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就掂起自己的那柄大斧:“好汉功名,正当自取!”
王大枪垂头丧气:“俺又不似大兄这么勇武……”
王大斧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一头,体格更是不到自己一半的弟弟,也下意识的点点头,但他还是做着努力,劝说着:“不去当兵,也可以去当庄头啊!”
“向指挥跟俺说了,熙河那边缺庄头,庄头包吃包住每个月有三贯工钱,年节还有赏赐……”
王大枪摇头:“大兄,俺可听说熙河那边冷的很……”
“大兄还是借俺二十贯吧……等俺发财了,一定十倍、百倍回报……”
他不说还好,一说,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老娘,立刻就拉着脸,骂了起来:“你这天杀的不孝子……回来就知道要钱……要钱……”
骂着骂着,老娘就往地上一坐,双手拍着地面:“俺怎么就这么命苦……生了一个这样败家的儿……”
王大枪见了,只能立刻跪下来:“俺错了,娘……娘别哭了,俺这就走……”
他虽然不成器可终究不敢忤逆母亲。
因为,这种事情不仅仅丢人,一旦被人告到官府,至少也得吃一顿板子,若是官儿较真,搞不好就要被刺配了。
只能是,等过几天,大兄去军营里的时候,再单独找他说好话了。
于是,便只能磕了几个头后,狼狈的离开。
但在他走后没多久,王大斧就追上了他,将一个钱袋子给了他。
“家里只有五贯余钱了……”
“其他的钱娘子拿去买了台新的织机和蚕丝……”
“俺过一个月也要去熙河了!”
“这点钱阿弟拿着,俺若不幸,家里恐怕还得靠阿弟!”
“大兄要去熙河?”王大枪震惊了。
“嗯!”王大斧沉默的点头:“向指挥抬举俺,给俺保举了一个熙河路的守阙军将,俺不能辜负了指挥的厚爱,也得给孩子们去博一个出身!”
守阙军将是大宋不入流品的武臣,虽然没有官身,依然是军户。
但却比大头兵高多了!属于武臣预备,可以出任低级军官。
王大枪终于注意到了自家阿兄一直在提起的那个官人,问道:“向指挥?向家的人?”
王大斧点头:“嗯!是太后家的族人……”
这次去河北,他被分配在天武军第三指挥向宗吉的麾下,受苗太尉指挥。
而他发现的险情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因此,让向宗吉在苗太尉面前大大露了脸!向宗吉很高兴,又见他生的壮实、高大,人也老实,就将他带在身边,视作亲兵。
这次向宗吉要调任熙河,自然也就保举了他——其实都不算保举,向宗吉是在朝廷给的空名劄子上写了他的名字、军籍,然后向上一交就完事了。
王大枪人都傻了,自己大哥攀上了向家人?这要是活着回来,那就是官人了!
所以……
他接过钱袋,在心中发誓:“俺也不能差俺也得发财!”
大宋出人头地,无非就是科举、军功和经商三条路。
科举是文曲星才能做的事情,凡夫俗子就别想了。
军功则是拿命博!
王大枪觉得,现在正是他飞黄腾达的时候!
登、莱黄金大发,注定他要出人头地。将来他若发了财,有了万贯身家,一定娶一个县主回来,让大嫂和邻居们都高看自己一眼!
……
被黄金消息,迷了眼睛的,自然不止一个王大枪。
而是成千上万的汴京人。
大部分都是汴京城中‘有活力’的社会人士。
而在随后几天,汴京新报一天一出,不断追踪、关注来自登莱黄金的消息。
点明了方向,甚至点明了明确的地点!
不止如此,这份小报还开始详细的科普淘金、采金的流程、需要的工具,以及淘洗、炼化黄金所需要的技术。
那些过去,属于官府或者小群体独有的技术。
现在,在小报上广而告之。
于是,汴京新报的受欢迎程度陡然飙升,发行量也大增——超过六万份!
