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582节

  每天都有人络绎不绝的前去登州,想要参与到苏轼的酒会、诗会之中。

  而偏偏,近来苏轼的文章、诗赋,再次进入了一个创作的井喷阶段。

  短短一年,就写出了七八篇传颂天下的诗词。

  于是,文人们的心,都是痒痒的。

  别说旁人了,以司马光所知,他的儿子司马康,还是司马康的好朋友晏几道,都想过丢下汴京的事情不管,去登州和苏轼饮酒作乐,写诗做赋。

  所以,司马光也不疑有他,问道:“既是如此,公择何不成全?”

  他笑着道:“以令甥的文才,到了登州,与苏子瞻切磋,来日必可为大家!”

  李常叹道:“奈何登州之阙难补,且晚辈那外甥,寄禄官已是通直郎,外放的话,非州判、推官不可!”

  苏轼知登州,若是以往,可能还没什么。

  毕竟,天下州郡道路难通,交通不便。

  大多数人根本不会知道,苏轼在登州。

  但现在可不一样!

  汴京新报隔三差五就刊载一篇来自登州的苏轼诗词。

  登州海鱼干之名,天下远扬。

  文人墨客纷至沓来!

  甚至有那富豪,腰缠万贯,前往登州,打算效唐代汪伦之故智。

  于是,登州之阙,也变得艰难起来。

  司马光想了想,就笑道:“登州之阙是难,但令甥可谋莱州、密州之阙啊!”

  “以令甥的寄禄官官阶,加上秘书省著作郎的差遣,外放的话,谋求权知莱州或者密州,应是无碍的!”

  李常叹道:“奈何其为人固执,只愿求登州之阙!”

  他看着司马光:“晚辈因此烦恼。”

  司马光笑了:“公择当好生相劝才是,自古君子权变,不碍大节……”

  说到这里,司马光愣住了。

  他看着李常,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拐着弯,劝他也要权变,要活在当下。

  司马光脸色骤然就变了:“公择也以为老夫不懂权变,固执己见?”

  “若老夫真是如此!”

  “早已辞官归乡矣!”

  别以为,只有王安石王介甫,才会视功名如浮云,一朝志向不得伸张,便连夜辞官而走,连给别人挽留的机会也不给。

  他司马君实也是一样的。

  能在洛阳十五年写书,就已经证明他的性子。

  孔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士大夫,如是而已!

  “老夫在朝近年,错非念天子之期望,思先帝托付,早已弃官!”

  真的!

  在司马光心中,现在是满朝乌烟瘴气,上下都只在争权夺利。

  尤其是那些昔日志同道合的人,一个个渐行渐远,让他心灰意冷。

  只有天子,唯有天子。

  让他无法割舍!

  每次他想辞官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双对他殷殷期盼,充满真诚的眼睛。

  也都会想起,他第一次入京,面见天子时,天子御笔钦题的那‘股肱宋室,师保万民’八字。

  天子以国士待他,他自当以国士报之。

  于是,在这样的信念下,在见着其他人纷纷的走上了韩绛的调和之路。

  司马光的思想,越发的走向了歧途。

  在司马光看来,这并非是他不愿权变。

  而是他不能权变!

  他若变了,这满朝上下,就尽是汲汲于功名者。

  天子年少,若见满朝上下皆是如此大臣。

  等他长大了,他肯定会觉得天下皆无正人。

  于是,他就可能误入歧途。

  所以,在司马光看来,他的坚持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他需要让年少的天子知道,这天下大臣,并非尽是追逐名利,不顾正道的人。

  还有像他这样的正直大臣!

  还有如他这般不惧权贵,不畏两宫,依然直言敢谏,依旧可以逆风而行的大臣。

  这很关键!

  仁庙当年正是因为身边有着晏元献公(晏殊)这样的忠直臣子辅佐,才会成为那个对文臣士大夫,充满信任和倚重的天子。

  李常看着司马光的神色和态度,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劝说,和范纯仁、吕大防等人一样,再次做了无用功。

  范纯仁说得对!

  司马公与王介甫,完全就是两个互相矛盾,但却互为表里的人。

  都是执拗之人!

  难怪,如今坊间有人给这位执政老臣,取了个‘司马牛’的外号。

  没办法,李常只能做最后的努力了。

  他只能道:“晚辈岂敢非议公之事?”

  他只是一个晚辈而已。

  在旧党的圈子里,甚至都算不上一号人物。

  就连现在这把清凉伞,也大半是捡来的。

  真要竞争起来,李常很清楚,有的是人比他更有资格得到这把清凉伞。

  旁的不说,那位受名声连累的蒲宗孟,若是先帝还在,这次的执政肯定有他的一份。

  此外,河东吕惠卿,鄜延路的刘昌祚,都有资格竞争——刘昌祚虽是武臣,但大宋又不是没有武臣为西府执政的先例。

  开国且不说,仁庙时,黑王相公王德用、狄武襄公就都先后以武臣拜任枢密使为执政。

  尤其是黑王相公王德用,在西府虽无所建树,但却备受朝野尊崇。

  而刘昌祚在正常情况下,以其战功是有资格入西府的。

  所以李常很清楚,他能拜执政,完全是因为当前特殊的朝局缘故,加上廷推这个新的制度,两两结合才让他机缘巧合下,拜任执政。

  所以,李常对自己的角色认知很清楚——在大事上,能随大流就随大流,给其他人打好下手就够了。

  混个一两年,就主动请郡。

  如此,这辈子也就不算白活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明日公陛见于天子,未知会与天子谈论何事?”

  两宫旨意已经排好了。

  明日天子将在集英殿,依次诏对文彦博、张方平、孙固,然后是韩绛、吕公著,最后才是司马光。

  司马光晒然道:“自是言该言之事!”

  他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这个人,素来光明正大,不怕人言。

  李常低下头去,在心中再次叹息一声。

  “公就不能为天下大局着想一二吗?”

  宫中消息,对这位旧党元老可是很不利啊。

  尤其是太皇太后那边,对他现在意见很大呢!

  万一惹怒了两宫……

  李常已经不敢再想了。

  毕竟,上次大宋女主垂帘听政的时候,可是开过岭南之路的。

  司马光正色的看着李常,他也知道李常的意思。

  “老夫自有主张!”司马光轻声说道。

  他自然知道,李常是为了他好,才来劝他,才会和他说这些事情。

  李常摇摇头,彻底的没了办法。

  司马光看着他的神色,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安慰道:“公择放心便是了。”

  “当今天子圣明,必知老夫用心良苦。”

  李常低下头去。

  他忍不住在心中说道:“当今天子确实圣明!”

  就是,恐怕他面前这位元老,在那位陛下心中的份量,远远不及那位在广西的章惇章子厚。

  李常虽然没有什么宫中人脉,拜任执政也不久,也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都堂和宫中的风向。

  但,坊间这些日子来的议论,他是听说过的。

  好多人都在说:章子厚南征,乃是简在帝心之故。

  为什么?

  因为,好多文臣都觉得,章子厚胜的这么快,这么迅速,证明了一个问题——交趾小国,孱弱无能,王师一击可定!

  换而言之:我上我也行。

  所以,为什么这个美差偏偏落到章惇脑袋上?

  只能是有黑幕!

  宫中早就内定了。

  于是,无数酸言酸语,这些日子都在官衙之中悄悄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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