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160节

  江小道苦站了一会儿,忽地收起手枪,摇了摇头,说:“灵春儿,你不配姓何,你也不是何春,你是个窑姐儿,只是个窑姐儿。”

  赵灵春不管不顾,连声附和道:“好,我……我从今以后,都不叫何春了,我是赵灵春,是个窑姐儿,只是个窑姐儿……”

  “滚吧!”

  赵灵春突遭大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起身来,往后一看,却见李正等人相视一眼,嘀咕了两声,竟然也就让出了一条道。

  “谢谢……谢谢各位大哥……那、那我走了?”

  江小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赵灵春见状,立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出去两步,又怕江小道朝她开黑枪,回头张望了两眼,见身后黑黢黢几个人影,没有动静,再走几步,又回过身,还是没有动静,只是人影小了一些,这才放心大步地跑了起来。

  李正等人事不关己,当然没有所谓,只是拍手称赞道:“兄弟,行啊!一诺千金,说一不二,吐口唾沫一个钉,是个爷们儿!”

  钟遇山不解,低声问:“道哥,你这……”

  江小道抬手打断,不愿多谈,只是远远地看着赵灵春的身影,忽地在拐角处消失,随即淡淡地摇了摇头。

  …………

  不远处,赵灵春死里逃生,连跑了好一段路程,终于累得踉踉跄跄,扶着墙根,这才注意到脚踝处尚在隐隐作痛。

  再走不远,就能出城,顺着商埠地直去火车站。

  远处零星的灯火,成了赵灵春眼中唯一的景象。

  然而,当她转过拐角——

  “啪!”

  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不偏不倚,直接抡砸在她的膝盖上。

  “啊!”

  赵灵春向前一扑,双手捂着膝盖,应声倒地,正要翻身去看,却见四下里猛地杀出几个人影,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掏腿便踹、抬腿便蹬,棍棒、拳脚、甚或砖头,只管冲她身上呼将下去。

  “别打我,别打我,你们是谁?”

  她的呼救,没有任何效用,十几岁的愣头小子,个顶个的逞凶斗狠,争相表现自己,生怕下手轻了,让同伴不齿。

  赵灵春左挡右护,满怀首饰,散落了一地,此刻也顾不得去捡。

  有那手黑的,抡起木棍就往脑袋上抽。

  “啪嚓!”

  赵灵春喊不出来,只好双手抱头,蜷成一团,瑟瑟发抖,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剩下“呜呜呜”的低声啜泣。

  众小弟见他不在挣扎,这才稍稍停手,有人从后腰上抽出一口大麻袋,硬生生套在赵灵春头上,再顺着往下拽,反手打结,三下五除二,就将其捆在麻袋里面。

  赵灵春自己偷偷摸摸地翻窗,自以为逃出生天,却不知,远离了“会芳里”的一众耳目,反而才将自己身处于危险当中。

  麻袋套在身上,她的眼前,不再有半点光亮。

  赵灵春不敢吱声,瑟瑟缩缩地装死,却又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这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怀里的那把手枪。

  可惜,再去翻腾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湮灭,赵灵春的心神顿时慌乱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头走之前,明明带在身上的,怎么就没了?

  忽然,隐隐约约的,她听见了一阵“轱辘轱辘”的声响,似乎是木轮转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来到身边。

  没有人说话,最先开腔的,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清脆悦耳。

  “少奶奶,外头风大,咱们早点儿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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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后生崛起,渐行渐远

  小西关,会芳里。

  门口的吵闹声仍然没有停歇。

  老六、老七和韩心远,领着两个胡子,跟门外站岗的士兵,大声争论。

  关伟也是老油条,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别看动静闹得挺大,可嘴里头干净,半个脏字儿也挑不出来。

  端的是扯着嗓门说软话。

  官兵横枪格挡众人,关伟也不推搡,只是揉了揉冻僵的脸,高声辩解:“军爷,这‘会芳里’是我自家干姐开的店面,咱哥几个大老远跑过来,无非就是想讨两碗酒,暖和暖和,这大冷的天儿,你们两位在这也是灌风,不如互相行个方便,大伙儿都喝一口,完了咱们赶路,你们继续站岗,这不挺好么!”

  官兵抬手哄人:“赶紧走,赶紧走,别赖在这磨牙!”

  关伟装傻充愣,故意压低了声音,问:“军爷,这店里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谁的调令呀?难不成……是哪位大官在里头呢?”

  “啧!废什么话!是谁的调令,关你屁事,轮得着伱问么!”

  两个官兵不耐烦,至于为什么要在这站岗,他们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

  这俩人同样不想把事情闹大。

  出力,又不能用力过猛。

  今晚这趟差事,本来就是出于王延宗的人情,而非军令,要是真惊动了街坊四邻,上面肯定要责问下来。

  到时候怎么说?

  俩人夹在当间,既不能出卖小领导,又不能诓骗大领导,同时还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以免背锅——人情世故,怎一个“难”字了得?

  两个官兵位卑职小,倒也不是傻子,其间的种种利害,心里也跟明镜一般。

  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收敛火气,不愿为难关伟等人,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挨过了今晚,其他一切,概与自己无关。

  因此,这才留下了争论的余地。

  两边站在寒风里头,彼此又白话了几句,台阶上,“会芳里”的大门突然开了。

  却见大茶壶福龙,带着几个值夜看场的崽子,急匆匆赶过来,询问缘由状况。

  “哟!六哥、七哥,心远也在呐!你瞅瞅,你瞅瞅,这是咋回事儿啊?”

