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反派后 第91节

  只再思忖片刻,苏明鞍心思几番折转,决心再一次兵行险着。

  “楚歇在宫中所有的眼线都断了?”苏太傅看着乌云遮月,瞧着今夜又像是酝娘着一场大雨的模样,“去,隐秘些。将许纯牧未能出京的消息放给楚歇。”

  “另外,着人去北境,趁着镇国侯府还乱着。打听一下……我要知道有关于许纯牧的所有事情。”

  楚歇如此看重他,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带着细雪的雨水落下,打在青瓦上噼啪作响——上京城第一场雪雨来临,风里携着刺骨的寒意,吹过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也打在宫中幽暗的长阶上。

  楚歇披着大氅,落座在铺满雪狐皮的摇椅上,看着这一场清冷的雨渐渐下成纷扬的鹅毛大雪。

  这是今年上京城里的第一场雪。

  竟来的这样迟。

  长呼出一口气,白白的雾气从自口鼻处喝出。

  “大人,我们早些歇息吧。”桃厘眼睛哭得像个核桃似的,换了个更暖和的炉子踹在楚歇手里。

  “别急,我再想想。”

  “大人要想什么。”

  我想想,要怎么样,才能杀了千里之外的赵灵瞿。

  “大人,您身子骨不好,不能这样受冻的。”桃厘又哭了,吸着鼻子,半蹲在楚歇脚边,“我们进去想,好不好。”

  她隐隐觉得今夜的大人和往日里不同。

  他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有些心事。

  “大人?”

  “桃厘。”楚歇偏头,抬手揉了揉那丫头的发顶,倏然问,“如果我骗你,利用你,你会不会……很生气啊。”

  “那要看为什么事了。”桃厘捻着袖子擦擦发红的鼻子,为楚歇愿意多说两句话而开心着,道,“桃厘知道大人都是为我好,不会伤害我,就算是说谎……那也是为了护着桃厘。所以无论大人说什么慌,桃厘都不会生气,大人要利用我就利用,桃厘不在乎。”

  “哦。”

  楚歇喃喃两声,琢磨着这句话:得看为什么事。

  “大人怎的忽然问这个?是有人骗了大人嘛。”

  “不是。是我……骗了他。”

  “他?”桃厘不明白,又见楚歇像是迷惑的样子。

  听她家大人低着声音,像是在这场深夜里陷入某种纠结,“明明他没有损失的……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许纯牧失了家人,我失了权势,北匈眼看也要铩羽而归……局势那般有利,他为何……”

  “我已经把一切能给他的,都给给他了。”

  可他那么生气。

  就为了那一点小小的,不足言道的谎言。

  “大人。”桃厘伸手,抓着头顶的因寒风而有些发凉的手,塞回了暖炉上贴着,“人是不会因区区谎言而受伤的。”

  “能让人寒心的,是曾有的期待。”

  桃厘虽然不明白楚歇在说什么,但是又好像听明白了某一处。大人有些时候聪明极了,可有些时候,又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桃厘第一次像个姐姐似的温柔地扫去楚歇发梢的细雪,哄着她家大人,“早几年,桃厘刚入府的时候,曾经和膳房里烧火的徐丫头大吵了一架。我就骗她,我说,腊月初三有万花节。她便为了能去万花节拼了命的干活,烧火,就为了那天夜里能告假——”

  “初三白日的时候,我自知理亏,用半个月的银钱买了我最喜欢的最贵的油纸桂花糖送给徐丫头,我告诉她,我骗她的,教她夜里别去……可是,那天夜里,她还是守在府门外一夜,等着那根本不会到来的万花节。我给她的糖,她一颗也没有吃,还扔在了阶下。”

  楚歇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段往事,心口却隐隐作痛。

  “徐丫头哭着告诉我。如果没有万花节,为什么要骗她。我也哭了,我说这糖我花了半个月银钱才买了,你为什么平白扔了,不就是一街的花,有什么可稀罕的。”

  “我俩都哭了一夜。”桃厘至今说到这段往事,还会神伤,“第二天,她告诉我,不管这糖多贵,她都只想要去看看万花节。如果根本没有万花节,我为什么要骗她。”

  “那个时候,桃厘才明白。我喜欢糖,但徐丫头不喜欢。我自以为的弥补,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在乎。而我以为只是无足轻重的谎言,却让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一夜只睡三个时辰,满心期待地又疲惫地在柴火房里守了整整半个月……”

  “从那以后,桃厘就再不骗人了。”

  桃厘抿着嘴,像是释然了一样,“去年徐丫头嫁人了,她相公陪他去看了万花节,她还记着这件事,给我买了我喜欢的油纸桂花糖,这么大一包。”桃厘比划着,满眼都是笑意,“所以,大人也不必神伤,不管怎么样,只要大人的心不是坏的,最后一定能和好的。”

  楚歇像是听得明白了,又像是不大明白。

  什么油纸糖,什么万花节。

  正在此时,桃厘听着身侧宫人说了一句,跟过去低几句,忽然惊喜着小跑过来,避开外头那些看守的目光耳语着:“楚大人,府邸里递来一封信。是从宫城南的水渠里递过来的,原来府邸里那些不尽是些无用的,可算是有些外头的消息了……桃厘去给您取来。”

  小丫头又打着伞,欢欢喜喜地踩进薄薄的雪地里。

  那风冷得很,楚歇嘱咐:“慢点,别摔着。”不足片刻人回来了,携着一身风雪寒气,掏出袖中藏着的一封书信。

  桃厘不大识字,楚歇只瞥了眼就知道是府内副总管熟悉的自己。其实眼下这般乱局,他也不大想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容易能清净两日,就这么闲着,也挺好。

