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做贵族 第227节

齐国一旦再丢失济水上游,不止是丢掉了纺织集中地带来的经济损失,其实也代表着齐国会失去一大批中坚力量。

伯噽一点不客气地说道:“鲁国何时出兵巫山?”

季孙肥立刻尴尬了。

前一秒还作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在痛惜一个强国即将灭亡或是衰弱,下一秒提到了什么时候扑上去抢食,要点脸的人都会感到尴尬。

现在鲁国是吴国的盟友,要不是因为这一点的话,季孙肥真不爱搭理伯噽这个家伙。

怎么说呢?伯噽其实不那么令人讨厌,相反只要给得足够多,拜托做点什么事情,很是讲究信誉。

问题在于伯噽太容易飘忽忽,总是喜欢揭露一些人心里的阴暗面,会搞得别人满脸尴尬,心里也是极度无语。

不过,季孙肥哪怕是鲁国的执政,依旧不敢甩伯噽脸色。

“只待吴军北上,我即刻便可发兵。”季孙肥说道。

临死前的齐君壬那么一搞,其实是打乱了好多国家的既定发展步骤。

比如说吴国损失一波之后,他们按照既定发展步骤应该一边舔伤口,一边将运河以及沿途城池修建起来,随后集全国之力再次北上,一举将晋国掀翻在地,或是自己灰飞烟灭。

当然了,夫差以及其他吴人才不会认为一次失败,哪怕是很惨重的失败会让吴国灭国,要的就是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决心。

伯噽笑眯眯地问道:“可知今次噽为何两袖清风?”

季孙肥愣了愣神。

好像、似乎、也许……,不,应该是很肯定地来说,伯噽还真没有收下鲁国赠送的礼物。

原先季孙肥还以为是伯噽嫌少,已经派人回国重新准备厚礼,看来是另有隐情呀?

伯噽左右乱看,一边说道:“我王何时言告将会出兵?”

吴国有自己的战略,他们一再侵略齐国并不是为了占领多少土地,想要的是齐国屈服,使得齐国成为吴国的附庸,再一起来针对晋国。

还有更现实的一点,吴国上次的损失比较惨重,确确实实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缓过来劲,他们耗费很庞大的人力物力在挖掘运河和修筑城池,哪怕是还能集结大军北上,所需的一应辎重却不是能够凭空变出来的。

更重要的一点,吴国在一二十年的时间中连续扩张,好多地方是打了下来,问题也只是打下来而已,不少新占区非但没有产出,相反吴国还在后续要一再投入,他们是不是该花点时间来进行整顿呢?

整肃内政这件事情,之前显得顺风顺水让夫差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重要性,遭遇挫折开始反思之后,只能说会成功的人都不存在侥幸,一下子让夫差意识到重要性,并且也真的是在做了。

幡然醒悟的夫差体会除了一个事实,一直扩张未必是一件好事,要扩张之后能够创造收益才算是正面,地盘一再增大却方方面面需要投入反而是有害。

面对夫差的改变,有那么一个人被吓得心惊肉跳。

那个人就是勾践,惊吓之后用更谦卑的态度去侍奉夫差。

要不是夫差依旧对美人送来就收下,恐怕会让觉得失去希望的勾践发狠一咬牙立刻动手。

毕竟,吴国用三代君主的时间从破落户发展成能够挑战霸主,崛起之后内部肯定是会存在那样这种的问题,直白点就是一直顺风顺水会忽略不足,遭遇重大挫折就会像是空中楼阁一朝崩塌。

如果吴国放弃继续扩张,也不追求争霸,转而处理内政,基础得到夯实之后,讲真话就是勾践的复仇大计九成九是要落空了。

“吴国无有北上之意?”智瑶看着前来求见的季孙肥,脸上有着比较诡异的笑容。

是这样的,季孙肥在跟伯噽分别之后,选择前来拜访智瑶。

随后,季孙肥也不去求证,直接让吴国这一次不北上会盟的消息告诉智瑶,看上去还有点像是在邀功的意思?

说起来,当前列国都挺现实,才不会因为交战而就断绝一切关系,并且有机会还能暂时搁置分歧进行合作。

楚国前年被晋国消灭了三万大军,子期来到“谭”地跟智瑶谈的是合作共赢。

吴国的伯噽之前跟智瑶接触,一点不谈“艾陵之战”晋国给吴国带去的损失,聊的是怎么来一起对付想要重新展露头角的楚国,顺带还畅谈了一下怎么处置齐国。

简而言之就是,吴国这一次可以不用北上,只是晋国有灭亡齐国的心思,吴国一样不会光看着。

吴国跟齐国有疆土接壤,一旦齐国全面崩溃的话,他们事实上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派出一些军队抢夺临近的齐国城邑,便宜绝对是占定了。

