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昶点了点头。
王凌来到曹丕船上时，一人正在被问话。
“你的父亲，兄弟姐妹都逃了，你为何留着不走啊？莫不是他们把你忘了？”先前的乱象之中，司马家和杨家也趁乱离开了，不过这两家虽然人多，却没有担任什么实权，影响远没有陈群华歆那么大。
“是我执意要留下来的。”司马朗说道。
“是吗？”曹丕一点都不信，“说说吧，为什么要留下来，莫不是还想着有一天孤卷土重来，给司马家留一条后路？”
司马郎摇了摇头，“魏王把天子当成器具，充当挡箭之牌，此生名不正，言不顺，何以吞并天下？”
“大胆！”夏侯霸作势抽出了宝剑。
曹丕拦住了他， “那孤倒是真感兴趣，你留这干嘛？”
“我之所以留下，原因有二。其一，先王和大王都对司马家有恩，父亲带领兄弟姐妹离开是为了给家族一条活路，而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报恩。其二，此番随行还有如此多的百姓，若魏王身边只有兵威，恐怕百姓多遭厄难，我虽无济世救国之才，却也心存怀仁救民之心。”
“巧言令色，一派胡言！”夏侯霸唾弃道。
曹丕伸手阻拦了夏侯霸，说道：“司马八达，伯达最长。有伯达这样的君子在身边，孤还对他人有什么奢求呢？传孤旨意，放弃对逃逸世家的追杀。另外，给伯达一支百人的卫队，交由他安抚百姓。”
“多谢魏王。”
司马郎出去后，王凌才奉命入内。
曹丕知道王凌早早已到屋外，听到了他和司马郎说的一番话，于是便问道：“彦云呢，我听说你和文舒一直安分守己，莫不是还在静待时机？”
“是！”王凌不假思索的答道。
夏侯霸脸色一变，曹丕却笑着问道：“在等什么时机呢？”
“臣昼夜磨剑，只待魏王拔剑而起之机！”
……
第663章 昔日汉公卿 今朝自觉悟
此时离曹丕等人最近的是关羽的船队，再后方则是张谦刘备等人。
这一路刘备等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抵抗，就和曹操南征时一路从襄阳追杀到江陵一样。
沿途倒是捡了不少人，有自己跑到刘备处的，也有被关羽的人带过来的。
很显然，曹丕在重病中制定的逃跑计划并不完备，最重要的是，人心没有把控住。
这也和曹丕的性格相关，他不是一个没有作为的君主。相反，他能文能武，可惜的是，他阴鸷腹黑，更擅长使用阴谋。就和他的诗词一样，远没有曹操的豪爽大气。
“主公，关将军在前面截获了一批人。”法正来报。
刘备知道，如果是一般人，法正自行就处理了，禀报到他面前，说明这些人的身份不一般。
“何人？”
“司马防、杨彪、陈群。”法正答道。
刘备皱起了眉头，陈群既是故人，又是晚辈，刘备好处理。
但是前二人，却不好处理。
说他们不忠吧，他们坚决推辞曹魏的官位；
可说他们忠心吧，他们的子嗣一个个在曹操曹丕手下多有效劳。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崇高，哪怕他们没有一兵一卒，仅凭声望就可以吸引一大批人效力。
如果说，他们在将来刘备称帝的事情上说三道四，那此时善待他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备抚摸着下巴，张谦没有出声，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刘备比他老道多了。
片刻后，刘备询问法正，“他们人在何处？”
“正被军士带着，赶往此处。”
刘备立刻吩咐左右，随他一起出去迎接。
见到司马防等人后，刘备丝毫没有主君的架子。
“司马公，杨公，云长失礼，让二位受惊了。”
“皇叔亲迎，老朽惭愧。”司马防和杨彪也都一把年纪了，前者更是发须尽白，此时一路逃窜，更是狼狈。
“子让，你替我准备热食，照顾两位贤公的族人。”刘备吩咐道，又看向两人，“船上略备了些酒水，权且当做压惊。”
张谦北上的时候，司马防和杨彪都在许昌，此时，他们才算头一次见到张谦。
两人都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谦。
张谦微微一礼，直接离开。
“皇叔有婿如此，汉室可兴啊！”司马防称赞道，他倒是听说自己的二儿子与张谦有一段不错的情谊，只可惜此子自从去了辽东，就音信全无，否则司马家说不定还能大贵且贵至少百年。
不过司马防也不相信司马懿会那么壮烈死去的。毕竟自家的崽那点性子还是了解的。
“年纪尚轻，还缺了点沉稳。”刘备微微一笑，抚须说道，“司马公，杨公，船上请！”
“我等折节之人，岂敢当皇叔如此大礼？”杨彪开口道，这也算是当着刘备的面给自己与司马防的行为定个性，免得以后被人说三道四，甚至是清算。
“若无两位贤公禀守汉节，那曹丕父子又岂能迟迟不敢称帝？司马公和杨公不过是被形势所逼，不得已与曹贼虚与委蛇，不当论罪，不当论罪。”刘备连忙表示。
刘备这话倒是没说错，曹操兵权在手，要当皇帝随时都能当，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因为他能获得皇帝这个名号，却不能获得世人的承认。
就好像那董卓一样，把天子捏在手里后封了一大批官员，可是这些官员立马就反过来对付他。
曹操如果称帝，然后一个个登高望重的人都不愿意当魏官，那他这个皇帝还不如不当。
司马防和杨彪便是这种，他们反对不了曹操称帝，甚至于也可以放纵自己的族人出仕，但是他们自身就认定了“生食汉禄，死为汉臣”。尤其是杨彪，四世三公的家世，却屡次推辞曹丕的赐官，历史上，曹丕赐其延年杖及冯几，允许戴鹿皮冠，可惜杨彪却坚持穿单衣皮弁入见。
