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道：“就是你们的义兄许三郎。当年你们父亲临终前，就已经把二娘许配给三郎了。”
武大娘仿佛晴天霹雳，手中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失神道：“二娘许配给义兄了？”
“对啊，为娘已经和你们许叔父定下日期了，等二娘及笄，就正式纳采。你是大姐，二娘最好不走到你前面，所以为娘也要抓紧时间给你找个东床佳婿了。”
武大娘想到来京城这一年多时间，武二娘和许森早就是一对了，而她却硬凑在他们中间，就像一个小丑，指不定他们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想到这里，武大娘更加羞恼，丢了一句“我不嫁！”，就跑了。
第一百零五章 冰火两重天
许文宝回到家中，就被许森拉进书房，询问此行是否顺利。
许文宝道：“还真被你猜中了，应国夫人并不知道长广长公主向圣人举荐武二娘。我们已经商定好了，等你正月及冠后，就正式上门纳采。”
“肯定的，义母那边的奴仆都是我的人，义母这两年见过几个人，我都了如指掌。”
“是吗？那你知道我今天在那里遇到谁了？”
许森没好气道：“阿耶，伱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今天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我今天在你义母那里遇到杨师道了。”
“杨师道？”许森顿时严肃起来，“他是来跟义母说那件事情的？那他现在知道我和二娘的婚约了吧，他什么反应？”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杨师道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听说你和二娘的婚约后，显得非常高兴。”
许森愣道：“有这种事情？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许文宝仔细回忆了一下，迟疑道：“当时杨师道表现得很真实，我看不像是作伪。而且杨师道以性行纯善着称于世，不是有这种城府的人。”
许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杨师道是真是假，今天阿耶能在义母处遇到杨师道，都是一件好事。说明孩儿从圣人手中抢回二娘这件事情，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岂有天与不取的道理。”
“怎么说？”
许森解释道：“假如杨师道知道长广长公主的谋划，在得知我的婚约后不动声色，回去之后肯定会主动想办法让圣人打消征召二娘的企图。否则，再让圣人下一次罪己诏，他们夫妇也难逃圣人的追责。”
“如果杨师道不知道长广长公主的谋划，那就更好了。杨师道是侍中，等诏书到了门下省，杨师道肯定会封驳诏书。这件事情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许文宝缓缓点头，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有了杨师道，都不用我们许家再做什么了。看来你和二娘真是天作之合！”
许文宝原本还担心，这件事情之后，李世民丢脸不说，还要再一次下罪己诏。表面上可能表现得非常大度，但心里肯定非常不爽他们父子。
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有了杨师道的存在，武二娘的册封诏书肯定是发不出来了。李世民即使丢人，也只是在小范围丢人，不会像当年那样，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停掉已经开始举行的册封仪式。
李世民若要怪罪，也只会怪罪杨师道夫妇不做调查，胡乱举荐。跟他们许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长兴坊长公主宅，长广看到杨师道满面笑容的回到家里，大喜道：“驸马，看来你和阿姐和好如初了！”
“是啊！公主真乃我的贤妻，如果不是昨夜公主劝我，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与阿姐重归于好。”杨师道感慨道。
“驸马辛苦了！”长广喜不自胜，亲自帮杨师道把披在外面的大氅解下，说道：“我还有一件喜事呢，不过涉及禁中，要等下个月才能告诉驸马。”
“是吗？那我等着公主下个月告诉我。”杨师道开心道：“我这里也有一件喜事，现在就可以告诉公主。”
“哦？喜从何来？”长广奇道。
“我刚刚去阿姐那里，正好碰到太仆卿许文宝和阿姐在商量婚事，你说是不是喜事。”
