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84节

当即,三人便被拉去了州衙门口。

杖二十,足以将他们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了。

苏良看向王安石和司马光,道:“如此处事,心里是不是甚是舒坦?”

王安石和司马光笑着点了点头。

苏良让王安石和司马光明白了一个道理。

既然是变法,就不能循常规。

在齐州这三年,二人可以使劲折腾,不怕将事情闹大,就怕将事情闹不大。

如今,全朝堂的目光都在盯着齐州。

齐州若不声不响,三年后还是一事无成,全宋变法将会成为一桩天大的笑话。

对待这些懒官庸吏,就应该下狠手。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立即去职。

齐州自治,王安石和司马光有足够的权力任免官吏。

一些害群之马,应立即清除。

二十杖后,许断山、白光、崔佑三人被人抬回了家。

三人依旧在叫嚣,称王安石和司马光定会有求他们的那一天。

……

当日午时,州衙门前,贴出三张告示。

其一,是齐州观察推官许断山、历城县丞白光、历城县尉崔佑三人的罢黜令,王安石以渎职罪,宣布免除三人所有官衔,永不叙用。

其二,是给那些罢职罢事官员胥吏的告知书,在明日午时之前,若罢事官吏仍未到州衙报到,将以渎职罪论处,杖二十,去其职,绝不姑息。

其三,乃是一封关于底层官吏的涨薪书,州衙在六月起将会采取‘多劳多得’的考绩制,表现优异者,将有机会获得不低于当下月钱五倍的酬劳,若出现重大缺漏过失,自然也会有所惩罚。

这就是宽猛相济,恩威并重。

如今,齐州官吏的俸禄月钱,皆由齐州衙门承担。

变法本就是个苦差事儿。

让马儿跑,定要让马儿先吃饱。

王安石、司马光与苏良商议后,决定大涨俸禄。

钱不够,便厚脸朝着朝廷要,朝堂上自有人会替他们说话。

此外,苏良故意在州衙外溜达了两圈。

他的出现,会让一大部分人认为,这些措施乃是来自朝廷的授意。

顿时,整座齐州城都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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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强硬果决,民心所向

午后。

许断山家,前院。

许断山、白光、崔佑三人各自趴在一条长凳上。

三人的身材都是肥胖类型,还不时蠕动,就如同三条挂在细小枝杈上的大青虫。

而在周围,站(坐)满了他们视为亲信的官员胥吏。

三人得知州衙的三大告示后,甚是慌张,当即将身边亲信都召集了过来。

“兄弟们,莫中了那三个外来户的诡计,他们乃是为了个人仕途,要将咱们当牛马使唤!”许断山仰着脑袋说道。

“诸位细想,齐州乃是我们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而王安石和司马光最多在这里待三年,他们以变法为由头,实乃是为了个人高升!”

“我们若全都听他们的,三年后,齐州被他们搞得一片狼藉,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要收拾残局的还是我们!”

“至于那个监察御史苏良,他代表不了朝廷,他就是来查探齐州实情的,本应将我们受到的压榨情况汇报给朝廷,但他与王安石和司马光乃是蛇鼠一窝,不会为我们解决任何问题。”

“我们只有接着罢职罢事,朝廷才会明白我们的苦衷,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至于他们承诺的五倍月钱,他们即使给,也是从商税田赋中去挤,这还是我们的钱,吃亏的还是我们!”

紧接着,历城县丞白光道:“我堂兄乃是枢密院的吏员,我经由他打听到,朝廷根本不支持齐州变法,前年的范仲淹、富弼变法便是血淋淋的教训,最后受到折腾和迫害的还是我们,我们凭什么要豁出命来帮他们升官进爵!”

历城县尉崔佑粗着嗓子道:“诸位,我崔佑说句不好听的话,谁若当了王安石和司马光的走狗,便是我崔佑的仇人,即使是同族,我也要让他在齐州待不下去!”

