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183节

  “哈哈哈哈哈!还得是伱们这帮城里人会装犊子啊!打着照顾人家子女的旗号,暗地里倒想着喝人家的血,佩服,佩服!”

  宫保南有点难为情。

  他知道小道不是贪财如命之徒,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尽可能寻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一次,的确是他犯病了。

  但是,宫保南仍然觉得,仅凭杀伐立威,必定不能长久。

  其实,无论是杀家灭门,还是网开一面,都有可取之处,都不能简单的以对错而分。

  真正致命的,是举棋不定,朝令夕改,不仅不能服众,而且还容易错失机会。

  想要当家做决断,耳根子就不能软,必须要有主见而不为人言所动,否则听风就是雨,一家子早晚乱套。

  所谓慈不带兵,义不养财,情不立事。

  这大概就是“海老鸮”对宫保南失望的原因。

  老七只能是个执行者,且必须有强人震慑,而江小道单凭这辈分,就比他矮了一头,尽管老七从不拿辈分压人,但又如何能驾驭得了?

  江小道迁就了一次七叔。

  可是,躺在地上的二驴却不乐意了。

  他挣开宫保南的手,从地上扑腾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蛋子,嘟囔着说:“操!办事秃露反帐的,什么玩意儿啊?说好了全清,结果就他妈来挑我的茬儿!”

  众人看他嘴巴浪叽的,便都纷纷看向李正。

  李正耸了耸肩,示意此事跟自己无关,毕竟换做是谁,心里都难免不爽。

  二驴不爽,江小道心里也是憋了一股邪火,于是当下便脱掉袄,说:“别说我出尔反尔,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只要把你打服了,你就放了这丫头,是吧?好,我跟你打。”

  二驴笑问:“咋?你要强出头?”

  江小道答:“就按道上的规矩,空手单挑,生死由命,敢不敢?”

  “呵呵,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什么不敢?”

  “那就别逼逼,动手吧!”

  形势突然剑拔弩张,众人心头俱是一紧,唯独李正等几个胡子,非但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反倒是兴致勃勃地把屋里几个也喊出来卖呆儿。

  二驴见势人来疯,舒活了两下手腕,只见他探出两只手,后脚蹬地,便如饿虎扑食一般,直冲过来,钳住江小道两侧大臂,右脚下绊,欲要将其摔倒。

  江小道立马弓膝蹲地,降下重心,同时两臂外甩,回压在二驴的两条肩上。

  他自幼跟四叔练习打穴,招式不在大开大合,寸劲与指力倒见优势,两根拇指就如同锥子一般,狠刺进二驴的肩关节处,令其难以发力。

  二驴吃痛,咬紧了牙关,松开江小道的大臂。正要有样学样,也反手回压下去,却被江小道寻出空档,猛一起身,抬腿顶膝,正中气海,又顺势将其推将出去。

  二驴身形微晃,刚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又忽地顿住,原来是两只手腕又被江小道反手擒住。

  江小道拧住对方关节,两手一甩,紧接着便在刹那之间,双手阳拳,直向对方冲杀过去。

  “人身致命穴法源,六六三十六处点。”

  “十六左乳下寸六,左乳根穴连命关!”

  “十七右乳下寸六,右乳根穴牵命连!”

  两处内里连着肺叶,二驴顿时喷出一口浊气,再要吸气,却死活吊不上来。

  江小道不等他反应过来,轮拳去砸,先取喉头,再取下颌。

  只两下,二驴便已轰然倒地。

  可江小道仍不解气,跨步骑将上去,左右开弓,拳拳到肉,打得对方连求饶的间隙都没有。

  二驴仰卧着张开五指,想要推开,江小道只管拨开他的胳膊,继续挥拳。

  “别打——”

  “砰!”

  “我——”

  “砰!”

  二驴万万没有想到,江小道压根不给他喊“服”的机会,每张一次嘴,便硬吃一记拳。

  不消片刻功夫,二驴便断了眉骨、开了眼角、歪了鼻子、折了门牙,喉咙里除了“哈哧哈哧”的呼吸声,再听不见其他声响。

  江小道则是一声不吭,自己的指关节也流了不少血。

  出拳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却是为了打得更准,他的招式并不可怕,但他的投入,却让人胆寒。

  将将又是几拳下去,二驴几乎无力再做挣扎,整张脸已经看不见人形,伤口里流出的血,正在由红变黑。

  几个胡子有点看不下去,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李正抬手制止。

  看着眼前的情形,李正并未对自家兄弟的惨状感到愤怒。

  他看着江小道凶暴的一面,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亢奋,就像独行的猛兽在丛林里发现了同类,好奇之余,又带着试探。

  突然,一只手落在了江小道肩上。

  六叔关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小道,算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都是自己人。”

  江小道终于回过神,骑在二驴身上喘了两口气,这才将将站起身,一回身,却是先看了一眼七叔。

  宫保南无话。

  李正却带着人走过来,拍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江兄弟宽宏大量,多谢你高抬贵手,放二驴一条生路。”说罢,他又向左右吩咐,“把二驴抬屋里去,看看这家有没有什么药!”

