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妄议朝政,看在你确有见识、言之有物,失礼的事情就不计较了。以后更要小心!”
赵子称装作措手不及、一时惶恐的样子,把远房叔父的告诫记下,表示一定好生注意。
不过被这么一闹,赵佶心情略微有些不痛快,也不想给赵子称再加什么实职差遣了。
但他也知道,不能凭皇帝个人的一时心情好恶定人前途,赵子称此番毕竟有大功于国,哪怕只是机缘巧合运气好,帮助大宋争取废除了岁币,至少也该升个爵位。
只是具体的处置理由分配,还要细细斟酌一下。
赵佶召见完远房侄儿,就打发他先下去了。
此后几日,赵佶一边让有司走流程,一边也再次见了童贯,跟童贯商量。
童贯已经得知,赵子称并没有出卖他,甚至还故意在君前劝谏激烈、稍稍得罪了皇帝,给童贯留下了劝皇帝眼不见为净的借口。
童贯也就非常守信用,最终一番天花乱坠的劝说,促成了赵子称的事儿。
最终,赵佶本人也觉得,这个侄儿功劳越来越大,再授予更多实职差遣,会不好控制,而且赵子称的民间名声也确实太好了。
一个宗室贵族在民间太有贤名,是注定要被皇帝猜忌的。
如果他还立了功,那就只能用“明升暗降”的办法处理了,在荣誉清贵方面加码,却不给实际差遣,甚至将来再找借口徐徐削权。
八月份的时候,对赵子称的最新一轮封赏处理意见,终于颁布。
距离三月份时他被封为正牌郡公,也才过去了五个月。
这五个月里,赵子称就靠着一堆动动嘴皮子为主的外交操作,以及其他一些例行的地方治理文治苦劳,外加练兵扫清海寇的些许微功,数功并赏,最终决定合并执行、升其爵位一级。
赵子称终于从郡公,升到了国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秀国公”。
阶官也从正四品的通议大夫,升到了从三品的正议大夫——这也不算夸张,因为之前一直负责“海上之盟”等宋金之间谈判的正使赵良嗣,阶官就是正三品的光禄大夫。而赵子称此番出使是作为赵良嗣的副手身份出现的。
正三品的正使带个从三品的副使,也是非常合理的,何况赵子称还参与了废除岁币的谈判,还在谈判中起到了主要作用。
后续有机会,赵佶和童贯或许会慢慢削弱赵子称的某些实职差遣,不过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在削差遣的时候,肯定会提升半级阶官以示荣宠。
因此不出意外的话,赵子称哪怕后续一年多内再无新的功劳,他最终慢慢爬到正三品光禄大夫的官,也是很正常的。
说来也巧,只要赵子称的阶官到了光禄大夫,将来金国要是真打过来,皇帝要派人去谈判、斥责金人背信弃义,那赵子称也有资格直接当正使了。
至于最后这一点多里的差遣实权是否会被暂时削弱、冻结,赵子称倒是不担心的。
因为他已经预见到了这种可能性,也能够做出布局。
真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他已经跟童贯谈妥了幕后利益交换,希望童贯看在赵子称目前合作的那些同僚、确有真才实学的份上,提拔那些人,顶替赵子称的某些差遣。
而且赵子称现在的主要势力,已经转移到了高丽,那块地盘是完全隔绝海外、赵佶根本不了解当地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所以不管赵子称未来暂时的差遣如何调整,他都可以按照计划稳扎稳打在高丽种田搞建设攀科技,节奏完全不会受影响。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忍一忍就过去了。
第141章 两年之期已到
两年的时间倏忽而过,历史的车轮也悄然从宣和五年转到了宣和七年。
自从宋金谈判赎回燕京后不久,完颜阿骨打就死了,金国经历了半年多的战略收缩,整个宣和五年下半年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一味处理内部权力结构的调整问题。
