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的棋局 第411节

  “为什么不天天煎茶呢?”萧夏不解。

  “修行就是为了控欲,怎么能随心所欲?”

  萧夏摇摇头,“袁老道告诉我,修行就是随心所欲,不要刻意去做,一切随心,一切随缘,天有多高,人心就有多高,地有多深,人心就有多深,放开一切束缚,让思想在宇宙中弛聘,才能最终悟得大道。”

  萧春雨沉默了,她忽然双手合圆,双眼微闭,入定了。

  张乔连忙向萧夏招手,拉着他出来了。

  “母亲怎么了?”萧夏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好像你说的那几句话让她顿悟了,不要打扰,让她去领悟。”

  萧夏微微叹息道:“母亲就是把自己束缚太多了。”

  张乔摇摇头,“就算放开,她也不可能像袁师伯那样喝酒吃肉。”

  萧夏笑道:“这就是随心,不想吃就不吃,不勉强自己就对了。”

  张乔拍拍萧夏的肩膀,“看来道友颇有慧根,袁师伯不把你收走,是他的遗憾!”

  萧夏哈哈一笑,揽着张乔腰道:“我们回去吃饭去1”

  “我安排一下,马上就走!”

  张乔安排了弟子们守护师父,这才跟随丈夫去龙鳞宫了。

  萧夏的寝宫在龙鳞宫,这里实际上也是皇后的寝宫以及全家的起居房,吃饭时大家都得来这里,当然萧太后不用来,大哥杨昭也不用来,三个侄子都住在弘文馆,唯一的外人就是杨政道和母亲韦氏,杨政道才四岁,和萧夏几个儿子关系很好,天天在一起玩耍,萧夏也视他为己出。

  大家一起用膳时,萧夏意外见到了长子杨俶,杨俶有两个师傅,上午跟徐文远学文,下午跟随虞世南学书法,学业繁重,吃饭也不在一起,萧夏快一个月没见到长子了。

  杨俶上前给父亲磕头请安,萧夏笑问道:“最近在学什么?”

  “在学奏折,师父把进奏院的过期奏折找来,教孩儿看奏折,奏折里讲了什么,朝廷批示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批示?”

  萧夏着实惊讶,他以为徐文远在教儿子四书五经,没想到居然是怎么看奏折,这样好啊!能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事,了解民间的疾苦。

  这个徐文远还真有点水平,萧夏笑了笑:“我给你布置一个功课吧!你每天中午跟随师父是南市粮铺,了解粮价变动,然后记录下来,如果发现粮价变动超过一成,那就要找出原因来,然后一个月向我汇报一次。”

  “孩儿记住了!”

  次日中午,一辆马车在十几名护卫的保护下驶入了南市,贴身护卫担心道:“殿下,还是让卑职去吧!”

  “不行!”杨俶一口回绝,“父皇特地交代的,必须让我本人去!”

  徐文远在一旁笑道:“我陪殿下去,不会有事情的!”

  侍卫无奈,只得暗暗叹息一声。

  马车在最大的一家粮铺前停下,徐文远和杨俶走出马车,几名侍卫警惕地向四周观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徐文远和杨俶走进了粮铺,粮铺里人很多,都是各坊内的粮油小店前来批发粮食,杨俶在一只只竹筐前走过,竹筐上插着标价,杨俶用炭笔记录着每一种粮食的市场价钱。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大乱,有人大喊:“拦住他,不要让他进来!”

  只见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手持利斧向粮铺直冲进来,距离杨俶不到一丈,徐文远大惊,一把将杨俶扑倒,这时,两名侍卫同时一跃而起,将这名大汉扑倒,锋利的斧头当啷落地,滚翻几下,正好落在杨俶眼前,锋利的斧刃就顶着杨俶的额头。

  大汉被死死按倒在地,依旧挣扎着拼命大喊:“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家黑店所有人!你们放开我!”

第759章 腐粮事件

  一个时辰后,萧夏得到了儿子在南市遇险的消息。

  他负手走了几步,对李鹿鸣道:“第一,此时和侍卫无关,不要责罚侍卫,是朕让太子去南市调查粮价;第二,不要把事情扩大,把南市所有内卫撤出;第三,那个闹事的疯子让施孝真审理,搞清楚此人为什么闹事?”

  李鹿鸣躬身道:“微臣这就安排!”

  李鹿鸣匆匆走了,萧夏又吩咐侍从道:“去把太子找来见朕!”

  不多时,太子杨俶匆匆来到父皇的御书房,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儿没有受伤吧!”

