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汉泽刚踏足饭店大堂的时候,二楼的复式餐厅,坐在护栏处的细眼便看到了他。
当即丢下一双筷子下来,吸引到了苏汉泽的注意力。
苏汉泽望向细眼,会心一笑,旋即大踏步往楼上赶去。
走到细眼的餐桌前,发现细眼面前摆着一锅清汤口的潮汕锅底,桌上摆着几叠片好的靓牛肉。
眼下锅还没有烧开,显然是等着自己一并过来用餐。
细眼抓起一瓶未贴牌的烧酒,给苏汉泽倒了一杯。
旋即笑道:“前天你在尖沙咀搞这么大的阵仗,我没有派人去替你撑场,你不会怪我吧?”
“细眼哥,你要是派人出去,那才真正坏事!
我是在响朵,不是在和警务处的差佬宣战。”
苏汉泽举起酒杯,讪笑着和细眼碰了一下。
细眼手底下的人是什么成分,他可是清楚的很。
九龙城一个堂口,细眼少说也养着五六百号人开工。
这些人拉出来,不说个个都是打靶仔的成分,但是拉到法庭上,不被判个十几二十年的,都不好意思说在九龙城跟着细眼开工。
平时找这些人办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那是一把好手。
真要拉出去晒马开片,只怕当天晚上飞虎队就要揸铁蜻蜓到钵兰街,把他苏汉泽的骨灰都给扬了!
二人小酌几口之后,桌上的锅也被烧开了。
细眼直接抄起一盘靓牛肉,用筷子尽数夹在汤锅内,搅拌了一下,随后向苏汉泽问道。
“近段时间,你来麻烦我的事情可不少。
说吧,这次来找我,又要我帮你搞定什么事情?”
“细眼哥,我好你好大家好喽。
其实这次来找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是问你这边找几个好手。”
苏汉泽漫不经心的答道,细眼却放落了手中的筷子。
一本正经对苏汉泽说道:“要从我这里借人可以,不过你姐夫有言在先。
你从我这里借人去做什么事情,必须要先告诉我才行!”
说着细眼看到苏汉泽顺势要开口答话,又抢着拿话去堵他的嘴。
“你少来,不要和我说什么规矩。
从我出来混那天开始,韩宾就告诉过我,天大地大,家里的规矩最大!
你不想让韩宾回来打断我条腿,就不要让我难做!”
“呵呵!”
苏汉泽嗤笑一声,摸了摸鼻子。
开口道:“细眼哥,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讲的。
这次我问你借人,确实是要去办点扎手的事情。
你给我找队枪手,要那种为了钱,连亲老母都敢做掉的货色。”
“你要找枪手去打谁?”
“打我!”
“打谁?!”
“打我喽!”
苏汉泽一本正经地答道,其严肃的表情,一时间让细眼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半晌之后,细眼才扣了扣耳朵,诧异地问道。
“你说的这种货色,九龙城这种地方一抓一大把。
不过我没有搞清楚,你找这样一群亡命徒出城寨做事,就是为了打你?
把话说清楚点,是不是做戏给那群差佬看?”
“是,也不是!”
苏汉泽抱着手坐在椅子上,耐心对细眼解释道。
“现在尖沙咀什么情况,相信细眼哥你也看到了。
东星那群人不傻,没有人敢在尖沙咀搞事的。
他们一天不搞事,我就要一天防着他们。
打黑枪放冷箭的事情细眼哥你也做过不少,知道自己要被人打黑枪却没有作为,那才是真正的难受!”
细眼端起面前的烧酒,聚拢眉头狠狠饮了一口。
随后放下酒杯,摸了摸光溜溜的两鬓,低声问道。
“你要假戏真做?把差佬的火力全部吸引到东星那边去?”
“没错!所以希望细眼哥擦亮眼睛,帮我挑选好人手。
你找来的这群枪手,没有意外的话,怕是很难活着从尖沙咀走出去了!”
苏汉泽慢慢把头凑到细眼那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片刻之后,细眼一拍脑子,对着苏汉泽竖起一个大拇指。
“懂得用差佬的势,来借力打力,洪兴上半年这个红棍给你,还真不亏!