  “你替我看吧。”

  说罢起身回了里屋,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

  可桃厘拆了信,展开一张薄薄的信纸,先是“咦”了一声,然后才说,“大人,这是不是个许字。额……长明……将……额,西,额……许……上京……唉哟,大人,好多字不认得,桃厘,不太看得懂啊……”

  这几个字已经足够让楚歇警觉了,立刻夺过桃厘手中的信,错愕地看了好几个来回。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肥嗷

  矛盾升级。

  后面好几章都虐(顶锅盖跑路……)

第75章 晋江首发

  信中所写:长明军归许氏副将暂且统御,正与西境宁远王十数万兵马整合,许小侯爷未曾出上京城。

  楚歇捧着这一纸薄薄的信笺,蓦然手腕颤抖,“江晏迟呢,江晏迟在哪里?!”

  许纯牧根本就没有出京。江晏迟扣下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扣下许纯牧。

  他倏然阔步往外,却被守卫持刀拦下。楚歇穿书来此处十数年,去过荒漠草甸,冰原北境,初到上京时也是有苏明鞍作保,还未曾被人这般不客气地带着兵器拦过。楚歇瞥了眼,竟还不是普通的侍卫。

  是禁军。

  江晏迟怕普通的侍卫抵不住楚歇的威吓,特意拨了禁军来。

  楚歇心底嗤笑一声,这么一拦却又让他急切的心情被打断,反而冷静了几分。

  他再一次看了那薄薄的纸上字迹,的确是府内刘副总管亲笔。

  江晏迟把此处看得那么死,怎么就刘副总管有这本事能把这么大一张信纸递得进来。楚歇心思灵巧,立刻察觉不对。

  是有人故意将这信递进来。

  楚歇眼风一抬,立刻警觉——是苏太傅。

  此事不可自乱阵脚。苏明鞍为人狡诈,最喜诛心。楚歇早些年与他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猜测人心的本事。

  是了,他就觉得奇怪,分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江晏迟怎么就忽然和自己翻脸了。

  原来是他在捣鬼。

  他是怎么说服江晏迟扣下许纯牧的,楚歇一时间没太想明白。

  赵灵瞿要杀许纯牧的动机他还没搞清楚,怎么苏明鞍也插手此事了。

  他也想要许纯牧的命吗。

  许纯牧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一直在边境养大的,从未入过上京城的孩子,怎么就能惹得这位四朝太傅忌惮。

  难道真的要给江晏迟一刀去解锁全部剧情吗。

  楚歇的思绪乱极了,解锁不了剧情的他,无论筹谋什么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眼下,只能先确认这信笺的真假。

  非常时期,还是得用非常之法。好在江晏迟根本摸不透他的底细,以为将承鸾殿里头自己的亲信全部拔除,再截下往日里皮那只信隼便能彻底断了他的耳目。

  笑死。

  江晏迟还在冷宫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挟病君以令天下的权臣。

  小皇帝真以为自己跟他成亲了,就成了深宫里不闻窗外事的妃嫔了。

  屋子里没有剪子,楚歇费了些劲儿撕扯下一片红绸,缠在窗阁一头。没一会儿,一只夜鹫扑腾着翅膀落在窗外梧桐树上。

  楚歇挥笔落墨,将信纸往空中一抛。

  训练有素的草原夜鹫立刻叼住了,往楚府而去。

  夜鹫不同于信隼,飞得高,又几乎无声,如墨般的毛发往夜色里一去根本瞧不见影子。

  没一会儿便带来了朱祈的回信。

  没打听到许纯牧的消息,也不知前几日到底是出城还是没出。倒是带来了旁的确切消息——

  赵灵瞿进京了,如今就关押在昭狱。

  江晏迟关的。

  他分明答应自己杀了赵灵瞿,如今倒好,人就在眼前了,反而瞒着自己。

  至于许纯牧,没有消息,那就是坏消息。若他成功出城的,驿站那头不可能毫无动静,怎么都会有些风声的。

  那便是真的扣下了。

  楚歇将信纸往手心一捏,揉作一团又烧成了灰,冷笑一声。

  江晏迟,一招不可二用。

  以为把上京城消息压住了里外不通,就能瞒得过谁呢。

  我可不是你那病秧子老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任人鱼肉。

  说到底。先帝所忌惮的也并无道理——江晏迟体内有一般的月氏血统,他对大魏能有几分感情,说不准,还就是跟那月氏人更亲。

  自己千说万说都没用,那苏明鞍三言两语,就扭转了他的心。

  仔细一想,当年引胡兵乱西境的主意,该不会也是苏明鞍给他出的吧——苏明鞍可是亲历过当年的永安之乱,想到这法子给江晏迟稳住皇位也不奇怪。

  还说什么成为我的刀刃。

  我踏马把你扶上了位,你却上赶着成了别人的刀。

  赵灵瞿八成也是月氏人。

  也是,江晏迟本就忌惮北境兵权过盛,怎么可能生生放弃这么好的削兵权机会,对于他而言,扶持赵氏才有利于自己坐稳位置。

  他生性多疑,许邑刚刚造反未成,他如何会真的信他的孙儿。

  楚歇心底又讪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这个世间本就云波四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是他这段时间魔怔了。

  凭什么他江晏迟就是例外,尽做些赔本生意。说到底,江晏迟不过也就是相中楚歇这一身好皮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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