宣和六年初,金国的第二任君主完颜吴乞买终于坐稳了位置,开始对辽国发动最后一击——之前金国和大宋达成谈判、归还燕京时,辽国还没彻底灭呢,辽国五京只有四京被金国夺取了,剩下最西边的西京还在辽人手上。
这一整年里,金军先夺取了辽国最后的西京大同,又破辽军最后的主力于阴山。辽天祚帝被金军打得惨败,为避免覆灭,竟率众继续西逃进入西夏境内,以求暂避。
不得不说,辽天祚帝如此举动,已是连刘禅都不如了——刘禅好歹还知道“自古岂有寄他国为天子者”,“再辱之耻,何如一辱”。
不过辽天祚帝的最后挣扎,倒也稍稍给金国添了一些小麻烦,金国不得不浪费几个月跟西夏进行外交斡旋,告诫西夏“若交还辽帝,则岁赐加倍。若庇护辽帝,则金夏开战”。
西夏最终扛不住金国的威胁,当然也可能是窃幸终于把辽帝卖了个好价钱,然后就把辽天祚帝驱逐出境了。辽天祚帝无奈,只好退回山西。
最后,在宣和七年开春时,金军终于将辽天祚帝的残余部队,全歼在应州的夹山,辽天祚帝本人也被金军俘虏。至此,辽国终于算是彻底灭亡了。
(注:应州即今山西应县,那里直到近代还有很多辽国古建筑,梁思成写《营造法式》时还去那里考古)
如今,已是宣和七年、秋七月。距离辽国彻底亡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开城,原高丽王宫。
理论上如今应该“丁忧”在家的赵子称,实际上却已经在高丽王宫里住了好一阵子了。
最近他并无什么政务可以操心,除了种田攀科技搞建设,剩下的时间就是刻苦习武,与岳父岳母岳飞切磋借鉴。
没错,赵子称丁忧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巧,但也很符合历史原本的轨迹。
自从两年前、因为与金国谈判据理力争、废除了岁币条款、立功被升为正议大夫、秀国公后。此后的日子里,赵子称很快就遭到了皇帝叔父赵佶的更多猜忌。
主要是赵子称作为一个宗室贵族,确实做官已经做得太大了,功劳也立得越来越多。
对于普通文官或武将而言,立功升迁肯定是越多越高越好,因为他们不用担心功高震主。
可宗室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宋朝已经算是对宗室管理非常开明的了,允许宗室读书参加科举,甚至允许宗室当官后守卫地方、适当接触兵权。
但不管怎么说,赵子称不是赵佶的亲儿子,到了这一步,正常情况下就已经算是到头了。后续再有好的表现,也只能是增加荣衔,或是增加爵位,但绝不可能增加实权差遣,甚至还要慢慢削夺实权差遣。
在赵子称最后一次立大功升官后,还不到两三个月,赵佶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了。
尤其是当时,赵子称在民间的贤名美名越传越广,知道他不顾个人安危为国据理力争的人也越来越多。
赵佶就想着,把赵子称的登莱地方官差遣慢慢拿掉,免得他在地方上尾大不掉。
然后,可以给赵子称一个更清贵的、需要在东京汴梁宅着的京官差遣。让他接触不到兵权和地方治权,就乖乖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
当时,赵佶甚至连具体的职位都想好了:就把这个远房侄儿打发到鸿胪寺去,让他从少卿做起,甚至将来慢慢提拔为正卿也不是不能考虑。
鸿胪寺,在北宋元丰改制之前是不存在的。汉、唐的时候倒是一直有这个衙门,就是主管四方蛮夷朝贡事务的,说白了相当于后世外交有关部门。
宋初之所以不设鸿胪寺,主要是因为宋的外交比较屈辱,你还得给辽国、西夏岁币呢,哪里有脸用一个管“朝贡”事务的衙门来统管外交?别人给你朝贡还是你给别人朝贡都没闹明白呢。
也正是从宋朝开始,三省六部制中的礼部职权,算是彻底发育成熟了。礼部不但在教育科举领域有了全面完善的权限,在外交方面也有了充分的授权。唐朝时还有鸿胪寺单独处置的业务,到了宋初全部划归礼部。
北宋直到元丰改制之后,鸿胪寺重新设立,外交工作才变成了“双重领导”,鸿胪寺和礼部交叉各管一摊。
