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王家不止她一个女子!”
王莽放弃了逼迫,转头便将自己的其他女儿、侄女、孙女,嫁给了众多世家,并大肆的提拔王氏族人,让其占据许多高贵显赫的职位,来彰显“新朝雅政”。
做了这些之后,王莽犹觉不够,又对臣子们说:
“元城王氏,源出于田齐,而田齐出于陈国,陈国又出于夏朝妫姓。”
“所以,应当将这些姓氏都定为新朝皇族之姓,列为宗室,得到国家的奉养。”
有人对此反对道,“这也太多人了,国家新立,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怎么能一口气供奉这么多宗室呢?”
王莽呵斥他,“前汉宗室那么多,尚且得到供养,凭什么不能供养新朝的皇族呢!”
臣子呐呐不敢言语,只能在心里想到:
汉家宗室众多,却也是一代又一代繁衍出来的,何况还有推恩令、酬金夺爵之制,不至于让其世世代代,都要趴在朝廷身上,吸食天下人的血肉。
但皇帝才刚刚立下宗庙,就将三姓之人,皆列为皇族……
这怎么能同汉初一概而论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从阴间探头出来的元帝也惊讶的发出疑问,“他并非没有子嗣传承,如今做了皇帝,难道不能让其慢慢繁衍壮大吗?”
“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不抓紧时间享受享受它的美好,怎么能向天下人宣告,自己对其的拥有权呢?”
旁边的何博笑道,“更何况有句话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嘛!”
王莽虽然对自己的妻儿十分苛刻,但却不吝啬于照顾自己的族人。
想来是预备着利用陈王之族那庞大的人口,来取代已经遍地跑的老刘家,同时挤压圈地过众的各路士族豪强。
可惜,
利用权位、舆论,最终和平篡位的王莽,到底没有经历过兵锋相对的痛苦。
要知道,
一旦涉及到身家利益,那可不是一纸诏书就可以让对方乖乖低头俯首的。
“走吧,先去看看你的皇后,再去看下你那被拆了的宗庙。”
何博招呼了元帝一声,随后带着他进入了后宫之中。
由于王莽强烈的仪式感,
使得他在登基之后,不仅大范围的给人地物改名,还顺手将自己姑母也给改了——
王政君从汉元帝的皇后、汉成帝的母亲、汉哀帝的祖母,变成了新室的文母太皇太后。
随后,
王莽又以“文母既已改称,汉室亦已覆灭”为理由,认为王政君不能再以未亡人的身份,侍奉元帝的庙宇。
于是他下令摧毁元帝庙,停止祭祀,并将之改为“文母篹食堂”,以为供奉王政君这位长辈的长寿宫。
而为了给姑母一个惊喜,
王莽还禁止宫人在庙宇拆迁重修结束之前,告诉王政君这件事。
所以,王政君并没有发作,仍旧安静的待在自己原来的宫殿中,一边接受着王莽的供养,一边在心里怀念着过去的汉家天下。
而这样的消息传到阴间,元帝刘奭却是坐不住的。
宗庙,
是死鬼享用祭祀的地方,
也是其中大部分,在阴间的立身之本。
一旦祭祀停止,那死鬼可不敢去赌,自己在后人心中的份量。
于是,
原本接受了亡国结果,打算在阴间好好跟亲人相处的刘奭,很快找到阴司,提出去往阳世,观察现状的请求。
“为什么不想办法托梦给家人呢?”
那接待他的阴司官员这样问道。
元帝尴尬的没有说话。
随着阴间制度的完善,
死鬼给活人托梦的条件,也变得更加苛刻。
受梦之人,必须是死者的妻儿亲属,而且对方还要心怀思念,才能得到阴司允许,让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奈何元帝生前只同傅、王、冯三人各生一子,其中成帝已死、傅氏并哀帝已死、冯氏并中山王已死,唯有王政君独活在世。
偏偏这位女子,
嘴上一直说着“思怀先帝”,心里却从未有过真情,眼神只在自己享有的生活条件上飘荡。
这使得元帝想入梦骂她都做不到。
现在宗庙都被拆了,
这女人还没有任何举动,可见平时的确没有多余的关心给自己早死的丈夫。
如此,
不自己亲自去哭一下宗庙,
元帝还能怎么办?
继续指望王政君?
那还不如只要当初的傅氏呢!
那个偏执的女人在掌权之后,还想办法跟自己合葬,说明对方起码有点真情在。
得知元帝请求的何博猜到了他如此行事的原因,便在游玩人间时捞了对方一手,让他能来长安看看。
当见到王政君时,
元帝观其左右,还使用着汉朝的制度,没有更改汉家崇尚的玄红之色,却仍旧说道:
“表面上做的再好又能如何?”
“还比不上刘衎的妻子呢!”
“更何况她的起居用度,还是太后的规格,一点没有削减!”
“她但凡朴素一些,左右服侍的宫人少一些,我也不会有多少怨气啊!”
孝平皇后如今效仿母亲,独居一院,拒绝他人服侍,自己织布纺衣,清理做饭,一副绝不接受新朝喂养的姿态。
以其出身地位,
还有对王莽这位父亲脾气的了解,
还如此为之,
足以见得对方的确是真心怀念汉室。
等到见到自己被强制拆迁的宗庙,原本抱有些许希望的元帝更是直接崩溃。
他坐在地上,看着四周堆积起来的建筑材料,抬起袖子哭泣,“我虽然有过错,却也不至于连宗庙也保不住啊!”
王莽这个家伙,
出仕之时,都是成帝时代了。
他若是受了什么气想要报复,也应该找他儿子,而不是找他这位姑丈嘛!
王巨君,
你可拆错对象了!
但何博捏着下巴,为他分析道,“可不一定是错了。”
“万一他想要刺激的人,不是刘骜和刘欣呢?”
考虑到王莽一向重视名声的做派,
他拿元帝这个死鬼开刀,八成是为了压迫自己那位姑母。
作为一名正统的王家人,
王莽未必看不出王政君的真心想法。
但礼法在上,
这位姑母也的确是其称帝的主要法理来源,
王莽必须给予她表面上的尊敬,偶尔还要配合对方,烘托一下王政君的“坚韧不屈”。
“娶妻不贤,乃得如此下场!”
“我当年不该沉迷美色啊!”
元帝便又后悔起来,指责当初意志不坚定的自己。
何博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嘴上的风凉话还在输出,“自诩多情,实则薄情。”
“自诩贤明,实则柔弱。”
“这能怪谁呢?”
追根溯源,
只能去怪罪宣帝这位溺爱子嗣的父亲了。
他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将还在哀叹的元帝送回了冥土,并在心里想着:
好色却把握不住底线,的确不是一件好事,连海曲的吕氏都比元帝在男女之事上,要清醒许多。
看来他可以抽空跟孔光他们写一下相关的故事,编攥一本新的书籍,告诫后世男女,规避类似的错误。
嗯,
《氓》就一首诗罢了,
它的告诫力度可不够大啊!
怀抱着如此想法,
何博顺手就把任务下发给了正追随两位先贤,围观其论道比武,从而被迫缩在角落躲避误伤的孔光。
孔光收到这无形的通知后,忍不住一愣。
随后一道阴影覆盖了他。
“你这不行啊!”
跟随孟子武装讲学,并有着丰富论道经验的充虞伸出了自己的黑手,将孔光这个小老头提溜了出来。
“说了要亲身体会下先秦的论道习俗才好,怎么又躲起来了?”
“去吧,该你上场了!”
充虞把手里的老头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