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就是晚上碰到后,我们两个就一起沿着路边转悠,忽然有一个小男孩从后边跑上来抱着他的腿就叫爸爸,三年前那个小男孩大概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吧。
我当时注意到,被那个小男孩抱住腿叫爸爸后,王广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很快,一个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岁的年轻女人跑过来,一句话都没说,抱起小男孩就朝我们反方向走去。
当时那个女人的反应就有点不太正常,按理来说,如果是自家小孩认错人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应该解释一下,说声不好意思,我儿子认错人了之类的,可她却一个字都没说。
还有就是广军的反应,他当时不止是脸色难看,还浑身僵硬,可能是因为没有自己孩子的缘故,广军可是非常稀罕小孩的,尤其是男孩。
平时看到小孩子,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他都会主动逗逗,他口袋里时常都会装几块水果糖,就是为了给孩子吃。
现在仔细想想,他那天的反应确实有些太不正常了。”
三年前那个孩子四五岁,而王广军的妻子是四年前因病过世的,也就是说,如果那个男孩真是王广军的孩子,那他在婚内就出轨了,并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次做出这样的极端选择就有了动机,和牛胜利一样,为了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点什么,反正都要死了。
那么现在找到这个孩子,也就是找到这个孩子的妈妈成了关键,她那里肯定有关于反制幕后指使者的东西,王广军不可能不留一手。
“张亮同志,你对那个孩子的妈妈有印象没?”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实在是回忆不起来那个女人的模样,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没在我们那一片见过她。”
回忆不起来长相没关系,可以帮助他回忆,保证比他自己回忆的还要清晰,就像是刚见过一样,可没在附近见过……
意味着又要扩大搜索范围,说实话,凭模拟画像找人,如果这个人没什么特别有辨识度的标记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他们现在要找的这个女人倒是应该可以好找点,三十出头,带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非常有可能是单亲家庭,只这一点就好找的多。
得,那位杜教授才刚被送走,还在路上呢,赶紧通过车载报话机联系,让已经走到半道儿的朱东君又拐了回来。
这一通忙活,又是半个小时过后,那个女人,包括那个孩子的模拟画像新鲜出炉。
女人的画像看上去还有几分真实度,孩子的画像纯粹就是凑数的了。
那么大点的孩子本身就是一天一个样,距今又过去了三年多,想通过这张画像找到这个孩子的可能性近乎于无。
现在只能将找王广军的那个男人的画像和女人画像一起下发到城区内各派出所,请他们在辖区内协助查找了。
这一折腾,天色已然大亮。
连续两宿没睡,老高同志已经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在李言诚的劝说下,和同样年纪大了快顶不住的曾副部一起先行离开了。
其他人,像市监委的江副主任,上边监委派来的那位刘处长,他们暂时就还不能走,王广军家的现场勘察还未结束,尸体解剖也还没完,他们要在这里等待结果。
只有最终确定了王广军确实是死于自杀,现在布置下去的调查方向才没错,要是发现疑点,有可能是死于他杀,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推断都得打翻了重新来。
“李局”
“江主任”
见李言诚给下属布置完工作暂时没事儿,江副主任端着茶杯走了过去。
“李局,能聊聊不?”