伯噽当然没有说得那么清楚,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后面,智瑶安排了一批礼物送到了伯噽的下榻之处。

伯噽看到礼物立刻大笑,认为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爽利。

一些得到邀请的国家并没有派人过来,其中包括了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并且一点也不想乱掺和的宋国。

在一片纷纷扰扰之中,齐国的公族发现有些人嘴上讲得好听,实际上的承诺一点没给。他们还看到智氏在冬季也没有停止相关的军事准备,一边很开心能够有智氏撑腰,另一边开始迷惑智氏为什么同样没有谈到结盟的实质内容。

智氏这一次攻打齐国,用的会是吊民伐罪的名义,肯定需要来自齐国公族的站台。

“我哪怕能够一次将齐国打死,最好还是留下一部分土地给齐国。就留靠近吴国的那一片给他们,他们哪怕无法守住,短时间内也能够充作缓冲区……”

齐国挺大的,智瑶必须考虑的是会不会被一下子撑死。

第334章 求仁得仁

齐国的疆域面积确实很大,并且口众约有两百万左右。

当然了,齐国到底有多少人口,别说是智氏,齐国自己未必都能清楚。

智氏占领的济水北岸以及“谭”地都算是比较地广人稀的地方,人口总数不会超过五万。

目前齐国人口最为集中的区域有三个地方。

第一个便是以“临淄”为核心的齐国京畿圈,又以淄水、干时、渑水、耏水作为“触须”向外进行扩散。这一片区域算作综合区域,有着数量超多的桑田以及载重农作物的田地,仓库这玩意更是显得密密麻麻。

再来便是济水上游那一片,以“周首”、“广里”、“祝柯”和“野田”形成一条纽带,组成了一大片以纺织为主的经济链。在这边能看到数量多到可怕的桑麻田,相反栽种谷物的农田是少数。

桑田是什么?必须再加上麻田,连起来称呼桑麻。人们穿得衣服大多就是桑麻布衣,麻布就是从桑麻田取其材料,再人为加工成为布匹。

齐国的第三个人口集中地在沂水周边,只是相对于济水上游以及首都圈,这一边的人口其实比较分散。

那么,都说齐国是纺织与制盐大国,他们的盐在哪里制作?肯定是靠近海边,只是并不集中。

像是“琅琊”、“鄑”、“介根”、“纪鄣”就有齐国的制盐作坊,只是它们真的分得挺散。

同时,齐国的渔猎业非常发达,后世称为渤海以及黄海的近海区域就是齐人的渔猎场,一些海岛甚至有齐人聚居的渔村。

田氏定作退路的海岛,它就在渤海区域,现代称之为长岛。而这一片海域的岛屿非常多,有些岛屿上面淡水充足,不过度开展农耕的话,开垦农田进行耕作,再开展渔猎的话,养活万把人不成什么问题。

又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

田乞苦等了四个月左右,没有等来智瑶的积极回应。

他们散布消息,能攀咬的对象都咬了一遍,讶异地发现智氏竟然一点趁机敲诈的迹象都没有。

不管是魏氏、楚国,还是其余什么家族或国家,智氏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一副坐看田氏卖力表演的态度。

因为智氏没有什么动作,遭到攀咬的家族和国家哪怕起初有动作,后来也是慢慢消退下去。

“乞可归国?”田乞请求了很久,可算是再一次得到智瑶接见。

智瑶却是一脸的意外,反问道:“齐卿竟未离去?”

连国家前缀带一个卿字,并不是专属于执政。晋国有好几个卿位,其余列国也有或多或少的卿大夫,只是列国的卿大夫权力比晋国的卿权柄太小太小,只有正卿算是比较特殊。

称呼方面,只要是卿都能带个前缀,算是一种尊重而已。

相同的尊称还包括对有封号的大夫,比如邯郸大夫。在楚国那边,不出意外再过上百多年时间,好多封号大夫就会晋级成为封君,展开楚国特色的封君制度。

田乞被扎心了。

他们卖力表演了几个月,结果得到的是这种回馈,简直比智氏处处针对,乃至于杀掉,更加令他们感到难受。

一整个冬天,智瑶除了应酬就是在规划进军路线,包括攻打下来之后怎么平复齐人的顽抗意志。

到目前为止,智瑶都还没有搞清楚智氏治下到底有多少人口,粗略估计是逼近两百万的数量?

