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珍惜，又有些惶恐。
于是她垂下眼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苏成意没察觉到陈锦之这样的情绪，她一向掩盖得很好。
他只是为自己狠狠摆了一道101公司，为陈锦之提前结束合约争取了机会而感到高兴。
下午的时间里，陈锦之还有工作在身。
周扒皮101公司的压榨体现在方方面面。
苏成意和小郑倒是很闲，项目负责人生怕他俩闷不吭声地跑路了，特地给他们在咖啡厅订了位子。
其实压根没有跑路的打算，这场心理博弈战，苏成意的目的也很迫切。
两人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次是靠里的包间，透过玻璃，可以完整地看到整个公司内部。
101公司挺小的，但人员并不少，有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一楼是人流量最大的，穿着光鲜亮丽的艺人们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疾步而行。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或许因为忙碌的行程，或许是因为在大众视野下始终要保持微笑实在太累。
“说起来，你想帮陈锦之解约，其实用不着这么费劲吧？”
小郑拿了块曲奇饼丢进嘴里，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违约金光是《直到你降临》和《虚拟》这两首歌的收益就足够了，当然了，我说的是伱作为制作人的收益，这一块儿我可没少帮着谈价钱哈。”
小郑的意思说得很清楚，就是他也知道陈锦之在101公司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钱，大头都让黑心公司给吞了。
苏成意听着小郑的问题，并没有转头，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像蚂蚁一样忙碌攒动的人群。
“那样的话，她不愿意。”
这个回答倒是让小郑愣了一下。
“陈锦之不愿意？”
“嗯。”
苏成意抿了一口面前的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迅速蔓延口腔。
虽然没问过，但他知道陈锦之不会希望这样。
她在南韩经纪公司的解约金两千万韩元，其实换算过来也才十万人民币，是全恩妍帮她垫上的。
她出道后赚到第一笔钱，第一件事就是立马还债。
其实全恩妍恐怕都不记得这笔小钱了，但她一直以来都很在意。
如果现在提出要帮她付解约金的话，她百分之一千不会同意。
在这方面，苏成意觉得自己算是了解陈锦之。
她要的是爱，不是施舍。
这些话他没有跟小郑说，解释起来有点累。
以别人的视角来看，或许会说你们都是这样的关系了，没必要计较这么多之类的。
苏成意却觉得，在谈爱之前，更需要的是尊重。
另一边的会议室。
“你说让Iris解约？在开什么玩笑！101团C位解约，还算什么团？！请问我们公司的名字还有什么意义？”
最激动的这一位是当时负责《偶像101》节目的总导演，自认为把每个参加101的女孩都当作“亲女儿”看待的她当然是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
“好啊，那不解约。你去跟知矜尘谈。”
负责人刚刚在苏成意那边受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发泄，正巧有人撞到枪口上来，他立马冷笑一声呛了回去。
“你以为是我想让她解约？不解约，知矜尘就撂挑子不干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我是蒙面歌王》的节目怎么办？！得罪了背后的李青山，你来负责收尾？”
“他妈的，你们一个个甩手掌柜，都来跟我吵吵？”
“有种的现在就下楼，知矜尘现在就在二楼雅座坐着呢，去啊！你们去谈啊！”
他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把玻璃桌敲得duangduang响，已经是完全失了风度。
见他这样的反应，方才还坚持不同意的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公司老板终于发话了。
“都冷静一下。”
他咳嗽了几声，把桌上已经凉了的开水一饮而尽。
“就按他说的做吧，节目周期结束，解约。”
“可是.”
