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锤想一锤定音。
“从哪招？就一个铺床的学问，我整整学了三个晚上，咱们SPA区对员工的形象和年龄要求又那么高，你打算从哪招，去五星级酒店挖人吗？谁来挖，从哪家挖？”
“找刘书记！”特级教师说的‘外国人商鞅’又出现在赵小锤的脑海，立刻成了此时的救命稻草。
“我找了！”华姐神色平静地陈述道，“但他不搭理我。”
华姐不怨任何人，她知道自己的底色，除了比普通人有钱，他在这个社会上啥也不是。
说出让赵小锤惊讶的消息还没完，华姐起身，没走多远就从角落里薅出蓬头垢面的中年人。
赵小锤知道他，沈砚，他的新同事，不过不是按摩技师，而是电脑技师。
轻松慢行高薪聘请的客户服务系统维护工程师，阿狸每年向‘社会输送人才’之一。
沈研本来觉得自己是来轻松慢行养老的，没想到……
他拿着平板从系统后台调出几个数据，递给赵小锤后，便瘫在沙发上，一副劳形苦心的样子。
上百万订制的系统很完善，财务数据也列出简易表格，不过上面的内容让赵小锤看不懂了。
“客户上传的诊断书，你还有七十多份没看，先不说你忙得过来不，就说预存款……”
华姐再次开口，她神色复杂——正是那个数字，才是让她坚持到现在的动力：“小锤子，我们的投资都快全收回来了，单单那个江莹，一个人就存了200万。”
1280万。
这个数字让赵小锤又哆嗦上了。
江莹200万，俞小宁80万，后台数据还显示被大股东特权端口暂拒的人员名单：
影视明星王楚染、大老板郑德华、按摩协会会长……
赵小锤懵懂地问道：“这些都是谁？”
见他真忘记了开业典礼时的嘉宾，华姐摇摇头，又无力地挥手：“你接着看。”
接着看什么，赵小锤把视线投回平板，随后被高亮的人名吸引住了。
陌生的人名，不陌生的是人名前面的部门标注。
审计署、J委、某部。
“这又是啥？”这下，赵小锤真慌了。
华姐也双眼无神，喃喃地说道：“俞小姐要开发票。”
“咱们后台不是有税务端口吗，”赵小锤十分不解，轻松慢行被胖姐弄了许多税收优惠，没必要再做避税手段的，依法纳税即可，“她直接从小程序调取电子发票不就行了？”
“她要公费医疗，走特殊渠道申请的。”
“……”，赵小锤疑惑地问道，“那想来检查就查呗，预约按摩干啥？”
“八十万大额预付款，却指定了垡头这个破地方，还是刚刚开业的高档店铺，小锤子，有没有官员为亲属牟利的熟悉感？”
赵小锤茫然。
华姐深深叹了口：“小锤子，你听过糖糖唱歌吗？见过小鹿跳舞吗？还有，果果每次干架都跟壮汉一对多，为啥就受那么点伤？”
赵小锤摇头，他从没问过姑娘们的过去。
“我的KTV刚开业的时候，就靠着糖糖唱歌撑起来的，等生意稳定下来，糖糖再没唱过。”
“小锤子，如果没有陈姐，”见赵小锤疑惑，华姐解释道，“就是你的胖姐。”
赵小锤了然点头，示意华姐继续。
“如果没有陈姐，把几个姑娘过去遇到的经历放到你身上，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在赵无忧那件事里，你不会当晚就能从所里放出来。”
“你会被拘押24小时，又或者72小时。”
“你也不会有暂住证，还可能会被遣返。”
“出来后，你在按摩店会被同事排挤，技术再好又如何，轮钟都轮不上你。”
“你自以为会有熟客点钟，但得到好处的陌生前台，会找借口安排别的技师。”
“你可以辞职不干，可没有本钱，只能淘个二手按摩床，到垡头公园招揽生意，但会有人盯着你举报。”
“再心狠手辣一点，走到天涯海角都会盯着你，直到毁了你这个人！”
第96章 场外
“还有，那些熟客为你出手对付老赵家，只是锦上添花，你当晚就出来，那些老人精就都知道有人为你站台了。”
“否则，你看他们会不会自找麻烦！”
“这年头，早就没有人愿意雪中送炭了。”
“就算你技术再好！”
冰冷的现实说出来的时候，华姐有些不忍心，毕竟精神小伙才19岁，凭手艺他自己能过的很好，他本不该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那群姑娘已经和他深深绑在一起。
“那几个被陈姐暂拒客人，是开业时江夫人带来的，和你寒暄过的。”
“小锤子，你胖姐有没有跟你说过，总有她不在的时候？”
“你不能就知道埋头做事了。”
“咱们开业四天吸金1280万，你以为还会是赵无忧那个层次的人来找麻烦吗？”
“……”
华姐的话对赵小锤来说，已经够振聋发聩的了，不过老天爷似乎还觉得不够，刺耳的邮件提示音响起。
