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能说的……”
眼见关灿一脸的难色,石勇也没有继续审问下去。
他旋即恢复起笑脸,把烟头又往烟灰缸上敲了敲。
平静地说道:“也好,你们社团有社团的规矩,我们公安也有公安的规矩。
不过怕你不知道,我还是和你讲清楚为好。
我们的规矩呢,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既然不肯说,就先去隔壁房间反省反省。
到时候总有肯交代的,就让那个肯交代的到时候出去,也好到时候去刑场给你们收尸!”
“冇啊!冇啊!领导,我说!我全都说!”
“呵呵,连你们这几个杂毛我都治不了,还怎么在公安厅做事?
老实交代,如果让我查出你有一句假话,会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的!”
石勇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了关灿一眼,显然对于拿捏这种愣头愣脑的马仔,他实在太有经验了。
关灿此刻已经颤颤巍巍,脑门子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想要启齿,牙根却在不住的打颤。
见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石勇当即把桌上的烟盒连带火机一并推到了关灿面前。
“自己拿,自己点。”
关灿闻言,如同得到命令一般,不敢有丝毫怠慢。
哆哆嗦嗦用被拷住的双手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放进嘴里叼住。
随后拿起打火机,由于石勇的打火机是滚轮式打火的,一连刮了好几下,关灿才把这支烟点着。
一口烟过肺之后,关灿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了点。
“领导,我阿公是和联胜的龙根,我们四个人,原先是在深水涉一代负责做代客泊车的。
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拣重点说!”
“了解……我们和联胜,马上要开始今年的话事人选举了。
我们阿公这届话事人,支持佐敦的乐少上位。
由于吉米仔现在跟的人,和阿公以及乐少都有过一些私人恩怨,加上阿公一直很不爽吉米仔。
所以这次带吉米仔回去,是准备在乐少上位之后,开香堂动家法,刮咗吉米仔层皮来祭旗的!”
“祭旗?你们和联胜要祭什么旗?”
关灿原本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大陆,当下心里也没什么顾虑了。
于是很干脆的答道:“我哋和联胜要打进尖沙咀去!要打的地盘,正是吉米仔现在的老板苏汉泽。
领导,吉米仔也不清白的,你们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他骗了。
我这算不算检举立功?可不可以从宽处理?”
“当然算你立功,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没有了,别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
我们四个只是奉命过海办事的,现在什么也没有干成,顶多算个偷渡吧领导!
拜托一定要从宽处理!”
由于过于激动,关灿嘴里刚点燃的烟掉落在裤裆上面,一时间没有察觉。
等到烟头烫穿裤子之后,才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守在后面那个虎背熊腰的公安当即上前一套擒拿,把关灿死死制在了桌面上。
眼见该挖的都挖得差不多了,石勇当即对这名公安甩甩手,示意他把人带回班房去。
在关灿被带下去不到三分钟左右,这间屋子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一个衣着规整,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斯斯文文的男子走了进来。
石勇见到来人,当即起身敬了个礼。
来人微笑着给予一个回礼,随后摆摆手示意石勇坐下。
“李厅,怎么来这么早?”
石勇没有坐下,而是快步上前,簇拥着来人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落座。
自己则是从一旁拉条椅子,坐到了旁边。
“阿勇啊,现在该我叫你石厅才对了!
调令已经下来了,下个月开始,我这个副厅的位置,就该由你来坐喽。”
石勇当即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
“您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您高升了!”
“什么高升,石勇啊,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我这个位置上多坐几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该有的资历都有,各方面我都非常满意。
把这个位置交给你,我最放心不过了!”
被石勇称呼为李厅的人,则是如是‘谦虚’的答道。
二人客套完毕,相貌儒雅随和的李厅当即把话题转正。
询问道:“我今天赶过来呢,不是来和你打官腔的。
在说正事之前,我还是得和你提醒一下。
港岛这个地方,社团势力盘根错节,等九七过后,这些人很可能是相当大的一部分隐患。
你务必要落实好组织交给你的工作,大家各司其职!”
“放心吧老首长!”
“你不要嫌我啰嗦。
不过你想想三十多年前港岛的双十暴动,当时虽然是葛肇煌的号码帮牵头,但也由此可见,这群社团分子,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话说回来了,这个叫李家源的,你真的这么看重?”
“老首长,我把话也说直白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和联胜算得上是港岛人数首屈一指的大社团,他们社团运作的模式,我是再清楚不过。
李家源这小子,绝对是掌控和联胜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被人从和联胜赶出来!”
面对一手提携起自己的老领导,石勇也算是说了心里话。
和新记这种龙头家传制的社团不同,和联胜这种龙头的担任者靠选举产生的社团,看似民主和谐,其实更是一种不安分的因素。
尤其是和联胜号称五万会员,一旦哪朝哪日出现两个势均力敌的龙头候选人,难保不会演变成一起足以上世界新闻的大火并。
现在的港英当局不想看到这种不安分的因素产生,石勇这边亦然!
如何终结和联胜这个可笑的选举制,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所以这个终结和联胜不安分制度的人选,绝对不能是一拍脑袋,随便就能挑选出来的。
他得具备力排众议的能力,还有能在社团内部力挽狂澜的实力。
更要紧的是,除了能配合,能乖乖合作之外,他还得在稳坐庄家之后,需要具备养活和联胜这数万会员的底气才行!
石勇之前有调查过和联胜的很多人,发现和联胜这些有头有脸的,不是烂到骨子里无可救药的恶仔,就是脑子里缺根筋,可能听不懂人话的愣头青。
亦或是实力不济,不具备驾驭这个庞大社团的能力。
经过很长时间的考察,吉米仔最终被石勇看在了眼里。
当时的吉米仔,虽然只是一个拜入和联胜门下不过几年的四九仔,但身上的特质却让石勇眼前一亮。
他身在社团,却从来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瘟事,一门心思只搞自己的生意。
做生意也捞偏门,却知道哪些东西能碰,哪些东西不能碰。
大佬是个食粉的烂赌鬼,自己却懂得洁身自好。
为人出手阔绰,懂得沟通,收买人心。
石勇相信,假以时日,吉米仔一定能够成长为终结和联胜旧时代的那个目标。
却没有想到,中间会横生波折,让自己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得以实施。中途就为之夭折。
对此石勇很是懊恼,一直在思考补救的办法。
静坐在石勇身边的老领导,自然是明白石勇的意思。
他微微颔首,对石勇说道。
“阿勇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你不是说了吗,你在李家源这个后生仔,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字辈的时候,就看好他了。
其实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好好想想,港岛那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看好这个后生仔!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比李家源要更合适和你进行谈判?”
石勇微微一怔,随后问道:“您是说那个叫苏汉泽的洪兴仔?”
“没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个叫苏汉泽的后生仔,有个花名叫丧泽。
人是丧了点,但胜在聪明!
和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你不妨抽出点时间,去了解一下他?
当然我也只是建议,我在公安厅待的时间不多了,一切都由你来做决定!”
石勇苦笑着点了点头:“其实您说的这个人,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不过他自绝于和联胜,改头换面去了洪兴。
要是贸然挑拨,我怕到时候会演变成一场灾难啊!”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吗?现在演变成灾难,总比几年后演变成灾难要好!
早做决定,七年的时间听起来很久,其实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面对自己老领导语重心长的交代,石勇最终慎重的点了点头。
“我懂您的意思。
放心,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送走了贵客,石勇摇晃了下有些发酸的脖子,一直守在外边的助理跟着走了进来。
“恭喜你啊石厅,马上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