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人走后,鲁锦又在教导营看了看,然后趁着下课间隙把杨换叫了过来。
“大帅有何吩咐?”
看着面前年仅十五岁的稚嫩少年,鲁锦很是满意,杨换作为教导营的营官,又是鲁锦的亲传弟子,不仅要自己学习数学,还要一边学一边当老师,教给教导营的其他孩子,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于是便夸奖道。
“我刚才看你讲课,讲的不错,最近教导营的学习如何?”
杨换当即答道,“回大帅,还算顺利,如今整个教导营也就不足五百人,其中13岁以上者不足百人,剩下最小的才六岁,也就刚开蒙的年纪,那些不必臣亲自教,因此还算应付的过来。”
“嗯,做的不错。”鲁锦又夸奖了一句,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们教导营很快就要有训练任务了,铁厂那边已经有了产出,很快就会有火炮送过来,因此你这边得提前准备起来,把你亲自带的这些13岁以上的学员,按照12人一个炮班的编制,先编好编制。
“我最近要出门一趟,等回来就要正式开始操炮训练,到时候别给我掉链子。”
“是,末将遵令。”
杨换小大人一样,一听到要真正开始练兵了,顿时兴奋不已,他哥哥杨璟都做师帅了,而他还在这当孩子王,又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本就性子浮躁,听到大哥在前线打仗如何威风,他这个弟弟也早就憋不住了,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领命。
鲁锦笑了笑,亲自把他扶起来,又勉励一句,顺便画个大饼。
“好好干,别给你兄长丢人,你是军中第一个炮兵将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或许能超越你兄长也未可知。”
杨换脸色一红,这倒不是害羞,而是激动的,当即再次保证道,“末将一定不负大帅期望。”
“嗯,去吧。”
看着杨换兴奋离开的背影,鲁锦嘴角挑起一抹微笑,这一批十三四岁的炮兵就是未来的种子,如果全部按照军官来培训,学会了计算距离,射角等炮术,再补充一些普通士卒,让这些学员都做炮长,那他很快就能拉出一支成规模的炮队出来。
离开教导营的第二天,前去护送杨普雄的叶升也回来向鲁锦复命了。
得知杨普雄的使团已经从六安离开,鲁锦便点了点头,这货要一路爬山沟回湖北,那可有的爬了,这一趟少说也得一个多月,等徐宋那边商量出结果,下次再来的时候,说不定自己都已经打败元军第一波反攻了。
想到没几个月便要来濠州的元军骑将彻里不花,鲁锦看着面前的叶升问道。
“叶升,伱的骑兵一团如今练的如何了,若是和元军骑兵交战,能有几分胜算?”
叶升闻言顿时皱了皱眉,想了想才说道。
“回大帅,骑兵训练不易,而且那一批从定远来的骑兵也才训练没多久,从民间买来的马匹也不可直接用作战马,这骑兵不仅要练人,还要练马,若是现在开战,一个营以下的交战,我敢保取胜,要是把骑兵团全拉上去,新兵和新马太多,则不敢保证。”
鲁锦挑了挑眉,“练兵我知道,这马匹如何训练成战马?”
说起训练骑兵,叶升还是有些心得的,他怎么说也算是鲁锦半个骑术老师,当即介绍道。
“大帅,这马匹能不能成为战马,关键在于脱敏训练,民间马匹若不脱敏,便不堪使用,遇到士卒列阵的踏步之声,金鼓之声,甲叶摩擦之声,箭矢攒射,长矛戳刺,若是未经训练,则马匹必惊慌难制,一旦惊马,则战阵不存,必为敌军所破。
“故而练兵先练马,要人马合练,每天让马匹在军阵旁训练,习惯战阵,还要骑手着铁甲喂马洗马,与之朝夕相处,让马匹习惯甲叶声音,还要用无簇的箭矢攒射马匹,让马匹习惯流矢,遇箭雨而不慌。
“习马槊者,还要时常以槊绕马而走,用竹枪对马戳刺,让马匹习惯枪棒临身,不然与敌对战时,遇敌军枪阵,则马匹必后退不从。”
鲁锦闻言点点头,这个他也能理解,相比之下,这世界上最容易训练的动物就是人了,只要给一些人权力,人就能自己管自己,然而动物却不行,不管是军犬还是战马。
想到叶升所说的脱敏训练,用竹枪刺,用没箭头的弓箭射,听甲叶声,听军阵踏步声,听金鼓声,恐怕这还不够,日后想要骑兵配合火枪火炮方阵,这骑兵还得加一条火枪火炮的脱敏训练。
于是他便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还不够,如今铁厂有了产出,马上就要编练炮兵,火炮轰鸣,那可是打雷一般的动静,还有硝烟弥漫,日后在这样的战场上,骑兵还能给火枪方阵打配合,甚至冲到敌军的炮阵里夺炮毁炮吗?”
