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提式大明朝廷 第197节

  福船宝船在近海运输航行的性能优于西洋帆船,但是在作战和远洋探索上,如今的西洋帆船还是比大明的船先进的。

  但是船可不是火炮,不是可以拆卸研究的。

  造船需要合格的工匠,还需要有全套造船的图纸。

  现在苏泽点明了,在浪白澳就有造船工匠和全套图纸,工部自然动了心。

  研究西洋帆船的结构,也能改进现有的大明船只,雷礼自然也动心了。

  但是雷礼问道:

  “如何让佛郎机人交出图纸?”

  苏泽说道:

  “其实也简单,就是在广州开埠,允许佛郎机人合法贸易,以此来要求他们退出浪白澳,将船厂交给大明。”

  “至于占领满剌加的佛郎机人,等船队下西洋后,勘探当地形势再议。”

  雷礼点头,用收回浪白澳,和佛郎机换通商权,这倒不是亏本的事情。

  而且群臣也清楚,佛郎机人为了和大明通商,搞出了多少骚操作。

  允许他们在广东通商,别说是归还浪白澳了,估计就是让他们归还满剌加,他们都能谈。

  葡萄牙人开启大航海时代,就是为了寻找前往东方的航线。

  没办法,东方的丝绸、茶叶、陶瓷,都是全世界独一份的货物,运回到欧洲大陆都是暴利。

  葡萄牙人为了和大明贸易,可以说是绞尽脑汁,冒充朝贡使者,贿赂海防官员,只要能买到大明的货物,这些葡萄牙人什么都愿意做。

  不就是让出浪白澳吗?

  还有帆船的建造技术,这在欧洲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时代的欧洲,可没有什么反间谍和技术保密的想法。

  造船技术、海图,这些东西都可以肆意出版。

  欧洲大陆的帆船,就是西班牙人抄葡萄牙人,荷兰人抄西班牙人,英国人抄荷兰人。

  雷礼点头坐下,海上贸易已开,其实已经有佛郎机人北上贸易了。

  明眼人都知道,广州开埠也是必然的事情,不如用这个来换取浪白澳,以及佛郎机人的造船技术。

  大明对于学习外来技术可没什么羞耻。

  工部已经满意。

  原本一些跃跃欲试的大臣也冷静下来。

  苏泽做事天马行空,总能用意想不到办法,拿出解决方案。

  那些心存刁难苏泽想法的大臣,也决定暂停提问。

  这时候鸿胪寺的王世贞站起来。

  “我朝厚往薄来,回赐之物重于进贡之物,以至于成化朝禁止海外多贡,还有商人冒充贡使,随意进献骗取朝廷赏赐的事情。”

  “苏翰林,长久以往,朝贡就要变成负担了。”

  苏泽感激的看了一眼王世贞,这是昨天苏泽通过沈一贯,和王世贞商议好的问题,其实就是王世贞给苏泽递话,让苏泽当众表达自己的观点。

  苏泽清了清嗓子,向王世贞拱手作礼,他接着说道:

  “藩属国所贡,皆入内帑,按照陛下御批过的《恭陈清厘财用以昭圣治疏》,朝贡回赐,也应该皆出自内帑。”

第201章 莫非王土

  众大臣听完了苏泽的话,哗然起来。

  全部由皇帝内帑出钱?

  皇帝能同意吗?

  可不管皇帝同意不同意,户部侍郎张守直肯定是同意的。

  其实群臣反对下西洋,就是因为郑和下西洋用的是户部的钱,但是朝贡的收入却入的是内帑。

  但是在朱棣在位期间,这个矛盾还不突出。

  原因也简单,朱棣个人威望能撑得住,而且朱棣用这些钱也不是享乐的,而是用来征讨草原,开疆拓土的。

  那时候内帑和国库之间也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外朝缺钱的时候,朱棣也会用内帑接济。

  但是从成祖之后,群臣就逐渐反对下西洋了。

  现在苏泽提出,用皇帝内帑出钱组织舰队下西洋,群臣就没有理由反对了。

  但是重臣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冯保和陈洪两位司礼监巨头的身上。

  这下子陈洪也绷不住了。

  原本他们只是作为皇帝代表参会,可苏泽却把皇帝扯到了内帑上。

  作为执掌内承运库的大太监,陈洪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说道:

  “苏翰林,成祖年间下西洋,都是户部出钱,再下西洋也是国事,怎么能由内帑出钱呢?”