  另几个崽子看见韩心远,也纷纷叫了声“远哥”。

  福龙整日里端茶送水,甭管本性如何,明面上,永远都是个老好人,看见两边争执不下,立马碎步下了台阶,赔笑劝解道:“军爷,误会了,误会了,这都是自己人呐!”

  其中一个官兵斜眼问:“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你要让我腆脸高攀一句,这都是异姓兄弟,跟一家人没两样。”

  关伟接过话茬儿:“怎么样,军爷,没骗你吧?咱们都是老熟人,福龙,还愣着干啥,给哥几个整碗酒啊,都要冻成狗了,来来来,两位军爷也一起,都算我账上。”

  “去去去,站那,别动,谁他妈差你一碗酒钱啊?”另一个官兵仍然不肯通融,“认识归认识,规矩是规矩,还是那句话,不能进!我也懒得抓你们,赶紧麻溜滚犊子!”

  关伟等人还要去争,斜前方余光一扫,却见江小道领着赵国砚、钟遇山和李正三人,正朝这边走来,心下明白,抓捕计划业已成功,便忽地不再执拗了。

  两个官兵回过身,见另有人走来,眉头先是一皱,等眯起眼睛,看清了来人,僵硬的脸又瞬间松弛下来。

  “嗬!兄弟,是你啊!”

  江小道也认出了两人,惊诧之余,便一边抱拳,一边快步走过来。

  “原来是两位军爷,真巧啊,竟然在这又碰见了,你们这是——出来玩玩儿?”

  “没有,没有!嗐!也说不明白,就在这站岗,碰见点事儿。”

  江小道佯装不解,便细细问了一遍其中的缘由。

  他这边,跟两个巡防营官兵谈笑风生,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余下几人,却倍感意外。

  关伟见状,干愣了一会儿,忽然压低了嗓音,却问:“老七,小道这小子,啥时候跟巡防营整上关系了?”

  宫保南同样一脸困惑,摇了摇头:“不知道。”

  “嘶!”关伟点头称赞,“怪不得,咱们在法轮寺弄那么大的动静,结果屁事儿没有,报纸上的新闻都帮着遮遮掩掩,原来是这小子,早就铺好路了呀!”

  “你觉得是他铺的?”宫保南问。

  “那不然呢?”关伟反问,“还能是你?”

  江小道听罢两个官兵的说辞,演完了戏,便笑着赔罪道:“军爷,实不相瞒,这两位是我六叔、七叔,剩下几个,是我兄弟,一个个都是酒腻子,喝点逼酒,就爱起高调,非要来这讨酒,我正好过来叫他们回去呢!”

  两个官兵收了枪,荷在肩上,微微点头,说:“哦,是这么回事儿啊!不过——”

  “放心,放心!”江小道立马抬手打断,“当差有当差的难处,既然咱们都认识,那我就更不能蹬鼻子上脸,让两位为难了。大冷的天儿,都不容易,出来时,着急忙慌的,一点意思,少了点,两位多担待吧!要不——这事儿,就算拉倒了?”

  两个官兵巴不得就此拉倒,忙笑着说:“哎呀,兄弟,太客气了,这才没几天的功夫。”

  “嗐!没什么,谁让我这俩叔不懂事儿呢!要不这样,咱们也不进去了。福龙——”江小道转而喊道,“去屋里拿两坛酒,咱搁外头整两口就拉倒吧。六叔、七叔,行不?”

  关伟拉下老脸,冷声说:“行,你小子,太他妈懂事儿了!”

  福龙闻言,连忙带着崽子,进屋拿酒,片刻功夫,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摞海碗,一溜地摆在地上,也不顾什么风沙,只管将烈酒倒在碗里。

  众人拇指、中指把碗,食指勾在碗沿儿上,在这夜幕寒风里,粗犷着痛饮一番,抹一把下颌上的残酒,胸前一线,渐渐绽出暖意,彼此间哈哈一笑,方才有点摩擦、争吵,便跟那地上的积雪一样,该化的,也就化了。

  喝完了酒,江小道把海碗递回去。

  大茶壶福龙挑起大拇哥,低声夸他:“小少爷,真行啊!”

  江小道笑了笑:“你说酒量?”

  福龙小心码着海碗,笑道:“酒量行,办事也行,都行,都行!”

  江小道美了,便回身下了台阶,冲两个官兵抱拳:“给两位军爷添麻烦了,我们几个,也不多打扰,这就走了!”

  两个官兵急忙上前一步,抬手叫住,却说:“哎,等等,兄弟,三番两回见着,咱们也算有缘,要不,互相留个名,日后咱们也算认识。”

  江小道点点头:“那我就——高攀一下?”

  “嗐!什么话,兄弟太客气了!”眯缝眼的官兵说,“在下高振起!”

  牙不齐的官兵接过话头:“在下任鹏飞!”

  高振起、任鹏飞,都是绝好的名字!

  江小道有点露怯,思忖了片刻,却是抱拳说道:“老弟江连横,以后,还请两位老哥,多多照应!”

  这一番互相介绍下来,其余几人看在眼里,心里便愈发困惑起来。

  大茶壶福龙、“会芳里”看场的崽子、赵国砚、韩心远、钟遇山、李正,甚至关伟和宫保南,彼此面面相觑,渐渐觉出小道的崛起。

  认识几个巡防营官兵,倒没什么,常在道上混的,谁还没几个熟人?

  可人脉归人脉,未必就能成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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