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沈东自己找衙门谈，兴许是‘上门求’。
可杨桂成替海城解决了多少就业问题，得说，在沈东之前，杨桂成就是海城人的饭碗，他去找衙门，那就是‘上门赠’。
沈东想的是这一环节，觉得杨桂成可能入了股，想拿花絮一笔。
康悦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先问周成宇，“你确定里头有鬼？”
“苏轻语一小妹和衙门一小子关系不错，俩人腻歪的时候说的。”周成宇也不较真，实在道，“这我也不好说，毕竟，这事他拼缝也没太大毛病。”
毛病是没有，但可能是一把刀。
康悦就嗅到了刀的味道，迟疑道，“咱们还不上钱，可是要把花絮送出的，你们说，杨桂成能不能惦记着这个？”
“那……他惦记也没用啊，咱咋能还不上？”周成宇特自信，拇指外翻，指着窗外，“不说花絮，就咱这个地皮值多少钱？”
“面上看，花絮不挣钱，美食街也不挣钱，海城那三百亩建设，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花絮自用。
就算房价翻三倍，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最多也就赚三亿，咱们可是八亿债务。”康悦三言两语，把阴谋画了出来，清晰透明。
沈东心里琢磨着，觉得特别可能。
他没武断认可，冲康悦一飞眼，“这个容易，如果被你猜准了，眼下，杨桂成应该无比乐意借钱给我们，不要利息都会借。”
康悦忽然露出狐黠的笑，拿出手机，看着沈东道，“要不，我试试？”
别试人心，结果，往往很悲哀。
沈东心里有点抵触，不过，他更想知道，身边是狼还是羊。
电话拨通，车里无比安静。
“杨总你好，还记得我吗？”康悦像自带变声器，接通电话之后，声音甜腻腻的。
对面，杨桂成特别爽快的声音，“记得，美女怎么可能被忘记，怎么，是不是厂房拆除遇到了问题？”
沈东还以为康悦会卡住，谁曾想，这妮子对答如流，“您真是料事如神，有一个那么高的大机器，下面有线，上头有横梁，我们这里也没人会拆，怕漏电，害怕砸到人，就搁置了。”
“那个啊，哈哈。”杨桂成爽快一笑，立马承诺派工程师回来。
说完这个，康悦立即补刀，“那个，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
那边一出声，康悦直奔主题，“花絮马上要办演唱会，周董的，宣传之后肯定爆火，怎么说呢……”
“缺钱？”杨桂成主动提了出来。
沈东一听这俩字，笑容渐淡，还真是个狐狸。
这狐狸说话也漂亮，提醒康悦道，“话，我不该说，可我觉得你们赵总的眼光太前卫，大锅饭早就不行了。
第448章 撂挑子
眼下人心涣散，就算把人心经营起来，也未必能得到什么，你们的利润点，太低了！”
话说的真漂亮，若不是提前猜到，一定会为因此感激涕零吧。
康悦也会演，先一声长叹，无奈的口气道，“能咋办，你也知道，赵总是混出来的，总觉得大家吃饱，他就牛掰，觉得有朝一日，他能一呼百应什么的。
太……算了，我只是奉命传达一下领导思维，也没打算真融到资金，嘿嘿，您可被打我小报告。”
“哈哈，就冲你的单纯，说，赵总需要多少钱？”
沈东听到这话，当场竖起大拇指，女人啊，是真的有毒。
康悦洋洋得意一甩头，继续给杨桂成下套，“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滨海还有一篇废土，想补齐资金缺口，最少得有五亿。”
雾嘈，一开口就是五亿？沈东当然觉得数额大，举起三根手指冲康悦挥动。
谁曾想，康悦忽然嗲嗲一声，“那个，要是八亿就更好啦，我就能在老家盖个三层小楼，唉，杨总家是农村的吗？”
“三哥。”沈东冲周文斌伸手，要了两根烟，递给周成宇一根，“你觉得，别人把刀架在咱们脖子上，能忍吗？”
“那肯定不能。”周成宇没含糊，眼神却满是忧虑，“可人家现在还算帮衬咱们。”
周成宇有时候真像康悦说的，混出来的，太仗义。
沈东一笑，替周成宇点着了烟，“生意场上的刀，看清楚那一天就已经死了，三哥，没哪个商人是慈善家，逐利是根本目的。”
周成宇没像以前一样，反骂‘还用你教育我’，而是长叹一声，“我知道，真真假假的，都忒么是骗子。”
“别这么说。”沈东一搓鼻子，笑着开解道，“你得这么想，咱们在一个槽子里吃食，别人吃一口。
咱们就少一口，别人多一口会怎么样咱不说，但咱们多一口，就会有更多的人，跟着咱们多一口。”
周成宇闻声一挑眉，旋即又低下头，他狠抽一口烟，把烟头踩的细碎，半响，他缓缓开口道，“咱是羊群里出来的狼，不能忘本。”
“谢三哥教育。”沈东笑着，一手搭在周成宇背上。
有钱，生活质量会变，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随之改变。
沈东不希望这样，所以，他从不插手项目的具体决策，可他也感受到，周成宇疏远了。
他眼珠一转，故意提及过去，“一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三哥，还记得咱们在帝都么，有一草坪，红袖标罚款那次。”
“咋不记得，你还让那娘们骂我。”周成宇一斜眼，蹲在地上。
他双手合十，搓着手心，“是挺长时间了，咱俩认识，就因为一破游戏，也挺有意思。”
“破游戏？”沈东感觉话匣子打开，凑到周成宇身边，肩头一撞，“你连热爱的传奇都不玩了？工作室不搞了？”
