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顾轩反倒笑道:
“公达先生,既然你不是奸细,那你不妨讲讲,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令你有何敢想?”
“讲的不好,那就去校场那边和典韦单挑。”
话音未落,典韦从身后走来,拍了拍荀攸的肩。
荀攸吓得险些肝胆俱裂。
他不是没见过壮士,但典韦这么壮的壮士,实在是“要不起”!
眼珠子转了转,荀攸回答道:
“草民认为,并州将士和百姓们军民鱼水一家亲,堪称天下军阀楷模。”
顾轩乐了。
荀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闪过一抹不自然。
很显然,荀攸这是在昧着良心夸并州军。
好比突然让喷子夸他原先正在卖力喷的东西,喷子脸上的表情绝对比丢了一百块钱还难受!
“公达先生,昧着良心可不是好习惯。”
“你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乃是荀子后人,怎能昧着良心讲话?”
“这样吧,要不还是让典韦和你出去单挑。”
“人只要累了,就不容易说谎话了。”
荀攸想不明白,顾轩究竟是怎么可以做到如此云淡风轻般的讲出这等不近人情之语!
让他和典韦单挑?
这特么和直接宰了他有啥区别?
好歹也是并州军二号人物,堂堂司隶校尉,吕布的女婿,说话怎可这般冷酷无情没风度?
这是荀攸不了解顾轩。
风度,要来何用?
今天顾轩摆明了就是想整他!
荀攸有才不假。
正是因为有才,对于顾轩而言,要不就是任用荀攸,要不就是把荀攸宰了,只有这两个选择!
但如果任用荀攸,荀攸却怀有二心,还不如直接宰了来的痛快!
以荀攸的身份和履历,不是顾轩三言两语就能将其招降。
想要让荀攸心甘情愿加入并州军,首先就是要击碎荀攸心中对汉室残存的那点念想!
忽然,顾轩从座位上起身,笑呵呵的对荀攸说道:
“公达先生,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并州军从哪给百姓们搞来那么多猪和布?”
荀攸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按道理来讲,并州军的财力不可能这么雄厚。
要知道,并州军进入洛阳之后,并没有劫掠百姓。
连百姓都不抢的军阀,哪来的钱?
顾轩笑道:“公达先生,你荀府不知财力如何?”
此言一出,荀攸面色骤变,但还是回答道:
“薄田几顷罢了。”
顾轩眼神如刀,质问道:
“薄田几顷?”
“那你可知,袁家有多少钱?十常侍有多少钱?何进有多少钱?刘宏有多少钱?!”
顾轩直呼刘宏之名,表明了他的态度。
什么尼玛狗屁先帝!
你刘汉皇室的皇帝,凭啥要我顾轩来尊敬?
见荀攸面露慌张,顾轩继续说道:
“你荀家,或许和袁家比起来,并不算贪。”
“但你荀家作为天下排得上号的世家,数百年之积累,也并非寻常百姓所能相比。”
“恐怕,你口中所谓的薄田几顷,是指良田万顷吧?”
“难道你就不想想,你的良田万顷是从哪来的吗?”
“从你出生至现在,可有在田间耕种过哪怕一次?”
“或许,你根本不知道如何种田。”
“你只知道,你荀家每年的府库,会自动收入诸多粮食和钱财。”
“若是勤劳,就能致富,为何百姓却依旧富不起来?”
“公达先生,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荀攸面色如纸。
他终于明白了并州军为何这般有钱,能给百姓大搞福利。
刘宏、袁家及其党羽、何进、十常侍,四大提款机。
这四个整个大汉最有财力的势力,全给并州军做了嫁衣,当了军费。
而顾轩质问荀攸之言,也令荀攸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是的,荀攸家里虽然不是良田万顷,但也是良田千顷,这还只是位于洛阳地段的。
颖川老家那边,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这些钱财从何而来?
以往荀攸认为,是荀家老祖以及世世代代的努力所致。
可现在被顾轩这么一问,荀攸心中产生了动摇。
为啥百姓年年辛苦耕地,却还是那般贫穷?
是因为百姓不够努力吗?
可是……百姓真的很勤劳啊!
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比任何地方的百姓都更勤劳!
但压在他们头上的,始终有一道无形的枷锁。
不是封建帝制,而是层层剥削的文化、经济、权力垄断!
这就导致,世家之人,哪怕是个废物也能安安稳稳躺平,过完快活一生。
农民之子,未来大概率还是农民。
甚至卖了土地,去给世家当牛做马,成为私丁隐户。
硬要说跨越阶级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少到只能拿出那么几个例子来充当榜样!
结果一看,背后还是世家的扶持,只不过用来“假意”鼓励百姓罢了。
世家之财,与其说是积蓄于数年之积累。
倒不如将其称为,数年之剥削。
百姓源源不断为其耕田,被其抽成,却只能过着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的生活。
荀攸能回答顾轩提出的质问吗?
很显然,他答不上来。
在今天之前,他默认为世家所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身为士人,就应该考虑如何做官,如何让自己的建议被皇帝赞同。
做一个忠君爱国之人,这便是“完美士人”!
至于百姓的死活,有良心的士人会时不时行善举,接济帮助百姓。
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更多的作用是他们自个儿的心理上会好受一些。
没良心的,会认为是百姓不够努力。
没有勤劳致富,是百姓的问题!
此刻。
自诩博学多才的荀攸,对于顾轩提出的问题,一个都答不上来。
当然。
换个更严谨的说法,不是他答不上来,而是明知答案,却不敢回答。
难不成,要让荀攸说出摒弃士人阶级的“大逆不道”之语吗?
良久。
荀攸犹如斗败的鹌鹑似的,但嘴上还是倔强道:
“即便我承认司隶校尉大人说的都对。”
“但司隶校尉大人此举,并非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是人伦纲本。”
顾轩厌恶的打断道:
“忠君爱国是吗890?”
“还请公达先生告知,何为忠君爱国?”
“为皇帝效忠,就叫忠君?”
“亦或者,时不时感慨一句哀民生之多艰,就叫爱国?”
“若是公达先生如此认为,那实在是太令顾某失望。”
“既然如此,顾某和公达先生没什么好聊的。”
“但顾某还是愿意给公达先生一个好好思考的机会。”
“来人,把公达先生送往附近的村子,找一块风水宝地给他负责养猪。”
“然后,再交给公达先生五头猪。”
“若是这五头猪到过年之前瘦了,就请公达先生在猪圈了此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