如果站在对立面，自然可以骂他们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但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改变不了大汉衰亡的命运，所以只能为汉守节了。
刘备亲自将两人迎上船，安排入座后，又以船下尚有故人先告罪片刻。
“当年的平原令，如今已尽显王者之气了。”杨彪感叹了一句。
“杨太尉莫非还有功名之心？你我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他对我们越客气，就是要告诉我们，别给他添乱。”到了司马防这个年纪，是不会被几句客套话给忽悠过去的。
而且他们能在董卓李傕郭汜曹操麾下活到现在，虽然做不到阿谀奉承，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懂得。
“老夫唯一的儿子都被曹操砍了，若非曹氏父子不放心我，老夫早已归隐田园，含饴弄孙，还在乎屁的功名。倒是司马公，荆州水镜先生对刘备多有恩惠，听说你那次子也跟随张谦多时，怕不是家族要越发兴旺了。”司马家和杨家的关系算不上好，毕竟在朝争功名，在野争名望，只是这两家的争斗方式，不是喊打喊杀而已。
不过想到司马防生了那么多儿子，杨彪就唏嘘不已。
“呵呵呵。”司马防笑了笑，刘备今日的行为已经代表他不会斩尽杀绝，只要是这样，那儿子多就是硬实力。“要不咱们两家结个亲？”
“算了吧，以后还是见面不相识的好。你回你的河内，我会我的弘农。”杨彪想到司马防连这个时候的曹丕也都赔一个儿子进去，就心生寒意。
“怕是回不了喽！你我以后就安心当个活着的‘祥瑞’就好了。不过我这一把年纪怕是活不了几年了，就怕某些人忍不住啊！”
“你就不用气我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以我的年纪怕是去你坟头尿两泡，你那些儿子也不敢动手吧？”
有人倚老卖老，就有人阴阳怪气。
总而言之，活着真好。
片刻后，刘备就拉着陈群的手走了上来，随后与法正一起招待众人，席间多有“曹丕”“天子”等字眼传出。
而张谦在船下，却又见到一群人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眼神落寞的年轻人往这边赶。
“请为我们通禀刘皇叔，就说我们抓到一个曹姓贼子。”
……
第664章 张谦见曹植 曹丕命丧时
张谦也没想到，一向温文尓雅的曹植竟然落寞如此。
“老……先……侯爷。”曹植抬头看到了张谦，眼神略显光芒，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个状况？”
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你们看仔细了，这是文章卓绝，百战百胜的文昌侯，还不跪下？”
几人听到张谦身边的护卫开口，才意识到张谦的身份，连忙跪倒在地。
“侯爷，我是薛家的人，我们本是奉族长之命，设法营救天子，可惜曹贼实在狡猾，我们族人死伤众多，最后无奈，我们抓到了一个贼子，趁乱跑了出来。”
“侯爷，我们是蒋家的人。我们族长为了迎接天子，把性命都搭了进去，您和刘皇叔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曹植抬头有心辩驳，但是想想，终归逃不出个死字，于是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你们所言可当真？”
“当真！”
“千真万确！”
“带下去，一个一个分开问话，所有消息必须记录在册！”张谦吩咐道。
几人脸色一变，不过张谦显然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张谦上前一步，勾起曹植的下巴。
想到初次见面，曹丕彬彬有礼，曹冲乖巧可爱，唯有曹植略显桀骜，然后又很快暴露了爱酒的脾性。
过往的种种，张谦唏嘘不已。
看到此时的曹植，张谦都有些于心不忍，若是再见到曹冲，那又该如何？
当初徐母在邺城一句“情深不寿”，竟在此时化作现实。
“你要记住，你是曹孟德的儿子，就算是死，也要拿出曹家人的骨气来！”张谦说道。
曹植听闻，脸上多了一份坚定，多了一丝从容，他甚至想到了当初自己写下的那句“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
曹植毕竟是曹丕的亲弟弟，张谦没有擅自处理他，最主要的是，曹植连司马防和杨彪那样的统战价值都没有。
如果天子能活着，刘备或许可以对曹植在内的大多曹家人网开一面；可若是天子死了，死在曹丕手里，那曹家想要幸免，恐怕难了。
张谦回到船上的时候，刘备在哭，然后司马防和杨彪也在哭。
哭天子蒙难，苦自己没本事救出天子。
张谦叹了口气，这刘备也真是的，不知道老人家泪腺都干了吗？
法正见到张谦，偷摸摸离开，然后和张谦说道刚才发生的事。
“曹丕一众沿途多有叛乱发生，此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我看应当立即传书云长，让其星夜追赶，剿灭曹丕。”
张谦点了点头，“差不多该收网了，万一让曹丕和程昱会面，怕又要连累无辜。不过孝直记得告诉关将军，绝对不能伤了天子。”
天子死不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死在刘备的人手中。
“子让越是这样叮嘱，云长怕越是投鼠忌器啊！”法正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