叶升也知道这练兵的困难度,便说道,“那等大帅练炮兵时,就得让骑兵在一旁看着,等马匹闻炮响而不惊之后,才可与炮兵合练,这都需要时间啊。”
鲁锦点点头,“正是如此,你也要加快练兵速度,至于炮兵合练,最多再有一个月,到时就该能见到了,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是,末将谨记。”
待叶升离开,鲁锦又在元帅府思考了下今后练兵之事,如何把炮兵融入现有的军队编制。
目前的主力团都是四个战兵营,一个辅兵营,如果改成全火器化,战兵全用火枪,再加一个炮兵营,那所需的后勤消耗更大,因此辅兵营是肯定不能裁减的,甚至还要增加车辆数目。
组成一个空心方阵,最少要四个面,那就是四个战兵营不能少。
炮兵营如果按每班12人一门炮,圣武军是四四编制,一个排就是4门,一个连16门,一个营64门炮,64门炮武装一个团,完全足够了,不过这64门炮都用什么口径的炮还得研究一下。
这样算下来,就变成了四个火枪营,一个辅兵营,一个炮兵营,这就六个营了。
可是战兵只拿火枪,用来野战的确没问题,但是攻城就歇菜了,火枪兵是攻不了城池的,而中国的战场环境又和欧洲不一样。
就目前这个时代来说,攻城战依然还是主流,因此使用冷兵器的重甲步兵还是不能少,最起码得有一个营的重甲步兵,用来陷阵先登,甚至还得兼职掷弹兵。
至于打巷战,那火枪兵倒是没问题,只要先用重甲步兵夺下城门,火枪兵就能冲进去。
但是这样的军队,机动性又不行,如果再编一个骑兵营用来打辅助,那这个团就变成八个营了。
火炮又都是重型装备,少则数百上千斤,需要大量的野战炮车,弹药车,还有拖曳火炮的大量马匹,需要兽医和饲养员,火炮过不去的地方还要修桥铺路,炮车坏了还要临场修理,最好还得有一支专业工兵给全军做保障工作,这和搞运输的辅兵职能并不重合。
如此一来,想要编练这样一支能独立野战,攻城,任务全能的部队,起码要九个营才行,可是都有九个营了,这特么还是团吗?
从各个兵种营的配合来看,这已经算是古代版的合成旅了,原来的一个团有五个营,合计4500人,那这一个任务全能的合成旅,九个营加起来就得8100人,近万人的部队了。
这样的军队,肯定非常能打,甚至能直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不过鲁锦也清楚,这样的一支合成旅,肯定非常贵,光是那四千支燧发枪,64门火炮,一个冷兵器重甲营,还有一个营的骑兵,这就不是小数目,如果全军都改成这种编制,他肯定养不起。
但是只给自己的禁卫军改一改,就养一支合成旅,那倒是没问题。
至于其他的师团怎么办,倒是可以试着搞个炮兵团的编制出来,加强给各个方向的师。
每个师来一个炮兵团,一个团四个炮兵营,共计256门各式火炮,会战时可以把火炮集中使用,分兵时也可以按营级编制,临时加强给各团,这样每个团也能临时加强64门炮。
等以后火枪产量上来之后,还可以陆续给普通的主力团换装,四个战兵营改成三个火枪营,一个陷阵营的模式,能野战,能攻城,目前最省钱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鲁锦打算弄一个直属合成旅的话,朱寿的一团是现成的,叶升的骑兵也是现成的,教导营的炮兵也在准备了,那么他还就差一个陷阵营和工兵营。
这个倒是好解决,庐州这边的工匠不少,挑选一些编个工兵营没问题,陷阵营从原来的部队中挑能打的,编一个出来,剩下的再补充一些普通新兵练火枪,鲁锦想凑满这个合成旅的编制还真不难。
于是乎,就在鲁锦在庐州研究新的合成旅编制的时候,过了十来天,铁厂那边终于打造好了他要的那套钻井工具,另外还凑齐了六千支大枪。
大枪的枪头很轻,只有二两半,一斤铁就能打四个,铁厂如今每天产铁七千多斤,一天的产铁量就够打造两万个枪头。
