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曾经在武院给我等中层军官讲过一些战事案例,最近一次就是陆大人奇袭女真。
都督府的老将说,陆大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真正目的未达到之前制造噪音,让所有人摸不清他的目的。
当时陆大人离开北平行都司时,谁也不知道,
甚至当时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他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用军队走私。
但事后,结果你也看到了,
大军悄无声息的去了女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这次,陆大人忽然来辽东,弄出了这么大的修路声势,
我现在怎么看怎么像声东击西.
当然,是看了这封信之后才后知后觉,先前我也想不到。”
“呼”
郁新长舒了一口气,试探着发问:
“你是说修路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入境高丽?”
“我没说,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成俊连忙否认,不过他转而又开口道:
“不过,现在想想
若修路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突然要离开辽阳城去看什么铁矿,
当时所有人都说陆大人逃了,
这与当时的流言蜚语有什么区别?
那时骂的是陆大人为了赚钱不知廉耻,现在是为了逃离纷争慌不择路”
郁新忽然觉得嘴唇干涩,喉咙发紧。
他忽然觉得,若这封信是真的,
那他们这修路没修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比于擅自调兵入境高丽来说,十万两银子都是小事。
“这信是谁送来的?他又怎么知道陆大人在高丽?”郁新发问。
成俊摇了摇头:
“我怎么知道,但我觉得,咱们要装作看不见,对其置之不理。”
“为什么?”
“事情太大了,随便一个小风小浪,就能让咱们万劫不复。”
郁新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轻轻摇了摇头:
“此事若是装作不知道,事情更大,
到时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说不知道,岂不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成俊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面露疑惑。
郁新解释道:
“咱们虽然是运银官,但还要做一些钦差之事,
对于修路多多监督,辽东的一众情况也要向朝廷禀告。
现在修路的主使莫名其妙不见了,还跑去了高丽,
咱们说不知道,朝廷信吗?
就算是朝廷信,一个失察之罪总要扣下来。”
成俊这时听明白了,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那那咱们怎么办?”
“将事情告知朝廷,不!告诉都司,让他们告诉朝廷!”郁新声音肯定!
第919章 我分不清啊,我真的分不清啊
辽阳城的雪又下了起来,
雪粒子打在都司府衙的青石板上,积起薄薄一层。
郁新揣着那封信,脚步踉跄地往潘敬的衙房赶,
棉袍的下摆沾了雪,冻得硬邦邦的,可他却没有丝毫理会。
潘敬的衙房比往日更显冷清,门口只有两个亲卫值守,
见郁新过来,亲卫微微侧身放行。
郁新掀开门帘,
一股带着炭火味的暖意涌出来,却没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潘敬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份铁矿文书,眉头皱得紧紧的,桌角的茶早就凉了。
郁新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潘大人,出大事了!”
潘敬抬起头,见他脸色苍白,手里还攥着一张纸,不由得放下文书:
“郁大人何事惊慌?”
郁新将匿名信递过去,手指都在抖:“您看这个!有人把信塞在我房门口。”
说着,他凑近了一些,极力压低声音:
“上面说陆大人扮成女真人去高丽了!”
潘敬瞳孔骤然收缩,马上接过信,展开一看,
信上的字迹潦草,句句清晰。
他越看,手指攥得越紧,信纸都被捏得发皱。
“怎么会.”
潘敬的声音有些发哑。
不是震惊陆云逸去了高丽,而是震惊消息居然露了。
他早就猜到陆云逸是隐匿身形,去了高丽取五十万两白银,
那是修路的救命钱。
可这事做得极为隐秘,
他自己也不确定,都司内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怎么会有人写成信送到郁新手上?
“潘大人!”郁新沉声道:
“这可不是小事!
陆大人是北平行都司的将领,
无令擅自出境,还扮作女真入高丽,
这是擅离汛地、私动刀兵,往重了说,就是欺君罔上!”
郁新的胸口剧烈起伏,棉袍下摆扫过桌角,带倒了那杯早已凉透的茶。
茶水洒在青石板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冰。
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潘敬:
“潘大人,下官奉旨监督修路事宜,
如今修路的主心骨跑去高丽打仗,下官却半点风声没收到!
若是朝廷追责,下官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潘大人您还坐得住?”
潘敬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缓缓放下手里的信。
起身走到炭盆边,拿起铁钳拨了拨里面的青柴。
火星噼啪一声窜起,映得他脸上皱纹忽明忽暗,语气却依旧平淡:
“郁大人,先别激动,信上的话,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郁新愣了愣,随即更怒:
“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甚至打了哪几仗都写清楚了!怎么就当不得真?”
“高丽那边乱得很,李成桂与王室斗得不可开交,女真人又时常作乱,流言本就多。”
潘敬拿起铁钳,将一块烧得半红的木炭夹到一边,声音依旧平稳:
“前几日还有商队说李成桂要反,
昨日又传王室要迁都,
今日就变成我明人将领假扮女真。
这些话若是都信,都司不用办别的事了。”
他转过身,从桌案里取出一份文书,递到郁新面前:
“郁大人请看,这是三日前三万卫送来的禀帖。
上面写得清楚,陆大人正在英城子铁矿查验精铁,
还对铁矿的冶炼法子提了三条建议,难不成陆大人是精怪,能分身不成?”
郁新接过文书,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字迹工整,盖着三万卫的朱红大印,落款日期正是三日前。
里面确实详细写了陆云逸在铁矿的行踪。
郁新的手微微一颤,眼中闪过疑惑:
“信上说,许大人在镇江堡,据说也在等什么人”
“许成去镇江堡,是巡查边境,顺带督查高丽商队的入境事宜,与陆将军无关。”
潘敬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郁大人,您是京官,不懂边疆诸事。
将领的行踪本就需要保密,
尤其是涉及军械、铁矿这些要紧事。
若是到处声张,岂不是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他走到郁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