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50节

  凡此种种,丧尽天良,心狠手辣,才是江湖燕字门的本来面目。

  只有亲历,始方知二八佳人,腰间仗剑,色字头上一把刀!

  警世通言,绝非妄谈!

  昨晚,裁缝铺的冯掌柜夜遇蒙面刺客,夫人刘氏一个妇道人家,一听便知对方这是敲山震虎,并非真要杀人。

  仅此一件事,就能看出这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刘玉清年轻时,远比许如清手黑,亏心事做多了,隐退以后,平日里只管吃斋念佛,绝少抛头露面,这次来找师妹,也是为了从她口中打探周云甫的虚实。

  姐妹二人,多年未见,便在马车里寒暄起来。

  刘玉清随手拿起身边的布包,说:“如清,眼瞅这天越来越凉了,这是我家柜上新做的样式,你拿去试试合不合身。”

  没有女人不喜欢衣裳首饰,许如清也不例外,姐妹之间客套多了,反倒显得生分,于是当即便接了过来。

  “谢谢师姐,伱太客气了!”

  刘玉清眼含笑意地握住师妹的手,问:“你最近咋样?”

  “挺好的,就是忙!忙的脚打后脑勺,一点儿功夫不得闲!”许如清一边摩挲师姐的手背,一边羡慕道,“我要是洗手不干了那天,能赶上你一半福气就好了,当家的能挣钱,人还老实,用不着操心费力的。”

  “哪有什么福气!”刘玉清苦笑着说,“老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世道,不当狼,就是羊!你不龇牙,是个人就来熊你。我家老冯,做买卖没的说,可就是人太老实,难免受人欺负。”

  话已至此,许如清也听明白了,干脆直接了当的问:“师姐,有话你直说。”

  于是,刘玉清就把冯保全昨晚的遭遇说了一遍。

  许如清听后,不免有些惊讶:“呀!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这几天我也没去找过我干爹。”

  刘玉清面露狐疑,用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说:“如清,你是我从小带大的,你要是还当我是个姐,就给我交个实底,你干爹周云甫,到底还行不行?”

  “师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爷子被压了四年——还在!”

  刘玉清微微颌首,心中了然,又问:“只等着徐大人调任,是吧?”

  许如清摇了摇头:“老爷子疑心病太重,具体什么打算,谁也不清楚。”

  “如清,别的我也不求你,你能不能跟周云甫那边说一声,别再敲打我家老冯了,我们这是小本买卖,不想掺和道上的事儿,他有什么要交代的,只管说就完了。”

  “师姐放心,话,我一定带到。”

  “另外——”刘玉清忽然看向师妹的脸,“为防万一,你也得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在这‘会芳里’,人脉广,咱又是门里人,爷们儿们那点心思,还不是手拿把掐?赶紧傍个靠山才是真格的!”

  许如清低下头,盯着鞋尖,喃喃道:“再说吧。”

  “还再说什么呀!你都多大了,自己心里没数?‘海老鸮’都成老头儿了,自打拜了周云甫,路子越走越窄,仇家越来越多,咋可能会有善终?白、苏两家一起势,就不可能放过他……”

  “师姐!”许如清打断道,“再说吧!”

  已经笼统地引出多方势力了,还需丰富,不能急,烦请耐心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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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鼠群

  串儿铃声响,驴车上道。

  大西关大街远离商埠,因此仍是一副老城风貌,本来就不算闹市,再被火车站那边的繁华相衬,更显出几分萧条、落寞。

  江小道悠哉地靠在驴车上,朝老崔的住处赶路。手里虽然攥着鞭子,却不怎么打。这老驴跟他一个脾气,不去管它,走得还挺快,越是抽它,反而越是撂挑子不卖力气。

  这一路走街串巷,几年下来,无论是人还是驴,都早已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不带走岔的,临到住处,江小道却忽然皱起眉头。