但不是说每天真的就能造两万个枪头,像是普通冷兵器这种东西,制约兵器产量的,已经不是铁产量了,而是工匠的数量。
由于工匠数量的限制,每天只能打造那么多,你就是产再多的铁,也消耗不了那么快,兵器如此,甲胄更慢。
直到二月上旬,带着这些新造的兵器和甲胄,还有那套钻井工具,鲁锦终于启程去了濠州,去看看濠州的新编十四团,他们的新兵里有没有鲁锦想找的人。
第154章 这都是好苗子
至正十二年,二月初,鲁锦带上一个营的骑兵,由沈仁带队护送前往濠州。
不过他身边只跟着四百骑,另外四百骑负责在后面押送打井工具和那些新造的长枪,这批人先把物资押送到定远,再去濠州找鲁锦。
鲁锦则带着骑兵策马狂奔,向定远方向飞驰,这次专门不带步兵出行,就是为了走的快一点,省的像上次那样一走一个月,太浪费时间。
骑马的好处就是快,因此这次只用两天就抵达定远,朱亮祖之前收到鲁锦的命令,打下濠州后便重新撤回定远坐镇,这次见到鲁锦亲自过来,又忍不住一阵埋怨。
“大帅,你让我一直坐镇定远,好不容易出去打了一仗,这才刚把濠州打下来,还没待几天呢,就又把我撤回来,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痛快打一场啊。”
鲁锦算是服了这个武功高强的好战分子,他之所以把朱亮祖这个能打的调到二线,就是为了今后的布局,为了推动历史进程。
原历史上,徐宋最大的死敌是元朝的浙东副元帅董抟霄,就是之前被方国珍打成光杆司令那个,这货虽然水战不行,陆战却是一把好手。
就在至正十二年,也就是今年,徐宋上半年在湖广荆襄地区和元军反复拉锯,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徐宋为了打破僵局,出奇兵偷渡昱岭关,奇袭杭州,一鼓而下,然后元廷大惊失色,赶忙调董抟霄带兵去镇压。
董抟霄也不负众望,一鼓作气把徐宋暴捶到大别山里打游击去了,差点把徐宋打的断过气去。
那董抟霄至正十二年的上半年在干什么呢?在围攻濠州
鲁锦的原计划是,等徐宋攻入江南,然后元廷派兵反扑,一路压着他们打到湖广去,把江南地区的元军全部调走,然后他趁虚而入,渡江攻占整个江南。
可是现在因为他穿越带来的改变太大了,如果不加干涉,继续按现在的形势走下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比如让朱亮祖这个超级能打的好战分子留在濠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用想就知道,朱亮祖说不准一枪就把董抟霄给挑了,然后徐宋偷渡昱岭关,奇袭杭州,到时却无人能治,鲁锦反而给徐宋做了嫁衣裳,让徐宋在江南站稳了脚跟。
到时汇集天下六成财富、人口和粮食的三湖之地,太湖,鄱阳湖,洞庭湖,就全都成了徐宋的地盘,徐宋大势一成,鲁锦就算开挂也很难逆天改命了。
所以董抟霄这个徐宋的死敌千万不能死,得让他好好活着,等到下半年就让他去跟徐宋死磕,这样鲁锦才能在后面偷鸡。
但是这个事,一直瞒着朱亮祖也是不行的,不然他到时一冲动,说不定出城把董抟霄干死了,鲁锦可就哭都来不及了,所以他这次过来,也是专门为了跟北线的将领们说一下这个事,省的这帮人破坏了他的计划。
想到这里,鲁锦便说道。
“想痛痛快快打一场?那最近半年还真没这个机会了,我知你好战又能打,为何特意将你调回二线的定远,你可知晓?”
朱亮祖闻言一愣,原本他以为是因为自己降将的身份,鲁锦不太信任他,所以不想给他太多的立功机会,可是现在一听,似乎却是别的原因。
于是这货便摇了摇头,“不知,难不成大帅这么安排还有什么说法?”
“那是自然,不然放着猛将不去开疆拓土,把你这头猛虎关在笼子里有甚好处?”
