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反派后 第88节

  “许纯牧和我不同。”

  怎么又提到许纯牧了。

  楚歇皱起了眉头。

  “他自幼父慈子孝,爷爷看重。在北境无忧无虑地长大。许邑曾说过愿他一生都在北境,那是要将他养在身边的意思。”江晏迟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些难以察觉的戾气,“楚歇,你很喜欢是不是,那种淳朴的……珍贵的,良善。”

  “说是喜欢,不如说羡慕吧。”虽然明知道他在说醉话,楚歇还是顺着回应,心里也打定了主意,上塌同他睡在一处,“陛下早些睡,我也有些困了……”

  “别睡。”

  江晏迟难得地阻止了他,“再同我说说,好不好。”

  “嗯,那好。”

  今天的小皇帝真的很奇怪。

  “陛下想说什么。”楚歇开启了哄孩子模式,闭着眼养神,“说罢。”

  “许纯牧见过你白日这个性子吗。”

  楚歇酝酿的睡意一瞬间没了。

  一双眼猛地睁开,有些错愕的看着身边的江晏迟。

  “没见过,对不对。”江晏迟嘴角带着一点笑,“为什么。”

  为什么,卧槽,你等等,我来临时给你想一下为什么。

  楚歇被那双眼望着,有些不自然地抓挠一下床单,张口竟还有些结巴:“我,我那是——”

  “如果你要骗我,就不要解释。”

  “我……不骗你的。我以前骗过你,但是我现在不骗你的。”

  楚歇听着他凉凉的语气,将他湿透的头发拨到一边,说,“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你倒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怎么好像有一点点……阴阳怪气。

  楚歇失去了交谈的兴趣,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真的有些困了。”

  “困了。”

  身后的声音清淡地传来,“那就睡吧。”

  楚歇闭眼,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椁中,动也没法动,紧紧地贴着一团冰椁,寒意侵入了骨髓。

  再醒来时,天已是大亮。

  昨夜的喝醉了的江晏迟真的很奇怪,楚歇一大早地把小喜子喊来了,问昨夜他怎的不来伺候。小喜子说是昨夜陛下支开了人,说只想和娘娘两个人呆着。

  楚歇招招手,小喜子凑了过来,他道,“给陛下送一碗醒酒汤。还有,要他以后别夜里喝那么多。”

  “这后头这句奴才可不敢说,娘娘自己和陛下说吧。”

  小喜子笑得十分讨喜,问,“娘娘今日想吃些什么,小厨房备了粥,要用一些吗。”

  “嗯。”

  楚歇摇摇头,将那异样的感觉抛之脑后,“陛下上朝去了。”

  “陛下未曾去上朝,陛下出宫了。”小喜子一边招呼人上着粥菜,一边说,“午后应当会回来的。”

  ***

  昭狱。

  青黑的石砖地上再次溅上几滴鲜血,挥鞭声停下后,拐角处身披玄色大氅的人曲起指节,在桌案上稍稍扣了两声。

  “还是不说吗。”

  眼光低垂,轻抿着嘴,羽扇一般的眼睫轻抬些许,只用余光看着身侧的人:“那就继续。”

  鞭声再一次响起,那人本就是跟随许纯牧打了十几年战的都尉,跟了许家二十来年,江晏迟猜想是轻易不会开口的,故而找人那鞭子沾了盐水,昨日连夜审了五个时辰硬是没撬出一个字。

  狱卒上来提醒,再这样审问下去,只怕是还没问出什么,人就要先断了气。

  此人看着就像个硬骨头,不怕这些皮肉之疼。不如先灌一些混乱神志的药物,再行威逼利诱。

  皇帝摩挲一下指腹,叫停了鞭子。

  很快一碗乌黑的汤药灌了下去,连夜的疲惫和失血后,那人眼神渐渐涣散起来。

  江晏迟缓缓站起身来,“四个月前,长野郡那一场和谈,到底是怎么来的。”

  “臣……真的,不甚清楚……”

  “你要是再想不起来,那我要换许小侯爷来问问了。”

  那人脸色霎时一变,江晏迟冷笑,“不知这位小侯爷,能不能吃得住这昭狱的鞭子。”

  “陛……”

  “说。”

  皇帝冷冷淡淡地瞥了眼那带血的鞭子,“那一场和谈,是不是许家逼迫楚大人去的。”

  “到底是谁的主意。你说清楚了,朕谁也不怪罪。”

  那人歪过头忽的咳出一口血,眼神愈发涣散了:“此事……本就,与许家无关……”

  “哦?”