不止汴京城,整个开封府都渐渐有了汴京新报的痕迹。
在汴京新报的鼓动下,特别是在那个叫胡飞盘的评论员的怂恿下。
整个开封府界,都开始沸腾。
无数类似王大枪般的人,开始向着京东的登州、莱州而去。
短短两三天内,汴京城的地痞流氓无赖,就少了大半!
开封府自然是敲锣打鼓,欢送这些不安分份子。
为了让这些人走得好,走得快,开封府甚至派人给他们指引道路。
上上下下,都是开开心心。
没了这些人,开封府治安一下子就大好了。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敢说。
至少偷盗、抢劫一类的治安问题,一下子就降了一半。
所有人都很开心。
赵煦就更开心了!
登、莱的黄金,他自然只会开放这一年。
一年后,他就会在群臣的请求下,封闭金矿。
然后呢……
这些千里迢迢去了登莱的青壮,就是最好的廉价劳动力。
登、莱的铁矿、铅矿,正好需要他们。
而他们没得选择!
只能成为这些矿山的矿工!
这就叫——你们看上的是黄金,朕看上的却是你们的青春!
往后隔三差五,赵煦都会来上这么一趟。
将人口从农村和城市,吸引去矿山。
注:北宋武臣,小使臣以上才算有品,小使臣以下不入流品,守阙军将,属于不入流军将的第三级,在他下面的是甲头、公据,因为这两个职位基本属于民兵所有,所以守阙军将算是起点最低的正规军军官了。
注2:别把主角想成什么好人,丫就是个政治机器,有良心,但不多。
第246章 秉常:朕要生儿子
元丰八年九月已亥(初八)。
福宁殿中,群臣俯首,赵煦身服孝服,手执竹杖,宣读着哀册内容。
“哀子嗣皇帝臣煦谨再拜稽首言:臣闻大象无形,孰窥于奥妙;至人无己,理绝于称谓……”
整个大殿都只有赵煦的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缓缓念着。
群臣集体匍匐着,恭听着。
哀册洋洋洒洒,叙述先帝之政,美美其词,褒其文治武功。
言一十九年之功,赞一十九年之政。
赵煦读着读着,潸然泪下,依然坚持着诵读。
直至最后一句:“呜呼哀哉……”
再也不能坚持,整个人瘫在殿上,号啕痛哭。
左右连忙上前扶起,群臣集体俯首恳求:“愿陛下为天下社稷节哀……”
赵煦这才终于勉强站稳,看着群臣,用着哭腔道:“诗云:闵予小子,书云:孺子王矣……”
“朕受皇考之命,而承祖宗社稷之庙,今当躬行皇考之美政,祖宗之德政……”
群臣再拜稽首:“臣等唯尽死以忠陛下……”
……
兴庆府九月开始,就变得格外的冷了。
梁太后的身体,越发的虚弱。
她现在连最喜欢的孙子乾顺,也再不能抱着逗弄了。
每天晚上的睡眠,也开始变得不好。
她昨夜甚至梦到了自己的前公公没臧讹宠,还梦到了旧情人罔萌讹,以及被她亲手处决的汉人大臣李清。
那些人都在血海地狱之中,睁着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她下去。
侄女梁皇后端着刚刚熬煮好的药,送到她面前:“娘娘,该吃药了……”
梁太后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侄女,问道:“兀卒呢?”
梁皇后默默地说道:“在仁多家献的美人宫中……”
仁多家是豪族,实力强横!
尤其是战死殉国的老元帅仁多零丁在世时,受举国敬重。
如今,仁多家完全倒向了秉常。
这使得秉常的实力大增!
本来就忠诚于兀卒的势力,现在都在向着秉常靠拢。
梁太后开始卧病后,更多的党项贵族,开始站队。
梁太后叹息一声,她想起了当年,她和凉祚联手将没臧家斩尽杀绝的事情。
更想起了野利家被没藏家斩尽杀绝的往事。
而这两个家族,都比梁氏强大,也都比梁氏根基深厚。
却依然灰飞烟灭,以至于现在还活着的没臧家和野利家的人,都在南蛮那边。
现在,梁氏也走到了和没臧家、野利家一样的危险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