被说得有些呆滞的赵小锤缓缓地掏出手机：
“兼顾盲人按摩的普惠性与高端SPA的私密性，符合国内政策及消费特点：轻松慢行‘双业态融合’商业计划书暨人员架构建议书。”
是俞小宁的邮件。
接着，她又发来一条短信：
“想不想知道你将面对什么？
装饭的桶、看门的狗、搅屎的棍、生产的驴、出头的鸟、害群的马、退堂的鼓、墙头的草……
商场中，良知被钉在利益的刑架上，道德成了明码标价的筹码。
这里没有温情的避风港，只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赵小锤，欢迎来到吞噬人性的修罗场。”
赵小锤麻木地回了条感谢短信。
他没有再说话，拽着华姐和沈砚来到工作间，每人安排了一个房间。
华姐之前被他调理过，这次只简单地疏通下经络，就让她陷入深睡。
沈砚一身职业病，因为时间紧迫，赵小锤直接动用热流吸收，随后也弄睡了他。
之后，他沉默着工作，没有再热血上头的找人教导。
他认真服务好每一位预约成功的顾客，保持着100%的客单转化率，赢得了每一位客人的好评。
就连晚上最后一位SPA贵客江莹，都付出了一倍的小费。
这是对他工作的肯定，也是对他过去五年埋头苦读的回报。
当然，这是在有金手指的辅助下，如果没有……
…………
在赵小锤忙碌的时候，俞小宁并没有着急离开。
得知刘丽和小鹿还有余力，沐浴后，她就从赵小锤工作室来到了VIP室。
她又点了抗皱和美白两个项目。
既然决定了公款消费，那就光明正大的来。
刘丽和小鹿可不是赵小锤那个死脑筋，在后台登记消费项目时，填写了腹部保养*2.
等到华灯初上，俞小宁才离开轻松慢行。
黑色商务车从SPA专属后院绕向大门，拐到金蝉西路的时候，和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交错而过。
三轮车车头是老秦在骑车，车斗里，阳阳正开心地整理着废铜烂铁，这些是老秦的‘家底儿’，他们要赶在回收站之前，把所有的‘家底儿’全都处理了。
“娄老哥，下班了？”
人逢喜事，老秦现在见谁都笑脸相迎，他是40年前的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是有房子的，老秦的房子，在海淀。
40年前的工人阶级同样有工资。
老秦都没动过。
没找到逃跑的老婆孩子，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如今老婆嗝屁了，亲儿子也进去了，心中的那道坎被天降大孙子砸的粉碎！
“过些日子我做东，咱老哥俩喝一杯。”老秦跟谁都这样说，本来想摆酒席的，想起之前的身份，也就算了。
“那可说好了，我这儿等着您招呼啊~也好沾沾喜气。他”
娄老头也是笑呵呵的，又称赞了下‘秦阳阳’的乖巧懂事，这让老秦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娄老头就是那个垡头所的门卫娄，他上的班次是白夜休休，每次白班都走这条路，下班后顺道买点凉菜和小酒，便晃悠悠地从这条路回家，从无例外。
唯一变化的，是这条路上的茹家宾馆变成了轻松慢行。
没谁在意这种变化对一个门卫老头有什么影响。
因为如果是普通人，这种商铺的更换不会有任何影响，即使有，在娄老头的内心深处，也意味着天大的好处！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了“轻松慢行“的店门前，也恰好在娄老头前方刹住。
娄老头拎着东西目不斜视地走着，余光却观察着深色车窗。
车窗无声降下，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一个气场有些凌厉的都市丽人，红唇微抿，是娄老头在照片中看过的那张漂亮鹅蛋脸。
收回余光，他拎着东西慢悠悠地走着，怡然自得的样子一如往常。
这下，身在美利坚的大儿子的工作有着落了，听说有个什么国际开发署油水大，工作闲，看来得和美利坚的老朋友好好聊聊。
…………
俞小宁落下车窗，透过轻松慢行大门，看到了按摩大厅中，那个忙碌的身影。
似乎自己‘恶作剧’的短信，并没有给精神小伙造成影响？
俞小宁心里轻轻一笑，关上车窗。
商务车缓缓启动。
“俞处，”安静的车厢里，精悍的司机突然开口，“您确定要把每周固定来这的时间上报，不做任何保密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