崔佑的话,已经带着威胁的语气了。

……

越是不自信,便越要解释。

许断山、白光、崔佑三人忍着屁股疼痛,趴在条凳上,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关于齐州变法的坏话。

有些人,依旧在犹疑,而有些人还真是被这三人洗脑了。

……

近黄昏。

州衙,议事厅内。

王安石扯着喉咙说道:“这一次,本官就是要与这些怠惰的官吏一斗到底,朝廷既然准许齐州自治,那不能做事者,自应去职,齐州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

“对,我们拼着三年后官职不保,也必须要将这些害群之马驱逐出去。齐州如此多的百姓,定有人愿意在州衙做事,五倍月钱若不够,我们就给六倍,八倍,甚至十倍!”司马光也扯着嗓子喊道。

……

二人之所以扯着嗓子,自然是为了让外面的一些胥吏听到。

他们听到了。

齐州城大多数官员和胥吏也就听到了。

二人此举,与张尧佐那种恶意制造舆论完全不同。

张尧佐是为私而利己,二人则是为公而利齐州,且王安石和司马光也未编造谎言。

他们就是这个打算。

接下来的局面,最坏也就是齐州城近七成的官员胥吏去职。

王安石和司马光完全能接受。

底层官吏的事务,具有很强的重复性,替代性极高,只要有钱,便能找到代替者。

齐州城,还真不缺人。

很快,王安石和司马光在州衙称要与罢事官吏战斗到底,以及要以高月钱招人的消息便传到了众多官员胥吏的耳中。

……

夜,暑气未消。

齐州城城南,一座院落内。

在府衙已干了二十三年文吏的老黄,躺在院中,正摇着蒲扇。

他很纠结。

到底应该明日午时前去州衙报到,还是听从许断山的意思继续抗争。

他不懂什么是变法。

他罢事是因为许断山告诉他,罢事能涨月钱,且还不会像以往那么疲累了。

他不怕累,就怕不赚钱。

当下的他,老母八十八岁、儿子不务正业、妻子又经常生病,他不想丢了这份差事,但又不知该是听知州通判的,还是听许断山三人的。

这时,他近六十岁的妻走了过来,朝着他说道:“谁为百姓好,你就听谁的,准没错,事事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老黄想了想,喃喃道:“或许吧,明日就赌一把!”

……

城西,一座非常破旧的宅院中。

五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奔走打闹,而此刻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提着一把菜刀正追着一名壮硕的汉子狂奔。

“牛三郎,你这个捕快可是我爹给你谋来的,伱若敢将它弄丢了,老娘我今晚就阉了你!”

这位牛三郎,正是县衙的捕快,也在罢事之中。

“你……你这个傻娘们,我乃是听从许推官的命令,你以为我想就这样待在家里吗?”

“许推官?许推官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娘,你如此听他的,他给过你什么好处,他现在都已经被罢官了,你听他的,就是在作死!”

“许推官说了,只要我们将知州和通判挤走,未来的好日子长着呢!”

“你放屁!你见过去田地里帮百姓收割麦子的知州吗?你见过花费一整天帮孩子识字的的通判吗?他们是好官,做官的忙起来,百姓就轻松了,我……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东西!”

说罢,肥胖妇人再次举刀,追着牛捕快跑了起来。

……

城北,徐牢头家门口的巷子中。

“徐大茂,你给我滚开,从今天起,你过你的,我和儿子过我们的,咱们不再有任何关系!”一名少妇一手拽着孩子,一手挎着包袱。

而在其面前,挡着一个瘦高瘦高的终年男人,正是徐牢头。

徐牢头道:“你个臭娘们,你懂什么,许推官乃是为了我以后的仕途着想,现在若妥协,我在兄弟们面前就抬不起头了!”

“为了你的仕途?你有仕途吗?当了五年牢头,除了多一身虱子,你得到了什么,家里一文钱都没有,那许推官根本就不是好东西,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

今晚,注定是那些罢事官吏的不眠之夜,选择不同,将会导致他们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

翌日,天微微亮。

州衙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张书桌抬出,上面有笔墨纸砚。

午时之前,若那些罢事的官员胥吏签上名字,则可继续做自己的差事,且月钱将会大幅度增长。

若不签,那等待他的,将是二十杖以及罢黜书。

苏良、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未曾露面。

他们将此举当成给予这些底层官吏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这些人不珍惜,自然就要换别人了。

书桌刚搬出,便有两名胥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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