如果赵佶的计划落实下去,那肯定是绝对合理的,没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来。因为哪怕鸿胪寺的二把手,地位也比登莱地区的知州要高。
这是正常的高升,是对有贤名的立功宗室的恩赏。
不过说来也是命运弄人,就在赵佶这个计划即将落实的时候,赵子称的父亲赵令话终于病故了。
赵子称需要丁忧,去其差遣、只保留阶官待遇和爵位。
天地良心,在父亲过世这个问题上,赵子称没有任何提前预料,他当时也是在登莱任上,根本不知道秀州老家的情况。而且赵令话的病来得比较急,所以也没法通知远在山东的儿子回来探病、伺候。消息送到山东、赵子称赶回来探望时,父亲就已经没了。
而且原本历史上的赵令话,虽然《宋史》没有详细、明确记载其死亡年岁。但有几点还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赵令话并没有活到他孙子、也就是原本历史上赵子称唯一的亲儿子赵伯琮出生那年。
历史上的赵伯琮,也就是后来的宋孝宗赵昚,是1127年、靖康二年/建炎元年出生的。
所以历史上的赵令话,至少死在1127年以前,宋孝宗是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亲生祖父的。
现在,赵令话实际死于宣和五年的下半年,距离靖康二年/建炎元年也就三到四年的时间,这就很合理——
而且,事实上还要考虑一点,那就是“宋孝宗出生前祖父就已经死了”,其实还可以进一步推导出,“其祖父至少是在他出生前三年就死了”。
因为古代人死了父母是要守孝的,严格一点的话,守孝期间的人是不能过夫妻之间的房事生活的。赵令话死后,赵子称按礼法禁欲二十七个月,那么他儿子至少也要父亲死后三十五个月才可能出生,可不就得差不多三年了么。
所以这事儿赵子称真是一点都没介入,完全是机缘巧合自然发展成了这样。
不过有一点还算幸运、算是天佑大宋。这一世的赵子称,在跟金国据理力争废除岁币条款后、刚立功回来、他父亲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韬光养晦,假装沉湎女色。
包括他之前向大海商王承勋暗示许诺收房他亲妹妹王氏,赵子称最后也是在那段时间、也就是宣和五年的七八月间履约的。
加上当时赵子称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已经成亲两年半了,两个妻子都还没有生出孩子,将来如果天下大乱了,自己没有子嗣,是不是有可能影响朝中大将和文臣拥护自己的决心——
因为如果真出现了皇室近支团灭的情况,需要拥立稍微远支一些的宗室,那肯定得看看这个宗室有没有生出儿子。要是子女皆无,说不定这人身体有问题,就算拥立了他,将来他也后继无人,说不定还要再折腾过继一次,那些“从龙之功”大臣的富贵也就多一层风险。
所以,当时既是为了显示自己真心沉湎女色,也是为了显示自己身体没问题,所以谈判回来之后,赵子称是真心卖力在妻妾侍婢肚子上耕耘。
原先他跟妻妾生活,都是不算日子的,随遇而安,那段时间就改成了专门算日子、谁危险跟谁过。
另外他还在父亲没过世前、让老家人在秀州帮他暗中物色美女,最后挑选了几个姓张的美女,也都谈妥了送来当侍婢——他倒不是有什么怪癖,只是纯粹想到,原本历史上赵子称的正妻似乎是一位张氏,后来生出了赵昚赵伯琮。
他也怕这一世妻子变了之后,生不出跟原本历史上相近的儿子了,毕竟历史上的宋孝宗也算是南宋相对不错的明君了。
所以能从秀州老家找个之前门当户对的张氏美人,多亲近亲近,说不定还能再把儿子赵昚赌出来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将来肯定要多纳妾纳妃的,便宜了谁不是便宜。张虽然是超级大姓,但是把筛选范围限制在嘉兴县内,不要外地人,还要漂亮,还要门第不低,选择范围也就大大限缩了。
加上赵子称当时已经地位颇高,是正牌国公了。肯把女儿送到国公府当婢妾的人不少,也就着实选出了几个。
