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普通炸药的能量释放形式，和电磁几乎八竿子打不着。这也是大家都没往普通炸药上面想的原因，甚至在同志们看来，往炸弹里塞个磁控管，配上电池，都比炸药来得靠谱。
没想到的是，高振东居然点了点头：“对，我有办法！”
空装局的同志脸上神色就是一喜！高总工说他有办法，那就绝对有！而且不是那种纯理论很原始的办法，而是有相当的实用价值和可能性的。
不过他还没开口，另外一位同志比他可急切多了！
不是别人，正是研究电磁方向的周教授。
要说理论他肯定是在场的同志里最精通的一个，但是这种非常实际的、而且又很不可思议的实现，就不是他的强项了。作为相关专业的研究者，听了高振东的话，就跟小孩见了糖一样！
“高教授，还希望不吝赐教啊。”周教授说话颇有古风。
高振东指了指大家头上的电灯：“周教授，这个电是怎么发出来的，您应该很清楚吧？”
除了太阳能电池、温差发电、磁流体发电、化学电池等不常见的发电形式外，几乎所有的电能，都来自于电线切割磁力线。
就连大家经常调侃的一切能源都是烧开水，实际上这些烧开的水蒸气，在电力方面都是为了推动导体切割磁力线！
而高振东要说的，和这个差不多。
周教授都不用思考，就明白了高振东的意思。
“你是要用炸药的能量，推动磁体或者导体运动，在电场或者磁场中产生巨大的电磁脉冲？”
高振东点了点头：“基本原理差不多就是这样。”
周教授几乎没有考虑，马上就开始摇头了：“这不可能。炸弹内部布置的导体也好磁体也好，都是有限的，而且运动空间极为有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运动速度达到了极限，也不可能产生太高能量的电磁脉冲。”
周教授说得很是肯定，他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信心。
这东西有点过于专业，其他几位同志几乎都没有太明白，包括同样是教授的罗教授在内。他毕竟是搞弹药的，只能说听懂了原理，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做出评价，或者说连评论都做不到。
高振东也有点犯难，这东西说起来挺复杂的。
算了，还是画图吧！
高振东站起身，一边拿粉笔一边道：“这个事情有点复杂，这样，我把我的想法画一下。”
所有的同志都满怀希望的看着高振东，除了周教授，因为他很少和高振东打交道，完全没领略过高振东画图意味着什么。
而罗教授则是聚精会神的盯着高振东的动作，对这一幕，他可太熟了！
高振东在黑板上画的图，属于是难得的有些复杂，至少比起他画的很多原理图和示意图，都要复杂和精细。没办法，这东西实在是有些抽象，不画详细一点，压根说明不了情况。
他在黑板上画的，是一个爆磁压缩发生器（FCG），全称是爆炸驱动磁通压缩发生器，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但是高振东却将它画得很是精细。
就是中间一根金属管，金属管内装炸药，在金属管外部，缠绕了一层螺旋形的线圈，看起来倒是和高振东最早搞的激光器的那个核心器件有点像。只是这次中间的不是红宝石而是金属管，外圈的则换成了线圈。
而金属管和线圈初始是不接触的，金属管的一头引出导线，和线圈的同一端相连，而金属管的另外一头，以及线圈的另一端，则是连到了电源的两极上。
周教授看着高振东这个图，还是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高教授，你是利用金属管和线圈形成的闭合回路产生磁场，然后想用爆炸驱动炸药四周的金属管壁切割磁力线？先不说你这个结构的运动方向和磁力线的相对位置，就算是这些都合适，但是能产生的电磁能量依然是有限的。”
其他同志就当听天书了，完全没搞懂他的意思。
高振东摇摇头：“不是，恰好相反，周教授，这里运动的不是导线，而是磁场！”
别说其他人了，周教授都有点懵。
“磁场？你的意思是利用爆炸推动金属管膨胀，推挤磁场向外运动？金属管的膨胀速度决定磁场的运动速度？”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是还是不对劲，这根本产生不了多少电磁能量，这和他刚才说的那个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运动的是导体，一个运动的是磁场，只是运动的相对关系发生了改变而已。
高振东摇了摇头：“不是。这里真正在运动的，是回路面积，而产生变化最大的，是磁感应强度！”
周教授是彻底懵掉了，高振东说的每个字、每个专业名词他都明白，但是连到一起，就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高教授，我不明白。”这话他说得真情实意。
高振东道：“周教授，磁场冻结效应你应该知道吧？”