“当然,快请坐。”
李言诚伸手将旁边的椅子拉开,示意江副主任坐。
“江主任是对这件案子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新想法我没有,查办案件我是门外汉,尤其是你们这种……这叫什么来着,哦对,刑事案件,对这个我更是一窍不通,就不在您这位专家面前献丑了。
市里之所以派我们过来,包括上边派刘处长过来,个中原因,想必您应该能明白。”
“明白”李言诚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刚才从朱东君那里要过来的烟,给江副主任丢了一根过去,再给自己点上后,他继续说道。
“主要是监督,说的再直白一些,其实就是想看看这起案件是不是在我的授意下做的。”
江副主任挑了下眉头,他没想到这位李副局长竟然直接就将事儿给挑明了。
见他那一脸诧异的样子,李言诚淡淡的笑了笑。
“这没什么,很正常,换成是我,我也会怀疑,并且围绕这个人展开一系列的调查。”
一边说着,李言诚将摆在他面前的本子推到了江副主任面前。
江副主任有点搞不明白他推本子过来做什么,便低头扫了眼那个本子,这一看,让他的目光不由得就是一凝。
原来,本子上写的是李言诚从前天下班后开始,一直截至到今天凌晨被电话叫过来前为止,姑且算是一天两夜的具体动向。
写的非常详尽,连时间都记录上了。
粗略扫了一遍后,江副主任满脸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李言诚。
“李局长,您这是……”
“从四号下午开始我的具体动向,交给我们总队核实的话,我担心他们不好调查,毕竟我是他们的领导,还是交给你们监委去核实更好一些。
当然,这一份我的动向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算是表明我的一个态度吧。
江主任,你们核实的时候,如果要去我丈母娘那边,得先向上边申请一下,手续可能会麻烦一些,但没有手续的话,那些安保人员可能不会轻易配合。
然后昨天下午我是和市社会局一处的处长苏孝同,还有我二舅哥罗扬,以及我们各自的家属、孩子,我们三家人在一起吃的晚饭。
罗扬那边能简单些,他这两天正在厂里办理交接手续,你们直接去他们厂里找就可以,苏孝同那边估计会麻烦些,他从今天应该也开始办理交接手续了,他们的工作交接因为牵扯到很多保密文件以及案件,所以肯定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去。
你们要找他,也得先去市社会局那边申请一下,这个我可以打电话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尽量配合。”
闻言,江副主任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都什么事儿嘛,核实一点事情而已,还得向这儿申请,向那儿申请的,不够麻烦。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算好的,人家最起码告诉了你解决的办法,否则他们直接过去了不得门而入那才叫折腾呢。
江副主任低头看着那个本子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道。
“谢谢,谢谢李局长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
“说谢谢就有些过了。”李言诚摆摆手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江主任您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
“很好了。”江副主任抬手拍了拍那个本子。
“不管是四号晚上岳平心对李局长您的诬告,还是昨天晚上姓岳的被杀,都很仓促,肯定不会是提前多少天就有准备的,能提供清楚昨天一天的动向就足够了。”
江副主任有些感慨,平心而论,如果换成他,知道自己被别人怀疑了,别说主动配合,你得先给我说个一二三出来才行。
他刚才过来找李言诚,主要就是想对自己今天凌晨在这间会议室里的发言做个解释,他相信,自己那会儿说的话,这位李副局长肯定已经都知道了。
他想解释一下,说明自己是对事不对人,可没成想人家比他快一步给出了这份情况说明。
写这个东西让他去核实,就是回应那份怀疑。
否则,刚才高局长和曾副部在的时候怎么不交,市局刑侦总队都是他的下属,需要避嫌,总部刑侦一局又不是,再不行了总部也有监察办,交给那里也可以,完全没必要直接交给他。
江副主任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能年纪轻轻的身居高位,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都不说那神乎其技的专业技术了,就这份对人对事儿的态度,就值得他这个已经五十出头的人学习。
“江主任您刚才提到仓促,没有提前准备,我觉得不算特别准确。”
“哦?怎么说?”
“牛胜利能那么轻易的就答应王广军的要求,愿意去杀岳平心,这是因为他前些年因为特殊情况失去了工作,家里有三个儿子,一家人只靠他老婆那点工资过日子,生活很贫苦,所以他不得不另想他法。
这些年他多次被我们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还劳教过一年,现在又有绝症在身,可以说,他的人生就这样了,如果能用自己这条本来就没多长时间活头的命换三个儿子改变人生的机会,他肯定愿意尝试。
但王广军不同,他今年刚刚五十,建国那年随老部队进城后转成了公安部队,勤勤恳恳工作三十载,虽然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但我相信他心中的荣誉应该还在,正常来说,轻易不可能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这牵扯到他死后对他的盖棺定论。”
第575章 理顺
清清白白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临死前会做出这样违法犯罪之事?