  “回禀父皇,儿臣没事,其实也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他们夸张了。”

  萧夏点点头,“这件事只是偶然事件,皇儿要继续调查粮食价格,不过你可以不下马车,让侍卫去给你抄粮价。”

  “儿臣记住了!”

  杨俶迟疑一下道:“儿臣觉得那个大汉似乎有冤屈,儿臣想调查此事。”

  萧夏笑道:“朕已经让内卫施都统调查,你可以跟进,看看他们审问的情况,查清楚后,皇儿向朕汇报!”

  “儿臣遵令!”

  杨俶兴冲冲来内卫官署,正好碰见施孝真在审问那名大汉,他索性旁听审讯。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大汉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道:“小人王七郎,就是洛阳本地人,家在会节坊,在坊内开一家小粮油店为生。”

  “那你和刘氏粮铺有什么冤仇,要拿斧子去杀人?”

  大汉垂泪道:“小人在三个月前在刘氏米铺进货两百石米,当时是按照新米市价买进的,但后来我拆包出售时才发现是烂米,我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就不肯承认,说我是别处买的烂米来讹诈他们,我告官也拿不出证据,可恨是那些伙计,一个个伶牙俐齿,说根本没见过我,我没办法,只好半价出售,可这烂米有股腐味,我卖出去,坊民又退回来,还把我名声搞臭了,没人肯来我家小店卖米,可怜我的两百石米全部腐烂了,损失了八十贯钱,生意也一落千丈,我养不活家人了,小儿子没钱看病,昨天夭折了!”

  说到这,男子跪地大哭,杨俶心中愤怒异常,问道:“两百石米还在吗?”

  “还在店里!”

  杨俶对施孝真道:“施将军,我在米铺看人买米时,超过五十石就有记录,这个王七郎买了两百石米一定也有记录,他们必然把账簿藏起来了,而且他们就算毁掉这一次,以前也有记录,你派内卫去粮铺彻底搜查,县衙或许不敢搜查,但内卫应该可以,如果搜到记录,不光赔钱,还要严惩!”

  施孝真不敢违抗太子之令,躬身道:“卑职这就派人去搜查!”

  杨俶又对王七郎道:“我会公平处理此事,如果发现是对方的错,我会严惩,并要他们赔偿你的损失,但你拿利斧闯店也不对,幸好没有伤人,可以从轻处罚,杖打二十棍!”

  大汉流泪道:“如果能给小人伸冤,打死小人也愿意!”

  内卫出手,不会失手,数十名内卫在刘氏米铺里搜查了一刻钟,便从掌柜房搜到一本藏匿的账簿,这本帐和现在账簿不同的是,多了一行王七郎购粮两百石的记录,还有价格,铁证如山,内卫当即封了粮铺,把东主刘真,掌柜以及几名伙计全部带回内卫官衙。

  东主和掌柜以及几名伙计如霜打了菜叶一般,垂头丧气,整个人都蔫了。

  施孝真让人把他们分开审问,几个伙计都知道铁证如山,争先恐后揭发掌柜和东主卖陈米之事,掌柜和东主也都认罪认罚。

  施孝真当即作出判决,刘氏粮铺退回王七郎的八十贯钱,并两倍赔偿一百六十贯,东主和掌柜每人各杖五十棍,伙计每人杖三十棍,粮铺罚钱一千贯。

  王七郎得到赔偿,顿时又喜又悲又难过,喜是讨回了公道,把钱拿回来了,损失也得到补偿,悲是幼子病死,而难过是他的名声被败坏,以后怎么办?

  这时,杨俶走到王七郎面前,把一块牌子递给他,“这是卖蜂窝煤的许可牌,你明天拿这块牌子去市署申请户号吧!你以后就可以在自己坊内卖蜂窝煤了。”

  大隋目前有五样商品属于官方垄断专卖,盐铁酒糖煤,蜂窝煤也是官府专卖,蜂窝煤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因为里面涉及的火药是军方严控的,民间拿不到,必须由官方专卖。

  每个坊有一两户经营店铺,因为价格是限制死的,也赚不了多少,好在收入稳定,且能细水长流,只要勤快一点,主动送货上门,一个月挣七八贯是可以的。

  王七郎已经知道这位少年就是太子殿下,当时就在粮铺内,自己鲁莽,险些酿成大祸。

  王七郎哭着磕头感谢:“殿下恩重如山,小民子孙世世代代铭记于心!”

  “去吧!”

  杨俶挥挥手,他也回弘文馆写报告去了。

  但施孝真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两百石腐米从哪里来,一共有多少,最后卖给谁?