智氏用两百万的基本盘去吞并差不多相同人口的齐国,怎么看都属于风险系数贼大,再有外人猛然间发作,智氏有极大的可能性要一下子崩了。

所以了,智瑶怎么敢不用心,军事方面要精细再精细了策划,占领之后怎么进行统治才是最大的大头。

幸亏智氏在消灭中山国和卫国之后,有机会能够进行试验,总结出了一套相关流程。

这里就能看出智瑶的睿智之处,利用处理中山国和卫国的相关后续,不止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并且还将一大批人给历练出来了。

田乞走了。他在走之前又见了智瑶一次。

这一次,智瑶给了田乞一个比较明确的暗示,智氏想要的是齐国,并且不是要将齐国一口吞下,田氏愿意配合会分块肉。

按照智瑶的暗示,智氏会将东莱以及沂水周边放弃,届时田氏和齐国公族可以自己角逐,还明确告知吴国一定会掺一脚。

田乞不知道该不该信任智瑶,原本想在“谭”地自戕的冲动却是消散了。

为什么田乞会想在智氏的控制范围之内自杀?这个需要了解当代的风俗人情以及社会规则,简单概括就是一种谢罪的行为。好比楚国那边有败军杀将的传统,无非就是主将承担相应罪责,一死之后不再拖累家族。

如果田乞在“谭”地自杀,真的能够消除掉田氏的一些负面,到时候智氏或者谁向对田氏斩尽杀绝,将会变成一种不留余地。

而春秋讲究的就是留下余地,斩尽杀绝相反是一种会遭到谴责的行为。

说白了无非就是贵族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互相之间有规则存在,不斩尽杀绝是谁都有落魄的那一天,没人希望规则被彻底打破,搞到一个绝祀的下场,或是落魄之后彻底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所以,翻一翻史书会发现一点,即便是哪个贵族再怎么该死,还是极少出现鸡犬不留的例子,相反留下子嗣是占了绝大多数。

讲道理,智瑶会破坏一些规则,对于大多数规矩则是没打算移除。

伟业大到如始皇帝,横扫宇内之后一样没有对六国王室斩尽杀绝。

后世很多人说始皇帝没有斩草除根是败笔,不知道的是当时的社会观念就是那样,并且没有考虑一下斩尽杀绝之后,那些原本投降的六国贵族会怎么样。

会有人拿后面秦二世时的反叛来证明斩尽杀绝的必要,问题是历史上不少在离定鼎天下最后一步时,过于苛待旧朝官员而没将那一步迈出去啊。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三观和规则,不能一概而论。

智瑶无比清楚一点,自己要做的不是打破所有坛坛罐罐,受到一些既定规则的约束,去遵从对大目标不是致命相驳的规矩属于是应该的妥协。

如果智瑶是从一穷二白自己发展起来,除非是一开始就席卷天下,要不然其实也会需要去遵守一些原本就有的规则。这一点用专业术语叫政治艺术。

智氏集结在“谭”地的这个军团,他们今年不会参加春播,得到命令直接开拔,径直向着齐国都城“临淄”逼近。

随同智氏一个军团出发的还有齐君壬的梓宫,以及包括阚止在内的一帮公族。他们看上去是那么兴高采烈,以至于连公孙青自杀都被抛在脑后。

是的,人间清醒的公孙青自杀了。他在智氏的一个军团开拔前,看到齐国公族那么高兴,呐喊了一声“苍天”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脑袋先着地,死的不能再死。

城墙高七米左右,脚先着地未必会死,脑袋先着地哪怕磕碰不会死,脖子绝对会被扭断,从而彻底没有救。

公孙青的自杀没有引起齐国公族的什么反应,倒是让智瑶感到无比唏嘘。

智瑶已经告知阚止,智氏肯定会占领齐国的一些疆土,济水上游是必占的区域,会再增加哪些地方后面再看。

齐国的公族不会全是傻子,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更多的是无法奢求更多。

响应会猎邀请的只有晋国和鲁国,其余国家暂时没有实际行动,齐国公族手里的力量已经丧失得七七八八,他们除了祈求智氏出力之外,自己没有能力去夺回失去的一切。

在这种前提下,他们知道智氏是狼子野心,可是又怎么样呢?

以其失去一切,还能保住一部分就是一种幸运,不对吗?

另外一点,比起智氏拿去,他们更不愿意被田氏夺走。

所以说,真正傻的人或许有,但并不会是全部,坏的结果只是一再权衡之后愿意接受的其中一项而已。

不少齐国公族认为那是必须做的妥协,想的是他们回过气来,姜姓吕氏恩泽了齐地几百年,哪能是智氏短暂几年或十数年可以使齐人遗忘,到时候他们有一定实力,再振臂一呼什么的,或者再邀请其余诸侯,反正还有机会光复旧土。

智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能说那种想法错误。

毕竟,诸夏之所以屡屡被异族侵夺土地之后还能光复河山,真不是全部凭借武力,更大的作用在于人心方面。

这一次,智瑶就玩了一次心理战,带上齐君壬的梓宫,根本不用交战就进入“临淄”城内。

“田氏早已迁徙向东。宗子,田乞往‘谭’乃是蒙骗于我?”司马穰苴突然有点欣赏田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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