  关伟要打圆场,却被江小道和李正一齐拦下。

  “几位不用多心,既然说了生死有命,二驴又应了下来,那就怨不得谁!都是带把儿的爷们儿,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说不开,那就打一架。不打不相识嘛!”

  李正冲江小道抱拳:“江兄弟,好身手啊!”

  江小道也抱拳回礼:“李正兄弟,今天这事儿,到底是怨我,坏了你们的兴致,以后我一定补偿!”

  李正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这种事儿,山上见得多了,谁要是在心里结了疙瘩,那是上不了台面的瘪三。二驴性子野,非得当面把他打服了,他才能老实。”

  江小道点点头:“李正兄弟,多多担待。我和六叔、七叔,不方便在这多待,就先走一步了,稍后钟遇山会来。”

  说罢,江小道转身便走。

  关伟催促着宫保南带上小雪,也跟着紧随其后。

  “老七,不是我说你,你这毛病,真该改改,你还少挨打了?”关伟边走边小声说,“你不能看着大哥现在体弱,就又在这抽风犯病啊!你说你眼睛一闭,跟你有啥关系啊!”

  宫保南无法回应。

  小雪拽着他的裤管,得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走到宅院门口,江小道忽地转过身:“七叔,当年我要救小妍,你说我照顾不了她一辈子,所以我娶了她。现在,这丫头是你救的,那就照顾好她,别让她落了单。”

  关伟还想打打圆场,可江小道并不想听,径直出门走了。

  “唉!老七,这次啊,真是怪你不懂事了!”关伟埋怨一句,便快步跟上小道。

  这便是顺位模糊所带来的恶果,也是江小道等人亟需解决的问题。

  宫保南自知理亏,呆呆地站在原地,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小雪,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吃你一个冻梨。”

  小雪斜仰起头,眨眨眼,忽然把手伸进袄兜里,翻出一个圆滚滚的黑梨。

  “你还要吗?我兜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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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收尾

  街面上凄冷空旷,马蹄声清脆悦耳。

  宫保南左手牵着缰绳,兀自走着。

  他的步伐已经很慢了,但小雪还是得颠着快走,才能勉强跟上。

  “你到底是有多馋?都出来逃命了,兜里还揣着这东西?”

  小雪忽地停下脚步,又一次把手心里的冻梨递上前,眼里含着期待。

  宫保南低头看了看她,迟疑了片刻,到底拿走了小雪手上的冻梨,狠咬了一口:“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吃你一个梨,不过分。”

  小雪看他吃了,便很开心,转头又从兜里另变出一个,自己也跟着吃。

  “伱还有啊?”宫保南目瞪口呆。

  “昂!”

  小雪把咬了一半的冻梨又揣回兜里,随后又在身上四处翻找:豆、饼干、生、柿饼……似乎是要请客。

  “行行行!”宫保南连忙摆了摆手,“别掏了,别掏了,快收了神通吧!”

  小雪便收了“神通”,又拽住宫保南的裤管,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也不问他是谁,要去哪儿。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宫保南忽然问:“嗳,你叫小雪是吧?你不害怕吗?”

  小雪没有理会,摇头晃脑地左顾右盼,似乎对宅门外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宫保南停住脚,在她身前蹲下,语重心长地说:“我叫宫保南,记住我这张脸,别跟错人了。”

  小雪直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宫保南顿了顿,他想弄清楚,小雪究竟能不能真的理解眼前的变故,可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身后的老马突然打了个鼻响,引来小雪一阵欢呼。

  宫保南神情愕然。

  按理来说,她这个年纪,即便不能对家族惨剧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也合该知道个中甘苦。

  人在大悲之中,往往容易缓不过神,只怕悲伤过度,莫非孩童也是如此?

  老七有心将小雪的注意力拉回现实,可转念一想,顿觉人生苦短,又怎忍心冷落这须臾的欢喜。

  他忽地站起身,拍了拍马背,笑着问:“小雪,想骑马吗?”

  “想!”声音很亮,传得很远。

  “好!”宫保南一把将小雪抱起,翻身上马,“想上哪儿去?我带你转转。”

  “公园!”

  “奉天公园?”

  “昂!”

  “得!坐好喽,叔骑得可快!”

  小雪的声音很亮,让宫保南的阴郁的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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