“哪有时间。”周成宇又点上一颗烟，在烟雾中的双眼有些黯然，“老二，我有时候挺累，有点不知道搞这些乌七八糟为了什么，虚伪，假，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人各有志，这是老话。
沈东本以为是利益隔阂，还打算给周成宇更多，可听这话，沈东懵了，“三哥，不想干了？”
周成宇一侧身，复杂的眼神看着沈东，“说真的，我一点都不痛快，每天晚上回家，我都会把自己锁屋里，要仔仔细细的想，今天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有没有漏洞。”
“还有就是别人给我说的话，是不是给我下套。”
说着话，周成宇木讷的摇晃着脑袋，“真的，特别累。”
“那让周文斌替你。”沈东半开玩笑的口气，一手搭在周成宇肩上，“你使唤他，让他替你操心。”
周文斌巴不得，听到这话，嗖一下站起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周成宇眼底有迟疑，但没有不舍。
他没顾虑周文斌的感受，直说道，“如果你觉得王小葱可信，交给王小葱吧，周文斌还欠点火候，不过，你可以让他跟着，多学学。”
“行，我保证认真跟着康总。”周文斌拍胸保证，立军令状一般。
沈东表情有些僵硬，他真没想到，周成宇说舍就舍，那可是三百大亩地，目前的价值就不低于五亿。
更何况，还有滨海那九百公顷。
呼。
沈东长出一口气，捏上鼻梁道，“三哥，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那打算干什么，带着嫂子游山玩水？”
这么大的项目，负责人撂挑子是相当麻烦的事。
且不说各方面合作，就一个用人上，新上岗的老大，凭什么驾驭前任的心腹？
周成宇也一把年纪，看出沈东眉眼中的情绪后，眼珠一转，露出笑容，“我是觉得自己不适合搞地产，唉，娱乐业我在行呀，就说火山石洗浴，ktv、网吧这些，海城总得有吧？”
“我跟你说，就这洗浴里面就有……”
砰！“搞定！”
周成宇正说着，康悦开门下车，脸上尽是兴奋。
她这小妖精，到了沈东身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狐疑着打量沈东，“怎么，吵架啦？”
“没，我和三哥研究点事。”沈东绝不会抹黑周成宇的脸面，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道，“杨桂成那边怎么样，有点惊喜没？”
“岂止是惊喜。”康悦姿态很奇怪，微颔首，恭敬的样子，却说出一番得意的话，“他要来接我，我说我跟你们在一起，估计马上就到了，带钱来的。”
说到这儿，沈东回头看向周成宇，“三哥，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周成宇是真真不喜欢虚与委蛇，可他也不会关键时刻，拽沈东后退。
只一声咳，周成宇仿佛换了个人，气势都拔高三分，那唇角微微扬起，恰有一份藏而不漏的王者之气。
“坑他！”
沈东灿然一笑，轻搓一下鼻头，“这种事，我俩不适合在场，先撤了？”
“晚上，我找你喝酒。”周成宇像领导人似的，半空一挥手，转身，极潇洒的系上上衣纽扣，钻回车里。
第449章 游刃有余
总装别人，是挺累。
沈东能理解，不光是累，应该还有四十多岁男人渐渐磨平的棱角，他想着，回头看一眼周文斌，“怎么样，想上位么？”
当初，沈东也问过周文斌这样的话，现在，海城没了李开耀。
周文斌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意思，可他有点不敢相信，试探性问道，“二哥是说，康总……”
沈东眉头一抖。
周文斌仿佛明白了什么，眸光一闪道，“只要二哥信我，那我就跟着康哥好好学习！”
路过银月亮，沈东没往里进，而是指着海城中学后院的胡同，边往里走，边说道，“你去阻止他，他不会领情，你揭发他，那你就是叛徒大哥的叛徒。”
“你是我的人，你也会有自己的人，你得服众，知道吗？”
周文斌听了这番话，感激涕零，不住点头说‘知道’。
“行了。”沈东愈发有大哥气势，抬手一指周文斌泪眼婆娑，“你小子也得上席面，大哥哭鼻子，让人笑话。”
周成宇在茶庄的时候说过，周文斌不行，康悦也跟沈东说，周文斌没正事。
这些话，沈东从没当回事。
轻车熟路，沈东带着周文斌到了东嫣传媒食堂，不一样的身份，踏入同一片土地，感觉极为不同。
来东嫣传媒没有特殊目的，就是为了安静，说点秘密。
沈东随便找个水泥台阶坐下，侧头看周文斌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笑着一指，“没事，来，坐我旁边。”
“唉。”周文斌这才敢坐。
沈东悠哉悠哉的样子，点上颗烟，直接躺进草坪，“海城未来一定是文明城市，黄赌毒的饭碗一定要砸的彻底，黑不能有，如果非要有，只能是你。”
周文斌秒懂，这是要成为唯一的大哥啊？
他兴奋的一拍前胸，包揽道，“二哥你放心，只要彪哥不在中间搁着，最多半个月，我让……”
“话别说那么死。”沈东笑着打断。
他坐起来，揪着枯黄的草叶子，若有深意道，“斩草除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者，这只是其一。”
京城来的超市，只是小小一波低价促销，百信小超市就扛不住压力，等花絮的批发市场全面开放，海城实体要承受什么样的冲击？
自营小老板的暴走、抗议，那才是要命的。
这个事，钱能摆平一部分，可一定有钱搞不定的另一部分，这部分人，只要那个赵文亮稍微煽风点火，就是变成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