  只见不远处,老崔的房子大门敞开,胡小妍正坐在一个木轮椅上,冲着外面卖呆儿。

  门口则是聚集了一伙儿小乞丐,有男有女,大的十几岁,小的八九岁,正向胡小妍讨要施舍。

  “又是这群小王八犊子!”江小道狠狠地骂了一句。

  大概是老崔先前就有结交小乞丐的习惯,自打江小道把胡小妍接到此处,这帮小乞丐隔三差五就要过来,而且越发频繁,每次过来,都说要替老崔看家护院,其实就是撒泼打滚,来要几个大子儿。

  他们都挺怕江小道的,可对胡小妍却越来越亲近,至于原因,无非是同为要门出身,个中辛苦,互有体会的缘故罢了。

  江小道不管那些,别看胡小妍只是他“捡”来的便宜媳妇儿,他却也真是当成一个宝,外人见不得,更碰不得。

  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套嗑,他最不爱听,端的是个小心眼儿。

  看着眼前的情形,江小道立马翻身下车,厉声喝道:“小兔崽子,真把我这当亲戚家串门儿呐?滚滚滚!”

  小乞丐们一见“浑驴”来了,立马一哄而散。

  江小道还不解气,扭头又对媳妇儿说:“你咋回事儿?大白天的开门卖呆儿,让别人瞅着,多不好!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卑妾必风尘!知道不?”

  胡小妍不理他,费力地朝屋内挪动着木轮椅。

  “哎!我跟你说话呢!”江小道跟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眼瞅着要过冬了,家里柴火够不够?”

  胡小妍不声不响地进了里屋。

  “喂!你老不说话是啥意思啊?我刚才说的不对?”江小道绕到媳妇儿面前,“干啥呀?给我撂脸子?我告诉伱,再蹬鼻子上脸,我可抽你!”

  胡小妍把木轮椅停在炕边,趴下身子往炕上爬。

  “能行吗你?”

  江小道看不下去,紧赶慢赶地过去帮忙。胡小妍也不拦着,任由他把自己放在炕上。

  这边把媳妇儿安顿好,江小道见胡小妍仍不说话,心里就有点发虚,担心她跟老爹告状,于是嘴里的话就跟着软乎起来。

  “咋了?生气了?”江小道板着一张脸,偷瞄胡小妍,“你凭啥生气啊?今天这事儿还不都赖你……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么着吧,你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拉到了……别说我不给你台阶啊,差不多得了……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拐跑了么!”

  胡小妍当然没道歉,只是用手拄在炕上,说:“你担心啥?我是个残废,没人看得上我。”

  江小道皱起眉头:“你说话说的,合着我不是人啊?”

  “你也不是因为看上我,才要娶我的。”

  “哪个瘪犊子在这挑地沟?”江小道立马耿起脖子,“我就是稀罕你才要娶你!”

  “别闹了,你不是。”

  “我就是!”

  那股横劲儿还在,只不过不再那么莽撞,知道有劲儿该往哪里使了。

  胡小妍也长大了,十七八的年岁,这几年好吃好喝,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黑丫蛋儿,生得一张圆脸盘,大眼睛,柳叶弯眉,唇丰齿白,模样不算漂亮,可五官端庄,却是一副天生的媳妇儿脸。

  跟江小道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怯生生的,该讲的话,也不再憋在心里。

  “我腿脚不方便,你又不是时时都在,一个人闷得无聊,再不找人说几句话,早就待傻了。”

  “嗐!你要觉得没劲,我带你出去逛逛不就得了!”江小道作势就要背起媳妇儿。

  胡小妍却连忙阻拦,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摇摇头:“我不出去,磕碜。”

  闻言,江小道一拍桌子,大骂道:“放屁!我看谁敢笑话你!”

  “还是算了吧。”

  江小道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我上乡下去给你找两个唱蹦蹦的,请家里来?”

  胡小妍仍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跟那些小孩儿没事儿说两句就行了。”

  江小道撇撇嘴:“一帮小屁孩儿,你跟他们有啥可说的!”

  “那可不是,那帮孩子走街串巷,知道的可多了,不比你少!”