“太仆卿许文宝？”长广低眉想了想，笑道：“许文宝就是阿姐那个义子之父吧，听说和姐夫是多年故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今年兵部铨选全科第一的那个薛礼好像就是许文宝原配的侄儿。听说许文宝原配故去多年，一直没有续弦，阿姐能重新找到归宿确实是一件大喜事。驸马放心，我一定给阿姐准备一份隆重的贺礼。”
杨师道听得目瞪口呆，连忙道：“公主，你说什么呢！姐夫才故去多久，阿姐怎么可能现在就再醮。阿姐和许文宝商量的是二娘和许森的婚事！”
“什么？”这下轮到长广呆住了。
杨师道自顾说道：“姐夫生前的时候，就把武二娘许配给了许森。只是因为不久之后姐夫病逝，所以一直没有正式订亲。现在孝期将满，阿姐和许文宝便开始商量二娘和许森的订亲事宜了。”
长广脸色异常惨白，杨师道的那件大氅也被长广失手丢在了地上。
杨师道把衣服捡起，见妻子表情异样，连忙关心道：“公主，你怎么了？”
长广忽然像被踩到尾巴似的惊起，急声道：“驸马，二娘和许森不能订亲！”
“为什么？”杨师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因为……”长广双手绞着，纠结了半天，还是向杨师道吐露实言。
“你说什么？”杨师道面如死灰，窝火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长广委屈道：“我也是临时起意的嘛！前几日，映娘生辰，邀我去宫中小聚，席间说起徐充容把圣人的宠爱都抢走了。我就想起以前见过武二娘一面，以二娘的妖媚，进了宫，又有映娘、美娘她们为后盾，肯定能把圣人的宠爱抢回来。”
“我的公主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后宫的事情能不掺和就别掺和！”杨师道怒其不争道：“你这是在学汉朝的平阳公主吗？你也不想想，我都已经位极人臣了，还需要你去进献卫子夫？”
“学平阳公主也就罢了，但卫子夫是平阳公主的家婢，知根知底。你倒好，连二娘是否有婚约都没打听清楚，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往宫里推！”
杨师道急得嘴巴都上火了，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让自己冷静下来。叹气道：“映娘后来有回音吗？”
长广喏喏说道：“昨天映娘的宫里人出宫采办，给我捎了个信，说圣人听闻二娘容貌远胜美娘，甚是欢喜，已经决定待二娘孝期结束，就册封她为才人。”
杨师道眼前一黑，果然事情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了。
长广看杨师道黑着脸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说道：“驸马其实不必这般愁心，只要你再去阿姐那里一趟，劝阿姐找许家退婚，不就万事大吉了。二娘进宫是好事，阿姐肯定会同意的。”
杨师道摇头道：“即便阿姐同意，许家会同意吗？许文宝怎么说也是官拜九卿，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耻辱的事情？”
长广跋扈道：“那就告诉许家，圣人看上二娘了，看许家敢不退婚？”
杨师道脸色再变，急忙道：“公主万万不可啊！圣人向来自比尧舜，若行此事，传扬出去，让圣人如何自处？而且许森为人刚烈，当年身为一个小小的县尉，就敢拿尉迟敬德的儿子开刀，不见得会低头的，还可能引起更大的风波。”
第一百零六章 杨师道承担了所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长广不耐烦道。
杨师道叹息道：“幸亏我今天及时知道了这件事情，大错并未铸成，若等诏书发出，就不好收场了。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向圣人坦白此事，争取获得圣人的谅解了。”
“那怎么行！映娘本就已经失宠了，再发生这种事情，很可能会被打入冷宫的！”长广急道。
杨师道苦口婆心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公主是圣人亲姐，圣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只要你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身上，我想圣人最多也就责骂映娘几句。”
不过长广并没有听进去，把头一扭，背过身去，不看杨师道，冷声道：“要去伱去，反正我不去！”
“好，好！我去就我去！”杨师道拿长广没办法，只好把大氅重新披上，转身出门。
“杨师道，你给我站住！”长广慌忙追出去，站在门口跺脚直骂。
杨师道风尘仆仆地来到甘露殿，得知李世民今日并不在甘露殿中，去了西海泛舟。
于是又赶到海池，在望云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千牛备身和小黄门。
“见过杨相公！”千牛备身和小黄门见到杨师道纷纷行礼。
杨师道指了指远处水面上一只小舟，问道：“陛下在那条小舟上？”
