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含着眼泪，用清雨繁霜所授心法施针。
琥珀帮着推拿后背大穴。
贾琏心念微微一动。
从鸳鸯施针琥珀推拿的手法上看，明显小有修为。
她们两个又是从哪里学得武艺？
片刻后，贾母终于沉沉睡去。
鸳鸯琥珀放在帐子，命小丫鬟守在一旁看着。
这才跟贾琏出来正堂。
贾琏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鸳鸯琥珀含着眼泪将贾母如何发病，史湘云如何自尽，戚有禄如何诊断等事，一一说了。
贾琏愣了半晌，眼中不由得滚下泪来。
“这么说，老太太也不过就一两月光景了？”
“难怪父亲跟三弟着急忙慌，催着调阴沉木上京……”
鸳鸯不解地问道：“二爷，那件东西府里早早备下了……”
贾琏拭去眼泪，缓缓摇头：“因府里这件不好，三弟特地从巴蜀调回来一副阴沉木板……”
“等晚间人静，你打发人开了府门，我命人将阴沉木板抬过来。”
“明儿也好解锯开漆。”
鸳鸯道：“是，二爷。”
贾琏又问道：“你娘老子可进府来看你了？”
鸳鸯点点头：“才进府，如今跟我哥家去了。”
说着朝贾琏盈盈一福。
“多谢二爷费心。”
贾琏叹了口气。
“不过顺路的事，也没有什么好多谢的。”
“侍奉好老太太这最后一程……”
“你们也就算是替我尽孝了……”
鸳鸯琥珀脸上一红，口中低低应了声“是”。
贾琏如此说来，自是等于当面应承她们日后归处。
再坐一回，贾琏告辞回府。
鸳鸯琥珀将贾琏送至垂花门前，方才回来守着贾母不提。
长信殿中。
贾琏将贾母将鸳鸯琥珀给了他一事，告诉齐氏等人。
又道：“等那边老太太事情完了，再接过来。”
“横竖要除了孝再圆房。”
齐氏并不以为意。
公府豪门三妻四妾多得是，并不碍着她这正妻地位。
平儿跟鸳鸯打小一起长大，感情更是极好。
丰儿也是自幼跟着王熙凤在荣国府里常来常往。
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只有尤二姐心内幽幽叹了口气。
紧紧抱住莘哥儿，垂下头，一声不言语。
齐氏想了想道：“二爷，等她们两个来了，就住后殿东边侧殿。”
当初尤二姐被贾赦喝令搬去后殿西侧殿的西梢间居住。
连西侧殿的正室都不许住。
鸳鸯琥珀要住东侧殿的话，地位明显在尤二姐之上。
平儿看了一眼尤二姐。
连忙道：“鸳鸯姐姐要是喜欢，以后就跟我住一起也好！”
贾琏笑道：“蔚哥儿蕙姐儿晚间还要闹你呢，让她们去后殿住就是了。”
又问道：“鸳鸯琥珀的武艺可是你教的？”
平儿摇摇头：“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敢胡教。”
“原是安息香对老太太不管用，二姑爷让清雨繁霜教的武艺好用来施针。”
贾琏这才恍然大悟。
叹道：“刚刚我过去见老太太，全然不认得人了……”
齐氏皱眉道：“上回我们过去看的时候，已经是如此……”
贾琏长长叹了口气。
“平儿，丰儿，老太太想你奶奶的紧，满口只要找她……”
“明儿你们再带巧姐儿过去看看她……”
平儿听说贾母到这个时候，心内还想着王熙凤，眼圈一红。
低声应道：“是……二爷……”
贾琏今儿第一日回府，在长信殿带着妻妾儿女用过晚膳。
自回贾赦后殿休息。
此时，贾赦贾琮与戚有禄等人还在大观园侍奉永泰帝未归。
贾琏看着窗外满地雪光。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命人将阴沉木板送去隔壁诰命夫人府。
这才上床睡了。
梦中，忽见一人笑盈盈走来。
吊梢眉，丹凤眼，体格风骚，身量苗条，不是王熙凤又是谁？！
第632章 轮回路近寂寥除夕
贾琏睡得迷迷糊糊，哪里还记得王熙凤已死。
见她穿着家常旧衣，头上仅仅插着一根银簪子。
笑容惨淡，眼带悲戚。
浑然不似昔年彩绣辉煌，宛若神妃仙子一般模样。
连忙问道：“凤哥儿，你怎么了？”
“谁得罪了你不成？也不梳妆打扮？”
王熙凤朝贾琏盈盈一福。
含着眼泪道：“多谢二爷替我解冤释结，多谢平儿丰儿善待姐儿……”
“如今地府罪孽已满，我也该走了……”
贾琏大惊失色：“你去哪里？”
王熙凤含泪道：“罪孽已满，重入轮回……”
贾琏连忙伸手去拉她，哪里还能拉住？
只觉得手中空无一物。
王熙凤声音在半空中幽幽响起。
“二爷，保重……”
“我再去看看巧姐跟平儿丰儿……”
贾琏陡然睁开眼睛！
只见窗外依旧是满地雪光，桌上残烛未灭。
想起昔年王熙凤音容笑貌，忍不住掉下泪来……
“凤哥儿……”
将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哭个不住。
那边贾琮戚有禄两人听见动静，连忙披衣过来查看。
贾琮问道：“二哥哥，怎么了？”
贾琏抬起头，满眼是泪：“三弟，你先二嫂子走了……”
贾琮奇道：“小王氏不是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贾琏摇摇头：“可怜她一直在地府受罪……”
“我却一点不知道……”
“这次回金陵帮她打了堂解冤释结法事，她罪孽才满……”
“说是要走了……”
贾琮低头略微算了算。
贾瑞如今虽然不成器，却还没死。
就算死了，也跟王熙凤不相干。
没有贾琏偷情，变生不测凤姐泼醋的事，鲍二家的也还好端端在隔壁府里当差。
尤二姐更是生了莘哥儿，母凭子贵。
只有张金哥与王公子两条人命是实打实的。
说她在地府受罪，也说得过去。
贾琮想了想，才问道：“二哥哥，小王氏说她要回去哪里不成？”
贾琏怔忪半日才叹道：“她说要重入轮回……”
“也不知道她会落去那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