  陈洪小心翼翼,嘉靖皇帝就严禁太监插手具体的事务,隆庆朝也同样如此。

  这大概是因为嘉靖本身就是权术斗争的高手,他不需要利用太监来斗文官,直接分化文官互斗就行了。

  隆庆皇帝用人也很有一套,也不需要用太监来制约外朝。

  所以无论是李芳、冯保还是陈洪,都更像是皇帝的大管家。

  外朝尊重他们,是因为他们是皇权的代言人。

  而司礼监也很识趣,在重要的议题上都保持沉默,也很少和内阁宰辅票拟意见作对。

  所以众人都认为这是陈洪代表皇帝的问题。

  目光再次看向苏泽,苏泽淡淡的说道:

  “朝贡当然是国务。”

  “所以训练海员、建造海船、接待贡使,这些事情外朝都要出力。”

  “但是番邦朝贡都入内帑,那回赐礼物自然也应该由内帑拨出。”

  “寻常百姓人家,为父母举办寿宴,办宴会的钱族内公中出了,回赠礼物的钱也轮不到族内公中出吧?”

  这下子陈洪也无语了。

  苏泽的意思,是将再下西洋分成了两部分。

  组织舰队、接待贡使、举行朝贡仪式,这些都是外朝出钱。

  但是回赐贡使礼物,航行时候需要的经费,则要由内帑支出。

  这个方案听起来离谱,但是听了苏泽的比喻,似乎也没那么离谱了。

  外邦朝贡,确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皇帝来的。

  比如皇帝生日,朝鲜这些藩属国就会派出使者,名曰“贺寿使”,就是打着给皇帝过生日的旗号来朝贡的。

  皇太后生日,新皇帝登基,老皇帝驾崩,藩属国都会派遣使者。

  也正如苏泽所说的那样,番邦朝贡,还真是一种皇室内部事务。

  阁部和九卿重臣们,听了苏泽的比喻,也有些皱眉头。

  本来他们以为苏泽是要让皇帝承担所有的费用,但这个意思外朝还要承担不少?

  但是苏泽的比喻也没错,皇帝是君父,那臣下给皇帝办寿宴,好像也是合理的。

  只有内阁李春芳完全明白苏泽的意思。

  这不就和上元灯会一样吗?

  外朝负责好筹办灯会的事务,但是具体筹办的钱由皇帝自己出。

  内帑出钱,皇帝就会算账。

  那灯会也就成了皇帝出钱,与民同乐了。

  朝贡如果也这样,那皇帝在回赐礼物的时候也就不会大手大脚。

  而由外朝承担其他费用,在李春芳看来也不无不可。

  随着海贸日益昌盛,阁部重臣也都认识到海洋的重要性。

  再下西洋,重新绘制海图,联络曾经的藩属国,在李春芳看来也是一种跑马圈地。

  倭乱的教训在此,如果只是在陆地上防御,那东南这些经济繁荣的地区,根本经不起折腾。

  将海防前线推到海外,至少要了解大明周围的情况,在周围建立预警网络,这已经是阁部重臣的共识。

  那“再下西洋”也是外朝的事务,承担一点也是应该的。

  陈洪看到阁部九卿重臣纷纷闭嘴,就是知道外朝已经达成了共识。

  但是陈洪必须要问清楚,不能让朝贡变成赔本的买卖,才能回去向皇帝复命。

  于是他硬着头皮又问道:

  “苏翰林,回赐礼物关系陛下和朝堂里面,如果内帑负担不起岂不是失颜面于天下?”

  陈洪说完,重臣们纷纷向他投来不满的目光。

  可是他也没办法,如果不问清楚,他也没办法回去向皇帝交差。

  苏泽果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他说道:

  “苏某在奏疏中说了,要按照亲属重新厘定藩属国。”

  他举着手指说道:

  “一等藩属国,朝鲜琉球苦兀之属,视我大明为君父,礼贡朝贺不断的,陛下回以自由通商的赏赐,市舶税与我大明商船相当,藩属国民手持港口勘合,可通行大明。”

  “二等藩属国,礼敬我大明,陛下赐予通商之利,但市舶税加征之。除朝贡使臣外,不得擅自离开港口。”

  “三等藩属国,首鼠两端,虽敬大明,怀有异心,若倭国佛郎机之属,市舶税倍之。随船停靠即走,不得擅留。”

  苏泽说完,户部侍郎张守直发现,苏泽又将朝贡和市舶税结合起来了。

  三种藩属国,三种待遇。

  距离大明越近,享受的待遇就更高。

  张守直又发现,苏泽实际上是将朝贡和贸易分开。

  朝贡,就是利益性质的向皇帝进献礼物,这是皇室自己的事情,要收什么礼物,回赠什么礼物,全凭皇帝自己的心意。

  贸易,是大明朝堂的事情,通过这个朝贡体系决定贸易待遇。

  而市舶税是归入皇帝内帑的,再由皇帝内帑来出资舰队远航,内廷也没有话说。

  果不其然,苏泽说完了全部计划,陈洪也没话说了。

  陈洪也暗道苏泽的可怕,从灵济宫大会上提出开征商税,再到前几日上书请求厘清内帑和国库,苏泽似乎早就在为修改朝贡体系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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