  他在搜查中发现了一册秘密账本,这批腐米竟然和洛口仓有关。

  施孝真赶去向天子汇报深度调查情况。

  施孝真躬身行一礼,对天子萧夏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的问题已经解决,按照殿下的吩咐,给王七郎赔偿和补偿,太子殿下又给王七郎一块蜂窝煤准许牌,太子殿下的案子得到圆满解决。”

  萧夏点点头,“望深处说吧!”

  “回禀陛下,内卫搜查时发现一本秘帐,上面记录了这批腐米的来源,价格和去向,一共有两万石,是从洛口仓过来,当时瓦岗军占领洛口仓,运走百万石粮食。

  瓦岗军走后,洛口仓的官员又重新接管,他们把两万石粮食秘密运走,在账簿里一并算作瓦岗军抢走,后来这批粮食迟迟没有处理,就出现了腐坏,他们就以十文一斗的价格贱卖给了几家大粮商。”

  “一共才两千贯钱!”

  “对!然后粮商又以二十文一斗的价格卖给各家酒楼,酒楼煮熟了卖给酒客,当时腐坏得不严重,也吃不出来,只是感觉口感不太好,到最后刘家粮铺还剩下最后两百石腐坏得比较严重的粮食。”

  “怎么会卖给王七郎?”

  施孝真笑道:“各坊小店买粮都是由粮铺伙计替他们搬运上车,这个王七郎原本是最先来的,但没有讨好伙计,伙计就迟迟不给他搬粮,而王七郎脾气比较暴躁,就忍不住大骂伙计,几名伙计一怒之下,便把两百石腐粮给他搬上车了。

  如果是正常粮食,刘氏粮铺也会承认,但这批腐粮牵扯重大,所以刘氏粮铺坚决不承认是他们卖的。“

  萧夏点点头,“涉及现在的官员吗?”

  “回禀殿下,涉及一人,现在的洛口仓署令萧文盛,当时他就是主谋!”

  “姓萧?”

  萧夏微微一怔,问道:“这个萧文盛有背景吗?”

  施孝真苦笑一声道:“他是江都萧家子弟!”

第760章 眼见为实

  相国萧瑀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夏取出一份报告给他,“相国先看看这个吧!”

  萧瑀接过报告看了一遍笑道:“陛下是想问这个萧文盛吗?“

  萧夏点点头,“内卫说他是江都萧家子弟,是谁家的?”

  “陛下,这人其实你认识。”

  “是谁?”

  “他家以前住您对面,在武馆跑腿,又在酒楼当伙计,您忘了?”

  萧夏愣住了,“他就是老六?”

  萧瑀点点头,“萧文盛是家主给他起的名字,当年家主进京当相国,把他也带进京了,家主对他很器重,先是推荐他在兴洛仓做主事,后来又调到洛口仓当总管,然后一直到现在,他依旧是洛口仓的署令,王世充时代他也主管洛口仓,没人比他更熟悉洛口仓。”

  “但他竟然私贪官粮,哪怕是王世充时代,这种行为也让人不齿!”

  萧瑀行一礼道:“陛下的结论是从审讯粮铺得到的,但实际情况或许不是那么回事,家主对他很器重,认为他人品很好,陛下能不能派内卫去洛口仓调查一下,然后再处理不迟!”

  萧夏微微点头,老六虽然嘴不太严,但人确实不错,=。

  萧夏当即写了一封手谕,夹在报告中,递给侍从,“把它给内卫施将军,让他们尽快出发!”

  施孝真接到调查手谕,他不敢怠慢,当天晚上他便亲自率领三百人赶往洛口仓。

  三天后,施孝真便回来了,带回一个令人感慨的报告。

  “启禀陛下,微臣认错,没有实地调查,听信传言,险些冤枉了好人。”

  萧夏点点头问道:“说说真相!”

  “启禀陛下,两万石粮食是真的,但并不是仓库的粮食,而是洛水两岸瓦岗军和百姓浪费丢弃的粮食,萧署令带着手下一点点把它们收集齐起来,一共收集了两万,因为粮食受潮,不能入仓,只能在别处保存,他们也向王世充上报此事,但王世充根本不睬,眼看粮食要腐坏,他们便擅自做主,把粮食卖给了洛阳的粮商,卖得两千贯钱用来修复被瓦岗军破坏的粮仓,他们没有私分一文,有人证物证,陛下,微臣惭愧,险些冤枉了好官!”

  萧夏十分欣慰,自己的故人没有让他失望。

  “去吧!吸取这次教训,以后调查一定要眼见为实!”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萧夏沉思片刻,又吩咐随从道:“去把太子殿下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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