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71节

赵祯知晓明镐在敲击登闻鼓后,勃然大怒,让皇城司将其再次驱离,并直接罢黜了他的官职,让其回家静养。

第二日,明镐便生了大病,卧床不起。

唐介与苏良还去看望了明镐。

明镐的神志确实有些不清。

但见到二人后,他紧紧攥着二人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二位,麻烦……麻烦请……请朝廷再查,一定是误判了!”

苏良和唐介看出明镐的精神确实不太正常,在假意答应后,便离开了。

……

午后。

御史台,一棵大槐树下。

苏良和唐介各坐在一张椅子上,慢慢喝着茶。

两人闲聊片刻后,苏良突然道:“子方兄,有没有一种可能,明判官的直觉是对的,马洪被侵田案仍存在误判。”

唐介微微皱眉。

“当明镐抓住我的手那一刻,我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但最新的结案卷宗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啊!”

“那会不会是杨日严预判到了吴副相和何司谏要调查的所有证据、证人,而他将这些全部提前安排好了!”

“依照杨日严的能力,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不过区区八十亩田地而已,值得如此大张旗鼓吗?”

“如果,不仅仅是这一件案子呢?”

“有没有可能,开封府的所有案件都已被杨日严控制,府衙内的狱卒都是他的亲信,任何案件,他想如何判,便能如何判。”

“比如,去年的甥舅案,张氏与他人私通后突然供出与欧阳学士的私情,还背出了一首《望江南》,这可都是杨日严查出来的,差点儿就让欧阳学士身败名裂了!”

苏良大胆地猜测道。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此案存在误判。

唐介听得寒毛竖起,坐正了身体道:“若是这样,那……那太可怕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整个开封府内部估计已经完全腐烂了,杨日严更是里面的土皇帝。

苏良喃喃道:“此事再交给官员来查,估计还是这个结果,但如果用民间的方式呢?”

……

翌日,晚间。

省试结束,举子们开启了他们的狂欢。

汴京城的勾栏瓦舍、茶楼酒肆都是请客吃饭的举子们。

大街上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因文风改制,此次的省试之题相较于往届还要简单一些,很多举子在走出考场后,都觉得自己能高中进士。

有的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了。

而此刻。

清风楼,二楼包间内。

苏良坐在那里,点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

不多时,刘长耳大步走进包间。

他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不由得笑着说道:“苏御史,你这是做相公了?平时你都是一碗羊肉汤一个烧饼就将我打发了,今日怎么上档次了?”

苏良站起身,道:“若不是那些举子们将樊楼占满了,我就请你去樊楼吃喝了。”

“刘哥,快坐,老弟我是有事寻伱帮忙!”

苏良和刘长耳,经过多次的信息交换,如今的关系甚好。

刘长耳捋了捋袖子,道:“饭菜如此丰盛,估计事情不好办,容我先吃两口,你再说。”

当即,二人便吃喝起来。

一刻钟后。

苏良将马洪被侵田案的详细情况告知了刘长耳,让其动员手里的情报探子,再去查一查杨日严。

这些民间的探子,大多都与官府的胥吏有交情,易于探查出一些隐秘情况。

正所谓,但凡徇私枉法的贪墨之官,必有脏吏为其羽翼。

当从上到下查的路被封死后,从下到上查往往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刘长耳听完后,显得有些为难。

“杨日严可不是一般人,他手下搜集情报的人非常多,万一被发现,你哥哥我可就在汴京城混不下去了。”

听到此话,苏良举起酒杯,一脸恳求状,道:“我愿出三个月俸禄!”

请人办事,自然是需要大量钱财的。

而现在,苏良并不差钱。

刘长耳看向苏良,问道:“即使查出来有问题,对你有好处吗?若调查无果,不觉得亏吗?”