“是的！”
“另一个人是谁？”
“回杨相公，是徐充容！”
“徐充容？”杨师道点点头，应该就是他妻子所说最近后宫风头最盛的那个江南才女了。
“杨相公可否需要奴驾舟去请陛下回来？”
“不必了，我来找陛下不是什么大事，在这里等候陛下回来就可以了，你们不必管我。”杨师道这次是来请罪的，可不敢搅了李世民的兴致。
于是杨师道一直在望云亭枯坐了一个多时辰，李世民的小舟才缓缓靠近岸边。
李世民抱起徐惠，一个大步跳上岸，吓得徐惠娇声连连。
小黄门把小舟固定好后，走到李世民跟前，小声道：“陛下，侍中杨师道求见。”
李世民看过去，果然看到杨师道在望云亭正襟危坐，不敢看他这里。
李世民有些尴尬，连忙把徐惠放了下来，拍拍她的小臀说道：“惠娘先自己去玩吧，杨卿家应该有事情找朕。”
“朝中大事要紧，陛下快些过去吧，不用管臣妾。”
“真乖！”
李世民让小黄门帮他整了整有些折皱的衣服，才走到望云亭。
“参见陛下！”
“姐夫不必多礼，今天不是旬休吗？姐夫不在家里陪五姐，怎么又到宫里了？”今天百官旬休，连一直跟在李世民身边的起居郎褚遂良都回家休息了。
“这个……”杨师道不知该如何说起。
看杨师道踌躇的样子，李世民不禁皱眉，疑惑道：“有什么事情让姐夫这么难以启齿吗？”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杨师道拱手道。
“嗯？”李世民深知杨师道性格，既然他提出清场，说明肯定有清场的理由，于是挥挥手，让宫女、千牛、小黄门全部离开。
“好了，姐夫现在可以说了。”
杨师道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臣今天刚听说，公主前几日给陛下举荐了一个美人。”
听杨师道说到这个，李世民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是啊，还是姐夫的外甥女呢。听燕贤妃说，姐夫的这个外甥女相貌极美。”
杨师道连忙跪下，伏地道：“请陛下降罪！”
“姐夫这是何意？”李世民狐疑道：“莫非燕贤妃夸大其词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到了这个份上，杨师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公主连跟臣商量一下都没有，就委托燕贤妃向陛下举荐，却不知臣的外甥女已经有婚约了。”
“什么？”李世民登时大怒，一掌拍在亭中石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亭外千牛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滚出去！”李世民眼睛一瞪，怒骂道。
众千牛连忙告罪退出望云亭。
“到底怎么回事？”李世民难得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杨师道解释，许森和武二娘因共同编写《三国演义》结缘，而武士彟病重期间，自知时日无多，便写信给许文宝，托许文宝照顾妻儿，同时把武二娘许配给许森。
“你是说武二娘的未婚夫是许森？”
“正是！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要是臣早告诉公主这件事情，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幸好诏书没有发出，还可以挽回。”
杨师道确实懊悔，当初要不是因为武元庆的事情和姐姐闹得不欢而散，他们家肯定会知道武二娘的婚约。
杨师道根本没想到，他姐姐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婚约的。
“武安业，你给我滚进来！”李世民突然转头对亭外大声喝道。
武安业听到李世民叫喊，立刻飞奔跑进望云亭，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李世民声音低沉地说道：“武安业，前几日朕跟你说，欲册封应定公次女为才人，你为何不说她早已被应定公许配给许森了？”
“啊？”武安业一愣，四叔已经把二娘许配给三哥了？他怎么不知道。随即想到，这应该是三哥的应对之策。连忙低头思考该怎么回答李世民的问题。
还没等武安业开口，只听杨师道帮忙解释道：“陛下，臣听家姐说，姐夫写信给许少御，将次女许配给许森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许家还没来得及纳采，武千牛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很正常。”
武安业于是顺势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臣并不知情，只知道舍妹和许书郎平日确实比较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