周教授像个学生似的点点头：“嗯，知道。”
磁场冻结效应，就是在理想状态下，通过导电性能良好的闭合固态导体回路的磁通量是恒定的。
说人话就是，在一个闭合回路形成后，闭合面积内的磁通量是恒定的。
虽然说是理想状态下，但是大家都知道，理想状态和现实状态虽然不同，但是已经足够指导现实世界做点儿什么事情了。
“所以，我们只要在极短时间内大幅压缩回路面积，那恒定的磁通量就会造成闭合回路内的磁感应强度急剧上升！磁感应强度的上升幅度，与回路面积成反比，这是一个极快的增幅速度！”高振东揭开了最重要的谜底。
这就好像把一个大馒头捏成一个小球，馒头重量不变，但是密度会上升。这里磁通量就是馒头重量，回路面积就是馒头体积，而磁感应强度就是馒头的密度。
周教授如同醍醐灌顶，一拍大腿：“对啊！急剧上升的磁感应强度，会在线圈内形成强大的电流，几十上百倍的放大初始电流！被放大的那些电流，能量正是来自于炸药的爆炸！绝了！”
他不禁为高振东的想法拍案叫绝！
这里最绝的是，与导线切割磁力线，其运动速度与运动范围受到炸弹严重限制不同，理论上，闭合回路的缩小，其最小面积可以无限趋近于零，也就是说，与面积成反比的磁场强度，可以趋近于无限大！
虽然这只是理论，但是只要理论成功，那么这种结构就能发挥出比导线运动这种原理大得多得多的能量来，而其上限，取决于炸药的爆速等参数，可谓是最大限度的将炸药的能量转换了过来。
“绝了！太绝了！”周教授赞不绝口，作为一名研究电磁方向的学者，他太清楚高振东这个结构的巧妙程度了，简直是将理论和实践之间的联系，拉高到了极致！
服气！这位高教授对于技术路线的把握，可谓极致。
能不极致嘛，王国严选，值得信赖。罗国没有千古之前，王国还是非常支棱的。这个东西就是王国的，而且王国佬在这个爆磁压缩发生器上，玩出花来了。
别的同志对他们的讨论根本不懂，但是察颜观色还是懂的，更别说周教授这赞不绝口的态度。
“周教授，怎么样？我就说高教授有办法吧？”罗教授乐呵呵的。
至于防卫委总工和空装局的同志，则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眼看着刚才还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转瞬之间就峰回路转，原理通了！
这是非常难得的一步，原理不通，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再说。
振东同志，稳！
看见他们的神色，高振东笑道：“这个结构其实也是有些缺陷的……”
来了来了，高振东几乎每次提出新技术，都必定会走的惯例流程——先把缺陷告诉别人。
“有什么缺陷？”空装局的同志最关心这个，而最不关心这个的，是周教授，他陶醉于这个EMP炸弹原理性的实现，这种具体缺陷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高振东道：“因为结构和物理限制的原因，这种结构产生的电磁波频率，无法突破1GHz以上，炸弹的输出功率还是受到一定限制的。”
“受限制，但是不是不能用？”空装局的同志对高振东的用词非常了解。
高振东点点头：“是的，这种可以称之为低频电磁脉冲炸弹，效果还是有的，而且有效范围不算小。”
他这句话，让同志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弹，还是个范围攻击武器？
什么叫做高贵的AOE杀伤，懂的都懂。
“多大？”
“低频脉冲弹的话，一个篮球场吧，毛估估。”高振东道。
“一个篮球场？够了够了！”空装局的同志喜不自胜。
听起来好像和一枚重一点的炸弹没区别，但是要考虑到一个情况——对于重度防护的目标，炸弹在这个距离上的效果会被严重削弱，甚至就一堵厚实的墙壁，就有可能挡住冲击波，而且在瓷器店里是不合适用这种炸弹的。
而电磁脉冲弹就不同了，电磁波是能穿墙的！至少比冲击波穿墙厉害。
对于当前已经使用上了各种精确制导武器的空军来说，命中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并不困难。
第1379章 能力有限（5k）
见他们的表情，高振东笑道：“这就是刚才我还没来得及说的想搞电磁脉冲弹的第二个理由——对于电子系统来说，它的范围杀伤能力比普通炸弹要强得多！”
难怪他折腾着要搞这东西，非杀伤是一个原因，范围杀伤又是另外一个原因，毕竟除了某些特殊的战场之外，其他战场不见得需要非杀伤这个功能。
同志们连连点头，嗯，这个靠谱。
如果说高振东是把理论上的困难解决的话，那周教授从新颖技术路线的喜悦中走出来之后，就开始考虑现实问题了。
“高教授，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个结构，怎么把闭合回路的面积缩小，是个问题啊。”他看了半天，没想到高振东准备怎么做。