“对大宋有好处就行,我就是花钱买个心里安!”苏良面色认真地说道。

“好,冲着你这股劲头,我答应了。不用三个月俸禄,一个月足矣!”刘长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苏良面带笑容,当即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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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绝不姑息,再查杨日严

三月二十一日。

进士科省试名单张贴于贡院前,共有五百三十七人登上金榜。

同时,殿试将定在三月二十九日举行,为期一日,考诗、赋、论各一篇。

在‘殿试者免黜落’的法令下,这意味着五百三十七人最差的也将是赐同进士出身。

此等荣耀,已算得上光宗耀祖。

若回家乡,必然是要骑马簪花、风光游街的。

而当时在宣德楼前静坐的那一百多位太学生,仅有四人名列金榜。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无一人再敢闹事。

汴京城内的很多富户,已经瞄上了那些未婚的准进士。

有的甚至等不到殿试后的“榜下捉婿”,提前便带着芳龄二八的女儿以及厚厚的嫁妆礼单去客栈提亲了。

没准就能撞上一甲头名了呢!

这年头。

所有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都盼望着能嫁给一个拥有进士出身的男子。

而一些出身贫寒的男子也迫切地希望通过科举,取美妻,入富贵,飞黄腾达。

……

这日晚。

苏良与刘长耳约到一处茶馆包间内。

刘长耳拿出一个布包袱,解开一抖,顿时二十多封信件掉落在桌子上。

苏良忍不住惊叹道:“效率可以嘛!”

刘长耳微微一笑。

“不是我的那些线人效率高,而是很多底层的事儿,无人愿与你们这些有官身的人讲实话!”

他拣出其中的两封,道:“这是目前得到的关于杨日严的所有信息,估计这两条信息会有用。”

当即,苏良翻看起来。

在浏览完其它信件后,他重点查看了那两封信件。

第一封称,开封府左军巡院推司(推勘刑狱公事的胥吏)吕松,在吴育和何郯调查马洪被侵田案的前一日去职,理由为家母病重。实则其母身体健朗,吕松回老家蔡州后,迅速购置了三百亩良田,且在青楼中花天酒地。在其醉酒时,有人问其从哪搞来的泼天财富,他说了一句:此乃以一命换之,皆吾应得。

第二封称,马洪状告的那位陈留县豪绅白文荣与杨日严之父有旧,曾在五年前,杨父七十大寿时,白文荣从汴京城请了一台戏班为杨父祝寿,并足足宰杀了一百只羊,此事传得乡里皆知。

刘长耳见苏良看完了信件,道:“这个杨日严绝对有问题!有位与他有过接触的漕运商人称,他不甚贪财,但极爱面子,在开封府于他的面前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扒掉一层皮!”

“还有一名胥吏说,在开封府牢,杨日严完全就是一言堂,其话语完全凌驾于《宋刑统》之上,他的喜恶决定着一件案件的结果。他好大喜功,有些案件本是悬案,但他硬是罗织假证将其结案,以获得政绩与官声。”

“你要觉得这些信息有用,接下来,我便命人深入查一查那吕松了!”

大宋高官,贪墨者极少,因为俸禄甚高。

但尸位素餐,好大喜功,喜欢享受被人恭维的官员却不在少数。

“不用,不用查了,这些就足够了!”苏良摇了摇头。

“够了?当下这些还够不成证据啊?”刘长耳疑惑道。

苏良微微一笑,道:“接下来,朝廷会来查,不……不是朝廷,是官家会来查。”

“胥吏百姓不一定配合官府,但一定不会和钱过不去。官家来查,没准儿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小了!”

刘长耳对当下的朝堂一直都有意见。

而在底层查消息,确实是他所擅长的。

刘长耳在汴京城的主业,本就是打听官场的花边新闻。

其结识的胥吏颇多,而对于大多数胥吏而言,最难抵制的诱惑便是金钱。

这些人虽然不敢出面作证,但却能告诉他一些真相。

苏良依旧摇头。

“若此事被我查出来,那就是打官家的脸了,必须让他亲自查!”

当今官家,虽然听劝,擅于纳谏,但也极爱脸面。

苏良若将事情真相全都调查出来,那如同打了赵祯的脸。

赵祯允许自己打自己的脸,但要是别人打他的脸,他定然不悦。

“好吧,听你的。”刘长耳点了点头。

……

翌日,近午时,苏良奔向了垂拱殿。

此刻,赵祯的心情正好。

这届举子们的省试试卷令他甚是满意。

此刻的他,正在筛选欧阳修等人所出的殿试题目,听到苏良请求觐见,便将其宣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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