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宋做台谏官 第96节

中书除了要处理政事,还要拥有及时站出来为官家背锅的能力。

“中书失察,臣亦自请罚俸三月!”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这时,枢密使夏竦也站了出来。

“臣也有失察之责,以致此事蒙蔽圣听,臣亦自请罚俸三月。”

“臣自请罚俸三月!”

“臣自请罚俸三月!”

……

唰!唰!唰!

陆续有官员站出,纷纷揽责。

这不仅仅是揽责,而是让赵祯避免尴尬,让赵祯无须言错。

历朝历代,皇帝哪能有错。

只能是臣子的错,皇帝是万万不可能有错的。

苏良看向赵祯露出了笑脸,不由得感叹道:这真是“包拯直面斥君王,满朝官员争背锅”,朝堂事也都是人情世故啊!

“咳咳……”

赵祯干咳一声,道:“众卿有此心意即可,无须罚俸,都各自回家自省吧,朕也须自省,以后做事务必要认真谨慎一些!”

赵祯将场面话一说,包拯也就不好继续追究是谁的责任了。

此话落后,朝会便结束了。

……

两日后。

苏良的新文章《论舒州桑皮纸书》火热出炉。

此文,共计五千四百三十二字。

借舒州桑皮纸之事,讲述了一名地方官员应有的操守与德行,告诫天下地方官员莫头脑一热为个人仕途而做害民之事……

进奏院刻书局当即开始誊写刻印。

苏良定稿后,便将此文送给了刘长耳一份。

反正此文是要告之天下的,让别人赚钱,还不如让刘长耳先贩卖一些抄录本,赚一笔钱。

在刘长耳将此文传到街头后,民间的一些书坊书馆,竞相抄录。

当下,苏良的文章已成为书商眼中的畅销品。

印制多少,便能卖出多少。

甚至一些十六七岁的女子也会挑着仿照苏良笔迹最像的抄录版购买,将其放在床头。

汴京街头的书摊,经常供不应求。

此文一出,也引发了无数书生学子的热议。

“徒为仕途考绩而不顾百姓利益,此等官员,该死!真是该死!”

“焚毁百姓养家之纸,而不做任何赔偿。此等行为,同害百姓命无异,此等策略不是为救民,而是令穷苦百姓身死灭绝,其罪大焉!”

“好文章啊!这位苏景明苏御史,不写诗词,不谈风月,一出手便是此类经世治国、可流传千古的文章,真乃大才也。”

……

半个月后。

殿中侍御史范镇彻底查清了舒州之事。

舒州知州白远山因禁止百姓自由买卖桑皮纸,导致多家纸户难以维持生计。

有数名纸户因私自售卖,还被关押进了牢狱。

底层的纸户们没有不骂他的。

他们造纸的技术确实一般。

但以前仍能维持生计,而在施行“纸贱伤民”之策后,他们的纸张全都被烧掉了。

即使他们愿意送给贫苦人家的孩子当成练笔纸张,白远山都不准。

随着《论舒州桑皮纸书》传到舒州,更是有人称白远山为危害舒州的酷吏恶魔。

此等罪过。

白远山大概率是要被除去官身,舒州的其他官员受到连累,必然也会被贬谪。

与此同时。

朝廷对各个州府的监管都变得严苛起来。

一些不作为和搞小手段的地方官员也被百姓们揭露了出来。

比如:荆湖南路衡州知州,一个六十余岁的老知州。

他在执行官招商之策时,做得全是表面文章。

他一大早便出城去了官道,天黑方归。

看似在官道上招揽外地客商,其实是在城外的一方野湖,打窝垂钓。

他觉得自己已无升官希望,故而一直在装样子。

他还有一个十六字的口头禅。

“闻事莫说,问事不知,闲事莫管,无事早归。”

他让下方的官吏,将此话当成做官的准则。

他称,如此做,做官才能清闲。

朝廷得知这种摆烂的官员后,自然是直接将其罢黜。

……

此外。

江南西路,洪州知州的小手段耍得更为别致。

洪州有一特色果酒,名为李子渡,颇受外地人喜欢。

乃是助力洪州商贸的主要商品。

洪州知州并没有像舒州知州白远山那般,禁止百姓售卖。

他将原本一角三十九文钱的李子渡酒,直接提价到七十九文钱。

然后百姓若对外卖酒,不得低于七十九文钱。

此举,自然是让外地客商购买州衙特定商户的“最低价酒”。

百姓的酒根本卖不出去,只能批量低价卖给那些商人。

此举,洪州的商税确实提高了,但不但坑了洪州百姓,还坑了外地的商人。

洪州知州还自称是‘全州最低价’,可谓为了升迁,阴险到了极点。

其也在罢黜之列。

……

苏良看到各个州府因官招商之策,错漏百出,并不感到意外。

这就是一个排毒的过程。

排完毒,大宋应该就能变得精神一些了。

……

十一月初五,天气渐渐转冷。

放衙之后。

苏良走出御史台,正欲回家,忽然看到巷道中停着一辆马车。

窗帘掀开,露出一张白皙的国字脸,脸上还隐隐闪烁着四个字:夙夜在公。

车内坐着的,正是包拯包希仁。

包拯看向苏良,道:“景明,可饮一杯否?”

“可。”苏良兴奋地坐上了马车。

自包拯知开封府后,就变成了大忙人。

苏良几次找他闲聊喝酒,都是刚说几句话,就被开封府繁琐的事务打断了。

当下。

满朝官员提起包拯,无一不竖起大拇指。

包拯知开封府后,处理冤案,整治街道乱象,挖沟修渠,清理脏乱……

汴京城在他的管理下,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好。

片刻后。

二人来到一家不知名的小酒馆,寻了个包间坐下来。

包拯不擅饮酒,经常是包拯喝半斤,苏良喝一斤。

二人经常都是点四盘小菜,偶尔还会吃上一碗清汤面。

一聊便是一两个时辰。

闲聊数句后,包拯与苏良碰杯,一饮而尽,然后问道:“景明,你可有兴开封府商贸之法?”

“嗯?苏良不由得一愣。

包拯以为苏良没有听清,又问道:“可有兴开封府商贸之法?”

噗嗤!

苏良忍不住笑出声来。

“希仁兄,汴京城已集聚天下一半之财,漕运四通八达,其他州府用十年恐怕也追不上开封府。商贸还需再兴吗?”

包拯挠了挠头。

“事实虽如此,但为兄看着各个州府的商贸都在蓬勃发展,唯有开封府不但没有进步,反而因各个州府的发展,商贸还衰败了一些,心中觉得自己没有做好啊!”

苏良非常了解包拯的性情。

不做则已,一做就要做成天下人的表率。

开封府作为天下州府之首,在官招商之法上若没有什么建树,包拯便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包希仁,一生要强。

苏良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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