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而言之,一两黄金值钱一万六千钱,约莫二十一贯。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贾,他对数字,特别是涉及钱的数字非常敏感。
于是,他微微点头:“可!”
然后,就将自己拿着的一锭十两重的官造金锭,递了上去,接着说道:“劳烦官人,为我将所有面值之交子都换一张,剩余的全部换成一贯的交子。”
他已经在心里迅速算好了。
他这十两的官造金锭,市价十六万钱,按照交子务的规定,足够换到总额两百贯的交子。
所以,他还能额外得到二十二张面值一贯的交子。
对方接过金锭,检查了一番后,惊讶起来:“足下竟是从许州来的?”
大宋官造金锭,都有着印戳和标记,记录着什么地方铸造、谁主持铸造以及铸造工人、时间等关键信息。
自然能持有这些官造金锭的人,肯定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搞不好,此人家族里,就有着待制级别的大臣!
而许州一直是大宋宰执们出知的热门地方。
能拿到许州官造金锭的,恐怕不是元老家里的人,就是某位宰执家里的人了。
这让那官吏变得更热情了。
胖商贾微笑着点头。
对方没有犹豫,在确认黄金真伪后,就从他身边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叠交子。
然后开始数起来。
一张、两张、三张……
数完之后,他又继续清点了一遍,才将相关交子递给了胖商贾,道:“足下请清点一下。”
胖商贾带着激动的心情,接过被递来的交子。
一入手他就发现了,纸张略硬,但不是那种劣质的纸张的感觉。
触感很光滑,摸着也很舒服。
胖商贾拿着这些交子,轻声问道:“官人,这些交子可有识别之法?”
那官吏微笑着答道:“自然是有的!”
“足下可以看看,每一张交子上的绘画。”
胖商贾低头一看,手上的交子上的图案,无比精美、细致。
让他感觉仿佛在看宰执家里的壁照一样。
“此外,每一种面值的交子的图案、色彩都不相同……”
胖商贾拿着手上的交子,一张张看下去,确实如此。
每一种面值的交子,都有不同图案、不同用色。
更让胖商贾惊讶的是,这些交子上似乎都有着些前所未见的色彩。
这些色彩很巧妙的藏在或者跟在其他色彩旁。
但他相信,交子务的人,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
恐怕这些色彩的位置、多寡,在交子务的人眼里,就是某种防伪标记。
“另外……”那官吏微笑着:“足下请看,这交子上皆有我交子务的印信!”
“每一张交子上的印信,都有着数字,而每一张交子的数字都不相同。”
“此外,印信上还有着交子的印制时间和印制监官!”
“而每次交子回收,也有着相应的印信加戳!”
胖商贾听着,点点头。
他站起身来,对着那官吏拜谢:“多谢!”
今天有些感冒,状态不太好,写的东西可能不太对,请大家见谅。
第390章 斗纽与带泄
胖商贾带着从交子务换出来的交子,回到他的住处。
一个在汴京城里,很特殊的官廨。
许州进奏院的官廨。
这进奏院,可不一般。
乃是旧时代的遗存,也是藩镇们在汴京城留下的最后一点残留痕迹。
在晚唐和五代,进奏院就是对接中央和地方藩镇的联络机构。
你甚至可以将之理解为藩镇们在朝廷的使馆。
进奏官们代表藩镇和中枢博弈、商谈各种事情。
大宋建立之初,进奏院也还发挥着类似作用。
但随着中央集权的深入,也随着大宋文官体制的建立健全。
进奏院也慢慢的成为了中央官署。
进奏官们从藩镇表奏的官吏,变成了直属于皇帝本人的官吏。
太平兴国之后,整个进奏院更是被直接隶属于银台司。
其职责也变成了:收受本州或本路监、司进奏公事,上禀银台司,然后承受中书、枢密院及诸司宣、敕文字,向本州、路监、司发送。
实际上变成了一个邮递员。
元丰改制之后,进奏官直接和门下省对接相关公事,只有涉及边防机密之事,才许从通见司投递。
不过,作为一个旧时代的遗存。
进奏院还是保留着很多唐代和五代的符号。
比如说,进奏院和地方联系密切,比如说地方现任官吏入京,若在京没有居所,一般都会住在进奏院。
许州进奏院,算是大宋各州进奏院中设施和条件最好的了。
足足有着十多间官廨,常年雇着二三十个下人、仆役。
这是因为许州的特殊性。
许州,自开国以来,就一直是待制以上重臣出知、荣养的热门州郡。
如今,更是已经被升格为颍昌府。
前三任知许州军州事的不是资政殿学士,就是端明殿学士。
上一任的许州知州,更是当朝宰相康国公的亲弟弟韩维。
本任许州知州,则是太中大夫、龙图阁学士黄履。
黄履在去年七月,因为御史台内斗,以中大夫、龙图阁直学士罢知越州。
十二月,以先帝大臣,寄禄官升为太中大夫,馆阁从龙图阁直学士升为龙图阁学士。
并且从越州升迁到许州。
胖商贾自然就是黄履的族人。
这很大宋!
一个家族之中,常常有着两脉。
一脉当官出仕,修身治国齐家,另一脉则汲汲于商贾之事。
两脉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缺一不可。
胖商贾回到进奏院,把自己关进一个厢房中,拿着从交子务换回来的交子,细细的把玩起来。
福建人本来就很会做生意——没办法,福建多山,不想着做买卖,都得穷死。
所以,福建也是大宋商品经济和商业气息最浓厚的地区。
更是商业创新最多的地方。
譬如说,如今的福建最著名的商品荔枝,从荔枝树开的那一刻,交易就已经开始了。
当地的荔枝收购商,会在农民的荔枝树开的时候,到农户家里察看。
根据荔枝的长势、今年的市场行情,与农民签订契书,约定价格,给付定金,将农民的荔枝包圆。
除了荔枝,福建的粮商业有很多人,会在水稻抽穗的时候,就和农民、地主订下契书,约定价格,给付定金。
总之在现在,能在福建做买卖做出名堂的,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胖商贾当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端详着手里的交子,脑子里回想着这交子的差价。
买交子要八百钱,交子承兑则只能换七百四十钱。
这一来一回,就是六十钱的利差啊!
“若是我能想个办法,让许州甚至是福建的商贾,愿意接受我来当干人,替他们在京城、许州、福建之间周转钱帛……”
比如说,一个福建商贾,想要将一笔钱,运到京城。
那他一路上转运的费成本,就要高出天际。
一贯钱入京,路上怎么着都得上百钱作为运费,还不能保证安全。
万一船沉了、遇到盗匪、被地方官扣押……
资金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这个时候,假若他可以作为干人出现。
就用交子,来替这些人周转钱帛。
胖商贾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利可图,而且利润会很可观。
许州、福建,都是商业发达的地方。
只要能打通其中的关节……
胖商贾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激动。
官面上的事情,他有把握。
他的族兄黄履,和出判泉州的故宰相蔡确,关系密切。
同时还和章惇、蔡京等朝堂新贵,有着很好的私人关系。
说服地方官府,问题不大。
毕竟,这交子是朝廷发行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