有人忧心忡忡地出声，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抬手打断。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当下这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比起跟知矜尘直接鱼死网破，这样好歹还有一段时间的缓冲。”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Iris能踢馆成功吧？人家那是什么阵容，什么后台？进前三是不存在的，不倒数第一就该烧高香了。”
老板冷笑了一声，眼里露出几分狠意来。
“一轮游淘汰之后，我们多的是时间安排她的后续行程。你们别忘了，一开始的企划书里Iris本身就是弃子，最大程度地压榨流量和剩余热度就是她的价值。”
“只可惜”
说到这里，老板突然卡了壳。
是的，他们利用101节目以及Iris的热度来培养的本公司艺人赖雨泽，前段时间刚刚轰轰烈烈地翻车、并沦为全网的笑话了。
“咳，总之，就这样。”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下了定论。
其他人纵使仍觉不妥，可也给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只得愁眉苦脸地离去了。
所有员工此时心里想的其实都一样。
那就是——“我们公司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第367章 对你是明恋
“说起来，参赛曲目你准备好了吗？第二期眼瞅着就要开拍了。”
小郑又下单了两份甜品，很有要把101公司吃垮的意思。
“嘿，哥们儿分分钟百万上下的人物，居然被这小破公司困在这儿吃抹茶慕斯。”
他挖了一大勺子放进嘴里，随后就被冰得“哈呼哈呼”喘大气。
苏成意漫不经心地应声道：
“百万欢乐豆么？”
“开什么玩笑？当年陈刀仔能用二十块赢到三千七百万，我用二十万赢到五百万，不是问题。”
小郑“呵呵”一笑，又用勺子敲了敲杯壁以示抗议。
“跟你谈正事儿呢苏sir，歌写好了吗？”
苏成意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像在沉思。
他自身气质使然，一做出这样的表情，就显得很深沉，像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抑着。
小郑一愣，一时间心里暗道“坏了”。
就算是所谓的“天才制作人”“李老亲传弟子”，只要像这种搞音乐创作的，都肯定会有灵感低谷的时候。
就连李老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过创作低潮，据知情人士透露，那段时间他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时不时还有摔砸东西的声音传出来。
眼前这位短短时间里就写出两首大爆曲目，想必不光是运气好，更是灵感透支的结果。
现在这样的情况，外部压力巨大，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作品拯救这个死局，他的心理压力就更不用说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满十八岁没几天的少年人罢了。
自己刚满十八岁的时候，还在跟老师家长斗智斗勇为了翘课去网吧打会儿魔兽呢。
哪像苏成意，现如今一下子就要面对这么棘手的情况，估计还是人生头一回。
本来写歌就是件困难事儿，这样一来，估计更加写不出来了。
小郑一时间有点懊恼，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
他道歉的话都说到一半了，苏成意忽然又抬起眼睛，一脸严肃地问：
“小郑，你觉得是顺应潮流选择有难度的R&B曲目，还是铤而走险，选择能够打动人心的民谣风呢？”
“.呃，在回答之前，容我先问一下。”
小郑有点懵，他挠了挠脸，才狐疑地问道：
“你是准备了好几种方案吗？”
“嗯。”
苏成意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小郑一时间有点想揍自己一拳。
没事儿在那矫情啥呢，还同情上了，眼前这位你就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
这货就是个活生生的Bug，地球online的开挂玩家。
“此刻残局如此，我这步棋不能下错。”
苏成意微微皱眉，语气认真起来。
小郑总觉得从他眼睛里看到一抹寒芒，他顿了顿，压低语调说：
“或许可以从其他选手身上入手？不过，这样的节目，背后的保密工作恐怕更是要加倍，想提前了解其他选手的选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的，现场比赛变数极大，选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其他歌手纷纷走抒情路线时，一首激情澎湃的选曲无疑会给现场观众留下最深的印象；而当其他歌手纷纷炫技，各显神通地飙高音时，一首恰到好处的小清新民谣或许更能打动人心。
但他们能想到，其他团队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在正式录制之前，保密工作一定是被放到第一位的。
刚刚的这段空闲时间里，苏成意重新对于七位参赛选手做了研究。
其中有五位都是老牌唱将，实力极佳，很多歌都是苏泽朗和杨柳这一代人的最爱。
他们不仅唱功无可挑剔，更关键的是会给予现场观众降下奥义——“回忆杀”。
所谓回忆杀，其实就是当人们在现场，在顶级灯光和音响加持下，氛围感已经渲染到了极致的时候，歌手唱起了童年或者青春时代曾无比熟悉的歌曲。
这时候泛黄的回忆会像是画册一样慢慢铺开，人生像走马灯一样随着旋律播放，不得不让人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这样子的歌或许不是人们最喜欢的，但一定是最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