就算如同张亮所说,那个小孩真是王广军的孩子,李言诚相信,只要他对他姐姐说明,他死后,他姐姐一定不会不管的。
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遭人唾弃的事情来。
所以,王广军的转变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那个幕后指使者请他做事儿,一定是早有预谋。
至于说原本是想请他做什么事儿,这个暂时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绝对还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只是岳平心这个事情发生的比较紧急,所以才临时将王广军这步早就布好的棋给提前用了。
现在问题来了,那个幕后指使者除掉岳平心,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他栽赃吗?
李言诚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那个人之前找王广军,应该是有其他事情需要他做,那又会是什么事儿呢?
现在提前走了一步棋,对那人原本想做的事情肯定有影响,他是不是还需要再找其他人?
关键是,他原本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需要王广军这个在看守所工作的人去做?
如果说除掉岳平心不是为了栽赃,而是有其他原因,那究竟又是什么原因呢?这个姓岳的究竟知道什么?
这一刻,李言诚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懊恼的情绪,早知道这样,昨天他就应该主动要求审一下这个家伙,这样一来,什么秘密都能给问出来,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凭空猜测。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姓岳的已经凉的透透的了,他是有拿手本事,但也只能对活人用,面对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也是毫无办法。
摇摇头将这些负面情绪清除出脑海,李言诚让人将目前看守所近三个月的在押犯人花名册,以及工作日志登记簿拿过来。
他打算先看看这两样,看能不能在这上边发现点什么端倪。
他认为,那个幕后指使者找上王广军帮其做事,刚开始肯定不是冲着除掉岳平心来的,既然这样,那如果能找到他们最初的目的,这个案子也应该能重新看到光明。
“李局长,我听您说要查看守所近三个月的在押犯人花名册和工作日志,是有什么发现吗?”
就在李言诚等人去拿他要的那些东西的空档,上边监委派来的那位刘处长忽然开口了。
“发现暂时没有,只是一个猜测,是这样的刘处长,我觉得……”
李言诚将自己猜测的东西讲了一遍,越听,那位刘处长的眼睛就越亮。
他感觉,好像从这一刻起,这起案子才算是进入正轨了。
自打凌晨过来了解了案件详情后,刘处长始终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觉得不管是认为李言诚本人对岳平心实施报复,还是说有人故意给他栽赃,都有点牵强附会的意思,认为这起案件应该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
不过领导们要求先排除李言诚的嫌疑也没错,有时候排除也是一种收获嘛。
虽然哪怕是到现在,这位李副局长的嫌疑也依然还没有被排除掉,但自从这位过来后就开始进入状态,接手审讯工作,到后来的指挥若定,让刘处长清楚,就算这个案子真的是此人做的,他们这些人就算再查,哪怕是查个底儿掉,也肯定是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会将这个案子变成一桩无头案。
“李局长您是觉得,岳平心很可能掌握了某个组织或者个人的犯罪证据,所以这次他算是被斩草除根了。”
“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可能性,甚至有可能他本人就是那个犯罪团伙中的一员,这次被抓,幕后之人担心他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所以才……”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幕后黑手,很有可能知道您的本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能不能从这方面着手?”
“难度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建议这样做。”
李言诚摇摇头说道:“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不算外地的,就只京市,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少于一千人,这还只算的系统内的,也就是都是从事政法工作的,刘处长您觉得这有办法查吗?”
听罢,刘处长有些无奈的啧啧了两声。
这确实没办法查,就是一千个普通人,想过一遍筛子都不容易,更何况还全都是公检法、监委、社会局这些单位的人。
在这种部门工作的人如果犯案,反侦察意识就是要比普通人高的多,想要查清楚他们,那是难上加难。
虽说几乎不可能存在什么完美犯罪,但凡做过,肯定就会留下痕迹,可以目前的查案手段以及辅助的科技水平,很多案子在这个年代也确实最终都可能成为无头案。
这两年还能算好点,离开本地去外地需要有介绍信,出门不方便,等再过两年去外地不需要这玩意儿后,流窜作案就会多起来,在这个地方犯案后跑到另一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不再继续作案,想抓到他的可能性非常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