鲁锦瞥了他一眼,顿时惹得朱亮祖哈哈大笑,他最得意的事情便是练就一身好武艺,鲁锦这样直白的夸他是猛将,是猛虎,自然让他得意无比。
笑过之后便又挠了挠头道,“大帅既知我能打,又将我留在定远,想来必有深意,只是我实不知这其中道理,还请大帅明示。”
鲁锦便一甩头,让朱亮祖跟上自己,再让侍卫退到远处,待周围没人听到后,鲁锦这才低声说道。
“我已得到确切情报,最晚今年三月,元廷便要派军反扑,西北的刘福通那边已经和元军打起来了,徐州芝麻李和我们也不会太远。”
“那不是”朱亮祖闻言大惊,一不留神就叫了出来,鲁锦连忙压了压手,他这才改成低声道。
“大帅既已知元军要来,那不是正该将我留在前线吗,不然濠州万一被元军攻破,那定远的盐矿岂不就暴露在元军面前?”
“你也太高看元军了,在濠州放上两个团,周围还有骑兵二团做牵制,只要濠州不轻敌浪战,元军能打下个什么?”鲁锦摇摇头说道。
“那大帅为何?”朱亮祖闻言不解道。
鲁锦这时突然站住,说起了似乎与濠州不相关的事情。
“黄冈的徐寿辉去年称帝建国,这个事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不是去年十月份的事吗,这都过去一年了。”朱亮祖点点头,却不知鲁锦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鲁锦又笑道,“徐寿辉去年起事,占一县而称帝建国,今年终于打下整个黄州路,也不过区区四个山中小县,如此‘国势’,他竟于上月遣使来庐州,令我归附称臣。”
朱亮祖惊得张大嘴巴,好不容易消化这个消息之后,顿时骂道,“狂妄小儿,占一县而建伪国,僭越称伪帝,取四县而不知天高地厚,竟妄图让大帅称臣,真癫狂之徒!那大帅是如何答复他的?”
鲁锦于是又道,“那徐寿辉给我一个汴梁行省管勾之位,便欲让我归附,献出数万大军,十数州县,也是可笑,我自不可能答应,但也未与之翻脸,只以汴梁管勾有挑拨我军与刘杜义军之嫌为由拒绝。
“当今之形势,义军初兴,反元大业方兴未艾,元廷实力犹在,我等又处江淮之地,元廷大军若来,我必首当其冲,而徐宋则可一心开疆拓土。
“其地又处湖广,那里人口稠密,粮产颇丰,若为其所控,必成大祸,而我欲取者,江东也,然今年实在无力渡江,军备不足,粮食未丰,非有一年之储蓄,方可渡江。
“但徐宋不可不防,不可不扼,我等同为义军又不便出手,一来与之交战实乃浪费兵力,有这些兵,何不开疆拓土,开拓基业,二来元廷未灭,率先攻击其他义军,必被其他义军记恨,因此预遏徐宋之兵锋,非元军莫属。
“我已收到准确消息,元廷来征江淮者,乃原浙东副元帅董抟霄,此人水战虽弱,但陆战不可小觑,此人如今已调任济宁路总管,不日便要南下。
“元军另有一骑将,名叫彻里不花,手下有三千骑兵,或可为前锋。
“因此我定下方略,这彻里不花的三千骑兵我们可以吃下,于大局无碍,但这董抟霄却不可令其大败,需保留其实力。
“此人原本为浙东副元帅,熟悉江浙军务,一旦徐宋攻入江浙,元廷必派此人回援,徐宋跨江西征浙江,立根不稳,必为董抟霄所破,到时一路追击至湖广,则是我军渡江最好的时机,故而此战,我军只可守,不可攻,只需静待时机,其军自然退走,你明白了吗?”
朱亮祖听的眼珠子乱转,鲁锦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鲁锦的意思是徐宋虽然弱,但地处湖广,那边人口、粮食,财富都多,又没有元廷的中央军,扩张起来肯定很快,这徐寿辉又野心极大,还想让鲁锦称臣,因此必须遏制一下徐宋的势头。
但是这个事又不方便自己动手,不然落个率先攻击义军的名头,会被天下群雄看不起,甚至共同排挤,因此这个事最好让元军来动手。
最让他惊讶的是,元军还没来呢,鲁锦就已经知道了元军的主将和前锋分别是谁,这情报工作做的简直可怕。
现在的情况又对己方不利,一来今年要对付元军的反扑,二来要打造兵甲,储备粮食,现在不是渡江的最好时机。
而鲁锦又担心徐宋在浙江捷足先登,因此想要留着这个熟悉江浙军务的董抟霄,一旦浙江有变,元廷自然会把此人调走,到时候让董抟霄和徐宋鹬蚌相争,然后自己这边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