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狂风呼啸，满是山雨欲来的压抑。
大卫却对面前锐刃视若无睹，他终于抓住了白安的手，安抚能力发挥到极致，白安已经挥手，锐刃直冲而出，女孩却在最后一瞬神色恢复些许清明，又动了动手指。
金属穿透血血肉的声响传到每个人耳边，大卫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右侧大腿被锐刃洞穿，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白大褂，但他仍没有松开白安的手。
他抖声艰难道：“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回应他的，是贯穿腰腹的第二道锐刃，大卫金发下的面色苍白，眼神恍惚，他似殉道者般跪倒，头颅无力垂落，唯有手掌，仍坚持握住了白安的手。
白安痛苦尖叫，她的神智被割裂，表情时而坚持，时而因剧痛而绝望，新生的血肉眨眼间又从她身上消失，皮肤随之脱落，畸形的肉团撑开身体，她眼色木然，终于绝望。
大卫看不到这一切，大量失血已经夺去了他抬头的力气，他只是蠕动嘴唇，用轻到听不清的声音一次次重复：“很快就好了。”
洛饮冰走上前，低声道：“大卫，放手吧，再多坚持只是让白安更加痛苦。”
金发的科学家没有动，半晌，他指尖颤抖着，收起了异能。
畸变的女孩手臂抬起些许，像是想要抓住他，再获得一些力量，但她的手抬到一半，颓然落下。
病毒研究所中的幸存者们冲上来，有人替白安合上双目，也有人搀扶住了面色苍白的大卫，治疗异能成打落在他身上，终于止住了伤口的血。
大卫终于抬起头，让所有人惊讶的，这总是笑容灿烂的科学家满脸泪痕。
他视线落在虚无的一点，过了很久，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为什么？”
“当初我什么都不懂，做错了所有事，所以他离开了。”
“可这一次我做好了所有准备，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失败了。”
“我只是想要洗刷自己的罪啊……”
大卫突然佝偻着身躯，他本就不高大，屈起身子更显得渺小到让人生怜，泪水涌出他紧闭的双眸：“为什么？”
他呜咽般道：“难道我只配下地狱吗，难道我注定不能再见到你了吗。”
他伸出手，颤抖的指尖取出一个饰物，凑在嘴边失神地亲吻，然后小声的，沉迷在美好梦境般道：“我的莫尔。”
昏迷的大卫终于被救走，洛饮冰等人也向病房外走去，窗外天空愈发阴沉，半晌，终于砸下了大片的雨滴。
病房中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沉默，那些病人像是怔住了，但没过多久，他们用嘶哑的嗓音喘息着再次开口。
“她就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能够坚持住，一定会成功。”
“一定！”
棕色长发的女人追上来，虽然治疗最终还是失败了，但她对纪初诚恳道谢，然后为难地看了众人一眼。
女人开口，声音有些哑：“你们可能难以理解大卫，但是他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女人说，以前的大卫不是这样的，在异国的研究所时他是个混蛋，毫无道德标准的没心没肺的混蛋，他参与的实验丝毫不顾医学伦理，制造了无数惨案，但他只注重结果。
直到遇到了莫尔，他的恋人，莫尔知道了他参与的实验的血腥内幕，偷出资料试图曝光实验，却遭到暗杀，濒死之时他最后一次联系到大卫。
“他让大卫做完自己未完成的事，说自己会在天堂等待大卫。”
棕发女人苦笑了一下：“莫尔的死彻底改变了大卫，他承遗志来到华国，没想到没来得及做什么，末世降临了。”
“大卫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去，他说他想赎罪，只要救了足够的人，他依然可以上天堂陪伴莫尔，所以他偏执地不想放弃这里的任何一个病人。”
洛饮冰看向女人：“你是……”
女人笑了笑，神色温婉却无力：“我是医生，一个心理医生。”
当晚，病毒研究所，洛饮冰与纪初屋中，参与任务的所有人进行投票，最终得出认为大卫可信的结论。
之后所有人一齐出外狩猎，燕城安全区对大卫的资料志在必得，他们其实清楚沟通会得到怎样的答案，之前故意推脱，只是因为没摸透大卫与病毒研究所的底细。
几天后，通讯即将修复时。
洛饮冰的房门被敲响，他打开门，看到重伤初愈的大卫正面色苍白地坐在轮椅上，被棕发女人推来。虽然有治疗异能者存在，但大卫的伤实在太重，没能完全恢复，其中一道伤口在腿上，让他无法行走，只能坐轮椅。
大卫还没开口，突然想到什么，笑道：“我们这里还有别的轮椅，你是不是也存一个？”
洛饮冰对他的建议若有所思。
房间里，纪初的眼睛眯起来，他看了大卫一眼，深邃的眉眼笼在阴影中，肉眼可见的不爽，但他没说话，只是向洛饮冰的背影投去盼望的眼神。
洛饮冰却道：“有理。”
纪初抿起了嘴唇，他看看自己的手臂，心想难道被抱着没有坐轮椅舒服吗，但很快又想起，自己已经得到了洛饮冰的承诺，想抱就可以抱，心情顿时又舒畅了许多，并由衷庆幸自己行动及时。
刚好大卫有些话想同洛饮冰说，于是他挥退棕发女人，同背着挎包的洛饮冰单独出发。
没想到竟在路上看到了熟人。
清秀的男人脚步匆匆地从前方走过，洛饮冰神色突然一怔，道了声：“师兄。”
大卫停下滑动轮椅的手，迷惑地看了洛饮冰一眼，却见那神色总是淡然的年轻人迈步，竟用有些急切的步伐上前，追到了脚步匆忙的男人。
洛饮冰神色微动，语气感慨：“师兄，想不到你在这里。”
清秀的男人迷惑地回头，微微睁大眼睛，疑惑道：“饮冰？你怎么在这里？”
远远传来喊人的声音，那男人招了招手表示听到了，脚步匆忙地向前走去，回头道：“等晚上我去找你！”
洛饮冰看着他走远，半晌无言，神色似欣慰又似失落。
大卫慢慢滑了过来：“故人相逢？不过这里白天很忙，既然都在研究所，总能见到的。”
洛饮冰收回视线，表情恢复平静，他看向大卫，淡淡道：“走吧。”
撑手杖与坐轮椅的两个人继续前行，没有人再说话，神色都深沉得让旁人难以读懂。
终于，器械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