我看好你啊,总有一天,港九这边,你丧泽的名头一定要大过任何一个猛人!”
“细眼哥说笑了,丧泽这个诨号,怎么可能大得过你们呢。”
“我不是在说笑!”
细眼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终日就知道揸波吹水,和一群屋邨飞仔大小声!
要是有你这脑子,也不至于被韩宾赶到九龙城来,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了!”
“不是,细眼哥,我的意思是,丧泽这个诨号我并不喜欢。
等我哪天出了头,就不钟意别人丧泽丧泽的叫我。
细眼哥,你看现在还有哪个敢叫宾哥一声宾尼仔?”
细眼不禁哑然失笑,一把握住苏汉泽的手,打趣的叫了声泽哥。
“泽哥教训的是,以后起势了,别忘记提携老弟一把就是。
来来来,先饮咗这瓶酒,以后等你发达了,我也好出去吹水,就话当年泽哥还未发迹的时候,也同我在一张桌子上,一起饮过几杯酒的!”
在九龙城买凶杀人,就和出门遛弯吃个饭一样简单。
苏汉泽在陪细眼吃过饭后,细眼只出门打了个电话,回头就告诉苏汉泽,演员已经替他准备就绪。
只要他方便,今晚就能找好地盘,敲锣打鼓在尖沙咀演出一场好戏。
二人协定好时间地点,苏汉泽便仓促离开了九龙城。
至于细眼从哪里找的人,找的什么人,他一概不去关心。
苏汉泽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在尖沙咀,就请阿sir看一出荷枪实弹的枪战片!
晚九点五十分左右,葵涌三号货柜码头的一处货仓里,一台灰色的面包车缓缓驶出。
车上坐着三个衣裳稍显褴褛的糙汉,个子看起来都不高,头发一个个都显得乱糟糟的。
如果不是这三人肤色不似终日顶着烈日毒晒那般黝黑,看起来倒也与终日在码头劳作的苦力无异。
值得一提的是,三人目光中,都带着一种麻木的残忍。
“明哥,这单生意我们每个人能分到二十万呢!
难道真的不回去吗?这笔钱,够我们回去做点小本生意了……”
在车辆驶出货柜码头之后,揸车的小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对坐在副驾驶位上,一个啃着甘蔗的同伴说道。
被称呼为明哥的同伴,右嘴唇处有着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
随着他咀嚼甘蔗的动作,疤痕宛若一条活过来的蜈蚣,看起来很是骇人。
在听到自己小弟的抱怨之后,疤脸二话不说,拿起手中的甘蔗,就重重敲在了揸车佬的头上。
同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训诫道。
“阿鬼,你脑子进水了?
回家,我们还有家吗?!”
“明哥,我老母已经六十三岁了,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我……”
“妈个比,当时跟我们在东广抢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老母身子骨不好?
我告诉你,现在大陆公安那边的通缉令,还贴在你老家的每一条电线杆上!
王国平和邱军力两个已经吃了花生米了,你想拿着钱回去,要害死我们吗?!”
阿鬼只得悻悻揩了揩鼻子。
“明哥,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
坐在后座的同伴开腔了。
“阿鬼,听明哥的话。
既然选了这条路,我们就没有头回了。
你老母还有你大哥照顾,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找机会安排人送比钱回去,也算替你尽孝了。
你现在回去,一旦落到公安的手中,保准端午没过完就喊你吃花生米!
别忘记了,你手里有三条东广保安的人命!”
“我知道了江哥,总之你和明哥去哪,我就去哪。”
“这才像话,大家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一身本事在,去哪不愁没财发!”
明哥又咬了一口甘蔗,两眼直视前方,目光如狼。
旋即对后座的同伙交代道。
“阿江,把枪再上一次枪油。
办完事,马上开车去西贡码头乘船。
港岛虽然没有死刑,但我也不想落到这边条子的手中。
让我蹲一辈子的监仓,那还不如让大陆公安一枪子打死我好了!”
“收到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