“旧的衣服穿着贴身，这旧的人，用起来顺心、放心。”
“朕舍不得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严世蕃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旋即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径自跪倒在了嘉靖的面前。
“臣父子二人必殚精竭虑，为我大明，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嘉靖望着一脸严肃的严世蕃，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了起来。
只是嘉靖嘴上的动作却不由得迟缓了起来。
好似有意在拖长这场“赐宴。”
就在严世蕃已经吃空了饭碗里的米，正不知道接下来嘉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
终于。
吕芳手忙脚乱的从西苑外面跑了进来。
而后便跪倒在了门槛处连声道
“主子，外面闹起来了，那些个言官正带着百官伏阙呢！”
听到这句话。
嘉靖好似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一般。
望着面前的陈洪问道
“他们，闹什么啊？”
陈洪低声道
“禁海。”
嘉靖闻言，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的严世蕃怅然道
“朕就是不明白了，这么一件朕已然定下的事情，怎么这些百官就纠缠不休了？”
说罢，嘉靖便不由得看向了面前的严世蕃。
而方才刚刚被嘉靖画了一大张饼的严世蕃登时便来了精神。
自告奋勇的望着嘉靖拱手道
“陛下，不过就是一帮只会空谈论经的腐儒罢了，陛下不需放在心上。”
嘉靖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憎恶，怅然道
“聒噪的紧啊。”
“何人带头闹事？”
陈洪低头道
“巡察御史，陈久德。”
嘉靖的面色低沉。
悠悠的咂舌道
“杖二十。”
陈洪望着嘉靖，有些试探的继续问道
“那，剩下的人呢？”
“统统杖二十。”
“诺！”
陈洪领旨，旋即便快步奔向西苑大门。
而严世蕃则是有些震惊的看着嘉靖劝道
“陛下，这腐儒不过聒噪些时日，庭杖就不必了吧？”
嘉靖望着严世蕃笑而不语。
“怎的不必？”
“有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又想博直名，又不想付出代价，这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便宜事？”
严世蕃的嘴动了动。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毕竟自己即将总领市舶事了。
跟海禁唱反调，岂不是砸自己饭碗？
不多时，陈洪便重新回到了殿前，嘉靖与远处的陈洪对视一眼笑道
“好了，饭也吃完了，朕也便不拦着你回去尽孝了。”
“我大明朝将来还要指望着你父子二人呢。”
“陈洪，代朕送小阁老。”
门外的陈洪微微颔首。
“诺。”
天子已然放话。
严世蕃自然便没了话说。
跟在陈洪的屁股后面，朝着西苑外走去。
只不过西苑外的画面，却跟严世蕃所预想的并不一样。
就在严世蕃走出西苑的那一刻。
方才嘉靖下旨的那二十庭杖刚好打完。
面前的朱红拱门尚未打开。
严世蕃便听到了西苑外凄厉的惨叫声。
鲜血从地面的砖缝中逐渐汇集，最终流向了远处的金水河。
直到这一刻。
严世蕃才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被嘉靖给坑了！
严世蕃下意识的朝着西苑退去。
还没等严世蕃退回西苑。
原本在西苑外闻讯而来的大臣便看到了跟在陈洪身后的严世蕃！
“奸佞！奸佞！严世蕃！你看到了！朝中诸公，今日都死在你面前了，你可如意了？”
“陈公，陈公！”
“翁大人，陈御史，不在了。”
“……”
严世蕃面露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这些臣子没办法直接骂嘉靖。
但是骂不了嘉靖，还骂不了你严世蕃了？！
就在宫门外一众赶过来收尸的大臣对严世蕃口诛笔伐之时。
陈洪看着有几分慌乱的严世蕃却丝毫没有搭理。
反而是上前一步。
看着面前的百官高声斥责道
“尔等放肆！”
“陛下钦命，自即日起小阁老总领大明诸市舶事，废海禁，已然是木已成舟，尔等再行聒噪，也是无用的！”
随着陈洪此话一出。
身后的那些大臣们彻底蚌埠住了。
后面的那些话他们哪里还听得进去。
他们只听见了严世蕃总领诸市舶事！
你严家，在跟天子一起，挖东南大族的根！
霎时间，西苑外的哭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到了严世蕃的身上。
严世蕃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在场众人身上那凌冽的杀气。
如果不是自己身后站着百十号东厂番子跟大内禁卫的话。
估计这会这帮人已经冲上来跟自己拼命了。
严世蕃的额头上渗出了丝丝细汗。
登时便不由分说的朝着远处自家的马车处跑去。
钻进马车之后的严世蕃连声道
“回府，快回府！”
……
……
严家。
耄耋之年的严嵩已然察觉到了近日来朝堂上诡异的气氛。
跟之前每一次的朝堂倾轧不同。
这一次，嘉靖真正的触动到了整个东南士族的根本利益。
严嵩又名严分宜，就是因为严嵩是分宜人，江西一地本就盛产瓷器。
且不说徐阶那些所谓的清流们。
哪怕是严嵩、鄢懋卿这些严党其中就有不少也是靠着所谓的“私市”起家的。
这是一滩浑水。
严嵩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