  “是楚大人,自己要去和谈的。”

  江晏迟稍稍退了半步,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平白无故地,他去和谈做什么。”

  “当日长野郡……只有长明军骑兵三千,驻军二万五。小侯爷……小侯爷……”

  他好似迷茫着,又用力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皇帝又叫人抽了几鞭子,待到药效渐渐起效了,那人的神志才进一步涣散,喊着:“别打了,我说……”

  “小侯爷……小侯爷当时重伤未愈。楚大人说他不能再上战场,要他好生养伤……他说,他可以去和谈……”

  桌案上,宣纸上的手渐渐收拢,不自觉将其揉皱。

  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淡淡地说,“继续。”

  “楚大人……他拖了几日,还有本事哄得北匈连退九十里。他又偷来了玉牌……然后,我们小侯爷才能夜袭粮草军队……”

  袖中指节发青,江晏迟始终低垂着眼光,又问,“那许纯牧呢,他就不管楚歇的死活了吗。”

  “怎能不管……为了能提前一刻钟回营,他奇袭时采取风险较高的火攻。自己手臂上都烧伤一大块,他说再晚片刻,只怕楚大人会没命……幸而小侯爷平安无事,否则,我要如何与老侯爷交代……”

  “那濮阳郡一事,楚歇到底有没有参与。”

  “……没有,濮阳郡谋反,与楚大人撞上……是意外……”

  一个眼神下,狱卒再挥动两下鞭子。

  “真的是……意外……”

  “楚歇没有参与谋反,那怎么会江景谙刚死,许邑恰好就赶到?”

  “真的是巧合……许侯爷好像知道楚歇要杀江景谙,兴许,是上京城里的许大人告知的吧……时机掐得极准,就是为了……利用郡王之死和西境战事,逼迫太子废位,亦或者,调北境之兵南下……”

  “扶持……江似岚,登上皇位……侯爷说,太子心术不正,手段狠辣,绝不可登基为帝……”

  听到此处,江晏迟喉头挤出一声冷哼。

  “若是巧合,楚歇是怎么在濮阳郡活下来的。”

  “是……是小侯爷救了他……”

  江晏迟眼中暗光渐甚。

  “小侯爷因此惹怒了侯爷,侯爷下了令,不伤小侯爷性命即可……一定要杀了楚歇……小侯爷为护楚歇被刀剑所伤,跌落悬崖……侯爷又后悔了,撤了追兵,说小侯爷性子倔,再追不得了……”

  小皇帝呼吸声渐渐粗重,手背颤了一下。

  深深呼吸两口气,然后才一字一句问:“楚歇,和许纯牧,到底是什么关系。”

  “臣……真的不知……“

  说着说着,一偏头又吐出一口血。江晏迟道:“拉下去吧。”又吩咐寻个大夫来看看,别叫人死在狱里。

  又在昭狱一坐一上午,看着那小小窗口处透进的日光,只觉得刺眼。

  苏明鞍甚至将那村落里救助过楚歇的妇人请进了京中,就安置在顺天府里。江晏迟凭借两张画像一问那妇人立刻认出二人。

  ”记得的,当时我瞧着二人眉眼都很清秀,还以为他们是兄弟。”

  “但那位受了伤的小郎君说,他们是夫妻。”

  江晏迟多问了两句,那妇人还能答得出许纯牧和楚歇的举止特征,惟妙惟肖,不像作假。

  苏明鞍为了保这赵灵瞿,也算是诛心之举了。

  说到底。楚歇到底是苏明鞍一手养大的。猜度人心的本事,如出一辙地精准狠辣。

  苏明鞍,楚歇。

  两个人嘴里都是七分真,三分假地编造着谎话。各有图谋,意有所指。

  苏明鞍要保赵灵瞿。

  楚歇要保许纯牧。

  同一段过往,在两个人嘴里说出来,就像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似的。

  哪一分真,哪一分假,扑朔迷离,是非难辨。

  可真有本事。

  江晏迟暗下攥紧了手,掌心掐出几道青紫的印记——他不在乎苏明鞍的谎。

  楚歇的,才是一把刀子刺入他的心口。

  而在楚歇的说辞里,许纯牧被完全隐去,欲盖弥彰。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楚歇身上暗藏着不能与他说的秘密,可是不管他如何将一颗心剖开捧到他的面前,却始终换不来他真正的坦诚。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就算是千年的寒冰,也总是会有融化的那天。

  可不是的。

  从一开始,他就从未想过真正接纳自己。

  因为。

  他心里有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黑化值50%~

  看评论说很多人担心江崽被骗,不会的。

  江崽其实一直很聪明,他甚至比楚歇更有远见。除了楚歇,他不曾轻信过任何人。

  有时候他看起来有些笨拙,是因为从始至终他从没算计过楚歇。他只想拿真心换真心,也正因如此,一旦遭受反噬他受的伤会很重,会渐渐疯批。

  楚歇正好相反,他的聪明能发挥出来是因为他没有对任何人动心。但他一旦动心了,他就无法那么游刃有余地撒谎,会变得破绽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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