高振东还没来得及回答，罗教授来劲了，可算是到我的地盘上了，刚才那些，完全插不上手，现在方能大显身手。
“周教授，这个我熟！我猜高教授的想法，是让炸药在从后往前爆炸的过程中，像是扩孔锥一般，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逐步从后往前将中间的铝管扩大到与外面的线圈接触短路，这样就能从后往前的缩小闭合回路了。”说完，他看了一眼高振东，仿佛在问是不是。
高振东点点头：“罗教授说得很对。这里的难点，就在于这根铝管在直径扩大直至与外面的线圈接触之前，不能碎裂开，直到短路起到缩小闭合回路面积的作用之后，才允许碎裂。这，可就是罗教授你的困难了。”
说是困难，一点都不夸张，这相当于是在炸药爆炸过程中雕花，有多困难，想想都能感受到。
罗教授也皱起了眉头：“嗯，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要搞的话，只有靠多试验才有可能解决。”
他宁愿在屎上雕花，也不愿意面对在炸药爆炸过程中还要对外部的铝管保证塑形过程这一问题。
虽说末敏弹的自锻破片战斗部，也是要利用炸药的爆炸让弹丸成型，但那是在高振东已经给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参数范围之后搞的，可以说是沿着高振东给的路在走。
而这一次，高振东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没有这样好的条件可以给。
而且这种试验是一次性、破坏性的，每次都要炸一个样品，还没法复用，会导致试验成本急剧上升。
同志们都吃了一惊，这个要求的确是不低。
周教授笑道：“放心，我出电磁理论，你解决爆轰问题，我们一起搞，我不信搞不出来！”
罗教授这才放心一点，虽然周教授对他的爆轰问题没有什么帮助，但是有人同行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如果没搞出来的话，是两个人一起被嘲讽。
不过罗教授倒是想错了，高振东并不是一点忙都不帮。
“罗教授，这个东西你们可以用有限元进行分析计算，在试验之前还是能省不少的事情的。”高振东提醒道。
实际上在高振东上辈子，就看到过国内用ANSYS跑有限元分析，进行电磁脉冲弹战斗部模拟的论文，要不然他也不会折腾着想搞这东西。而且很巧，这篇论文正是来自几十年后的金辰工大，论文衣锦还乡了属于是。
毕竟没有这现成的资料，他对电磁脉冲弹的理解就不足以支撑启动这件事。
“有限元？啊，对，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推广过。这个技术用在这里的确很不错，我们系里那几台计算机算起来虽然慢点，但也不是不能算。”有限元分析的运算量是很大的，对于他手上最快的C6132来说，都很吃力。
但罗教授倒是无所谓，走得慢点，总比没路要强得多。
高振东摇摇头：“太慢了还是不行，会影响进度。算半天炸一次算半天炸一次，时间会拖得很长。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写张条子，你去找十二机部的1201厂要一台C6132N的计算机，对你的工作应该有帮助。”
C6132系列的芯片在1234厂生产，但是整机，现在却是在1201厂组装的。
“C6132N？我有32机的，不用了不用了。”罗教授笑道。好意心领了，不过这种计算，并不是机器多就能加快速度。
高振东还没说话，防卫委总工笑道：“真不要？32N的速度，可是32基础机型的7倍以上哟。”
“多少？”罗教授因为最近课题不是很给力，还没有轮到接触C6132N，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听见总工的话，脑子都差点炸了。
他转过头看向高振东，在这方面，他谁都不信，就信高振东，而且刚才也是高振东提出的要他用32N的。
高振东点点头：“是真的，所以我才说要你去领一台32N回来。”
像这种冲击波里雕花的精细活，在计算机速度不够快之前，是不太好弄的。所以高振东在这之前并没有提出电磁脉冲弹来，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看得见吃不着，这不是折磨部队的同志嘛。
不过现在条件慢慢开始成熟，这类事情也就能开始上马。
“我要两台！”罗教授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有这等好事，那不得赶紧上。高教授就是好，各方面的条件，都给一手包办。
防卫委总工笑了：“你的胃口还真不小。就一台，到处都等着这东西用呢，两台……再等等吧。”
NMOS工艺毕竟刚刚成功，产量还没上得去，看起来一片晶圆能做出来的机器不少，但是全国上下到处一分，也没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