最后,在那几个月的辛勤耕耘后,没想到赵子称的子嗣运势也终于时来运转了。
慕容姐妹先后怀上,找来的那几个张氏婢妾,也有一个稍晚一些就怀了,倒是海商王家送来的王氏,光受宠了,但肚子并没有动静。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赵子称父亲过世之前的。在他父亲过世后大约六到八个月,他先后得了一子二女,所以世人就算将来盯着日期复盘,也没法指摘他不孝——
夫妻之间的生活,都是在他父亲死前至少四个月到两个月,就已经完成了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在他父亲过世后,他仍然有这方面的不检点。
在这些幸事当中,也稍有一些略显惋惜的细节,那就是慕容姐妹生下的,果然各是一个女儿。
看来段语嫣一脉“女儿只能生出女儿”的奇怪基因,似乎还在延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家的女眷,细胞染色体重组的时候,就是组不到带Y染色体的精子吧。
不过好在,赵子称多纳了婢妾,他跟慕容姐妹商量了一下,就把张氏所生的儿子,偷偷交换给慕容秋抱养,再让慕容秋把女儿交给张氏抱养。反正都是自己的亲儿女,赵子称肯定是一视同仁疼爱的,也不用担心其中一个嫡女变庶女后不受宠。
这样做的好处是,对外可以宣称赵子称已经生出了嫡子,这样将来外人对他们家族的预期也能更稳定,更有利于外人把宝压在赵子称身上。
慕容秋当然没有意见,因为她早就隐隐注意到自己家身上的诅咒,据说外祖母的母亲,乃至外祖母,到她母亲,连续三代都只生出了女儿。
如今她自己和她亲妹妹也双双只生出了女儿,虽然还只是自己和妹妹的各自第一胎,但她已经有一种预感,或许将来这种情况也不太会改变。
既然如此,夫君肯偷偷用一个庶子和嫡女互换,利用小孩儿月份相差不大、外人不知情时先在自家内部调剂,已经算是对慕容姐妹的极大恩宠了,慕容秋感激还来不及。
至于实际上生下了儿子的张氏,虽然赵子称之前和她感情基础不是很深厚,但他也是讲信义的,大男人自当有担当。就凭张氏肯顾全大局,将来他要是身登大宝,至少给张氏一个贵妃,或许位次还在出身大海商之家的王氏之上,也未可知。
而在妻妾都怀上之后没多久、赵子称得到了父亲病故的噩耗,他立刻就收敛了,真心实意开始守孝,后来也确实没有再放纵各种欲望。
他本来也打算后续两年一有闲暇就好好习武,女人只会影响他精进的速度。
两年不近女色的苦练,让他重新找回了当年还是C男时的勇猛精进。
而官场方面,赵佶在知道这个远房侄儿该丁忧后,一切矛盾也都迎刃而解。
赵佶非常大度地给赵子称保留了全部阶官待遇、爵位,但是挪走了他地方实职差遣,让赵子称安心在老家守孝赋闲。
不过实际上也没人会管赵子称的具体生活细节,皇帝更不会派人来监视他。
赵子称只要别实际做官,别弄出新的孩子来。其余他想吃肉或者出门旅游,压根儿没人会在乎。
这才有了赵子称在嘉兴老家稍微住了几个月、把父亲的后事办完后,就假装“隐居守孝”,闭门谢客。
而实际上,他刚“隐居”就让王承勋安排贸易海船接他出海,直奔高丽,开始亲自布局他在高丽的种田建设攀科技大业。
与此同时,王承勋统领的海商船队,这两年里除了做生意,其余时候生意一闲下来,就把所有富余运力用来移民河北流民。
王承勋的船队,每个海贸淡季,至少能跑两个高丽来回,每年两个海贸淡季,两年一共运了八轮。
全部加起来,至少从河北地区疏散了三十多万战乱流民,转移到高丽耕种无主之地。
只要是河北汉人肯去高丽,赵子称做主,每一户白给分配十亩田地,平田坡田平均各半,实际操作中也会视情况折算。
百姓尚有余力的,也可以问官府申购更多土地用于耕种,官府还愿意用未来的租税作为抵押,把田先贷给百姓种。
比如,直接分配的田地租税比例是比较低的,也没有苛捐杂税。而想要额外多种的田,就得额外上缴未来十年一半的土地额定收成,这样十年期满后才可以得到土地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