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28节

丁度刚说完,贾昌朝便站了出来。

“丁副使,此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新法之前,各地州县并无太多州学、县学,难道教化便停滞不前了吗?我朝就无法科举取士了吗?”

“当下,民间私塾、家学昌盛,臣以为新建的那些州学、县学只是补充,最好废弃,早早止损!”

首相杜衍微微摇头。

“贾枢相,此言差矣。州学、县学可兴教化,多多益善,特别是对穷苦人家大有裨益。”

这时,欧阳修站了出来。

“臣同意杜相公的说法,不是所有人都有钱上私塾和家学的。”

王拱辰听到此话,也发言道:“臣赞同贾枢相的观点,不过不主张废弃州学、县学的房屋,可将其作为刻印书籍之处,如此做,既没有浪费钱,后期还能盈利,何乐而不为?”

王拱辰一脸兴奋,对自己提出的这个主意甚是满意。

丁度则是恶狠狠地瞪了王拱辰一眼,眼神里写着四个字:“一身铜臭!”

欧阳修一脸鄙视地说道:“王中丞,本官觉得你更适合去做三司使,都活到钱眼里面了,教化之事岂能以盈亏论之!”

“咳咳……”

御座上的赵祯及时咳嗽起来。

若不咳嗽,二人一旦吵起来,至少要半个时辰。

赵祯看向陈执中,问道:“陈相,你的意见呢?”

因陈执中有从龙之功,且事事皆从赵祯的角度考虑,故而赵祯非常尊重他的意见。

陈执中想了想,道:“臣以为,各位相公所言皆有一定道理。但州学、县学都极为耗钱,朝廷率先考虑的应是三司是否能够承担起这笔费用?”

“若三司有余钱支撑,可继续办学;若无余钱,则可按照王中丞的办法,改设为地方书局。”

陈执中此话,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

赵祯听到此话,却觉得甚有道理,当即望向三司使张方平。

此刻。

张方平的脑子里如有上千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老子就是不知道如何做才上奏的,怎么转了一圈还要老子做决定?三司有没有钱,你们哪个不清楚!”

张方平眼珠一转。

“若诸位都觉得继续办学是一件好事,三司从别的地方挤一挤,还是能拿出这个钱的。”

张方平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大家认为新法遗留下的这个事可为,我就去做。

他又把问题抛给了众臣,可谓也是打太极的好手。

紧接着,众人再次吵了起来。

议论半个时辰无果后,便散了朝,赵祯希望官员们群策群议。

此刻,赵祯心里是犹豫的。

废弃也好,保留也罢,他需要有人能给出一个足以让天下人都能信服的理由。

目前的理由都不行,都会被百姓痛骂。

……

很快,州学县学是否废立(新政期间新建,并非废除所有)的问题便传到了整个朝堂。

官员们纷纷上奏,表达自己的观点。

苏良也认真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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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赵祯:朕应该强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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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四。

午后,垂拱殿。

御案上摞起两叠奏疏。

高约近二尺的那一摞,主张废除新政期间建设的州学县学,改造为书局。

高约半尺的那一摞,主张保留州学县学,继续投入经费,使得民间更多穷苦人家有书可读。

官员们大多都支持废除州学县学。

理由基本为两点。

其一,为朝廷节省开支;其二,这是彻底废除新法的一种体现。

赵祯思索一番后,内心其实是倾向于保留的。

他已被苏良那句‘放眼千年看世界’所影响。

从长远眼光来看——

庠序之教,功在千秋。别的能省,但教化之钱绝不可省。

但是,当下的反对的声音太多了。

主要原因还是:朝廷没钱。

当下,大宋的国库并不富裕。

开支项太多。

三司使张方平多次表示自己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但仍然不够用。

一想到这里。

赵祯便再次陷入纠结中。

赵祯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起一句话:朝堂之事,答案或在民间。

此话,还是苏良说的。

“茂则,备马车,朕要出宫。”

……

半个时辰后。

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的赵祯与张茂则出现在一座名为“贾家茶馆”的大堂中。

周围有十余名便衣护卫,安全无虞。

汴京城读书人甚多,且喜欢议论朝政。

很多家中有钱的书生闲来无事,便总喜欢泡在茶馆中,高谈阔论。

这座位于御街道东侧的贾家茶馆,便是很多读书人讨论政事的据点。

每日下午都是格外热闹。

州学县学的废立争论已在朝堂传开。

民间百姓自然也会议论。

赵祯刚坐下,周围一群书生的议论便已进入白热化。

一位身材瘦长的中年书生,高声道:“那些新政期间建立起的州学县学必定会被废弃,因为范公新政损害的是绝大多数官员的利益,后者自然不愿新政还遗留有成果。而咱官家一向虚心纳谏,定然会听从多数官员的意见。”

“非也,非也。你莫忘了,朝堂上的杜相公、丁副使还有欧阳学士都是支持保留的。”另外一名青年书生反驳道。

“他们支持又如何?若新政没有终止,或许还可维持。但现在,州学县学废立的关键在于朝廷愿不愿意花这笔钱。前两年,我们与西夏打仗,消耗甚多,去年年底又追加了岁币,三司根本没有那么多闲钱!”又一人站起来说道。

“没有闲钱?官员俸禄削减一成,用半年时间,什么都有了!”一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青年带着一脸怒气说道。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

“年轻人,我朝向来主张君王与士大夫官员共治天下,官员的利益自然是首位的,新政为何失败,诸位难道不清楚吗?”

其话语刚落,一旁一位老者便站起身来。

“许三郎,莫要瞎说,我朝虽崇尚言论自由,但你也不能说没谱的事情,官家的心里还是有百姓的,在未曾建设这些州学县学前,百姓不也能正常过日子吗?”

“正常过日子?底层百姓只能叫活命。”

“科举是穷苦百姓改命的唯一机会,而州学县学是能够参加科举的保障,若无机会读书认字,那穷人的孩子如何出头?”

“依照这样的趋势,恐怕十年以后,官户的儿子还是官户,农户的儿子还是农户,乞丐的儿子只能是乞丐。那些当官的,真拿我们百姓当人看吗?”

“官家身在深宫,只知汴京繁华,却不知偏远穷县卖儿鬻女,食不果腹,我大宋看似繁华,实则是外强中干,官家除了占个‘仁’字,还有什么功绩?”

说罢,那名叫做许三郎的男子便拂袖离去。

大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也太敢说了!

这时。

刚才那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突然开口道:“官家太仁,有时也不是好事,咱们官家若强硬一些,没准儿此事以及朝堂的很多事就不会日日讨论而难有结果了!”

听到此话,很多人都陷入沉思中。

此刻。

赵祯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一旁的张茂则,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一只手按着桌子,生怕官家一恼火,将桌子掀了。

片刻后,赵祯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仁”并不是好事。

他心知,百姓所讲的“仁”已不是“仁”,而是“软”了。

自亲政以来,他一直都很谨慎。

做事如履薄冰,瞻前顾后。

处处听取朝臣的意见。

一直坚信江山稳固比开疆扩土更重要。

他比谁都想收复燕云十六州,比谁都想将西夏击溃,比谁都想让辽国变成大宋的养马之地。

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说过这种话。

他活得其实也很压抑。

他怕犯错,怕一旦犯错,便是国之大错,无法挽回,成为千古罪人,甚至是亡国之君。

这时,赵祯的脑海里突然又浮现苏良所讲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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