  “拉倒吧!你可真能吹着唠,他们能知道啥?无非就是张家长,李家短,王二麻子不要脸呗!”

  “那要看你问啥了!”胡小妍轻哼一声,“咱俩以前都要过饭,怎么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看不起人家了?不信你可以问我。”

  “我问你?”江小道盘腿上炕,来了兴致,“行,小西关新开了一家饭馆……”

  “聚香楼,掌柜的姓陈。”

  “嚯?”江小道有些意外,挠挠头,又想出一个问题,“那马拉铁道,从小西边门到火车站……”

  “票价半毛。”

  江小道好胜心强,当即就跟媳妇儿较上了劲,却未曾想,无论他问什么,只要是奉天城里的大事新闻,胡小妍一一对答如流。有些事儿,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听过,一时间也不知是该佩服小妍心细,还是该佩服那帮小乞丐消息灵通。

  “真是怪了……”江小道喃喃自语,心里仍在琢磨拿什么事儿把媳妇儿将住。

  胡小妍却自顾自地打开大衣箱,取出一个包裹,道:“别想了,赶紧走吧。”

  “啊?上哪儿去?”

  胡小妍一脸疑惑地问:“爹明天过寿,你这时候来我这,不是接我过去吗?”

  “哦,对对对!”江小道一拍脑门儿,“光顾着说话,干嘛来了都忘了。”

  “走吧。”胡小妍张开双臂,“背我出去,别忘了把我那小木轮车拿着。”

  江小道却不紧不慢地挪到媳妇儿面前,脸对脸,笑嘻嘻地不说话。

  胡小妍一怔:“你干啥?”

  “嘿嘿,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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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白宝臣

  奉天,联合商务会馆。

  白砖垒砌,大门大窗,照例是典型的西式建筑。

  会议室内宽敞明亮,老榆木的红漆长桌横亘其间。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奔六的老头儿,长得宽鼻厚唇,一双垂珠大耳朵里头支出两撮白毛,身上穿着靛青色绸缎大褂,手上盘俩铁球儿,须发虽然已近斑白,一张老脸却红润得透亮!

  白宝臣这几年柳暗明,心气儿高了,人就自然跟着年轻。

  老爷子如愿当选联合商会总会长,正式上任要在旧历新年以后,明明近在咫尺,他却高兴不起来。

  举目四望,在座的都是奉天各行各业拔尖儿的掌柜,依照买卖大小、财力强弱,座次分明。

  自打一进屋,白宝臣便发现,坐在最末端的几个掌柜,如当铺的严掌柜、裁缝铺的冯掌柜等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愁眉苦脸,左耳上面,竟无一例外,全都裹着一层纱布。

  不用猜,肯定是周云甫的下马威。

  白宝臣虽然无心他们的死活,可毕竟身为准商会总会长,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思量了片刻,便清了清嗓子。

  “冯掌柜,严掌柜,你们几个,是不是碰见什么麻烦了?”

  冯保全原本正呆在那里,听到问话,仿佛如梦初醒,连忙勉强笑道:“没有没有!朝廷新政,会长劳苦,我家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严掌柜也全然没了当日在“聚香楼”里的气势,只是匆匆抱拳道:“托总会长的照顾,都挺好!都挺好!”

  白宝臣冷哼一声,手上转动的铁球儿忽然停下,说:“是周云甫整的事儿吧?你们不用害怕!现在朝廷和各国都要全力发展奉天商业,以前那些打打杀杀、欺行霸市的事儿,都过去了!”

  众人只顾低头听着,却不敢搭话,心说你这老小子,以前就是混黑的,手底下养着一群混混儿,咱们能跟伱比吗?

  “咱们商会,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等到明年咨议局成立以后,到时候,我这个总会长,还是能混个位置的,只要大伙儿还能信得过我白宝臣,我就一定为咱们奉天商界谋取好处!周云甫那老三样,已经不灵啦!”

  凡设立有益商业之举,联合商务总会必提倡辅助——这是奉天商会的宗旨。

  管他是真是假,人家既然说了,大伙儿就只好跟着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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