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羲安静倾听她诉说。
蒂露把这种事说的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靠倒在餐桌的椅子上。
“最近几天老板你也察觉到了吧，从萨尔兰姆镇离开后，我就一直像深闺怨妇的样子，吃饭时是这样，赶路时也是，照顾那些没有意识的小孩时也是。”
“因为我在怨恨自己，自己和自己赌气。”
她掰着手指：“想着‘如果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有别的处理方式’，或者‘如果一年前我足够强，能从智械手中保护镇子，是不是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再或者回到六年前，你十岁的时候‘如果我那时有力量，就可以保护父亲，不会有人因父亲而死’。”
付羲顿了顿，叹息道：“亲手杀掉最好的朋友，还有她的弟弟，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吧？”
蒂露先是一愣，随即心底涌起一阵委屈和伤心，眼眶瞬间变红。
她挤出一个哭丧着的笑容：
“是啊！好难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难受过，难受得我都快撑不住了。”
“我最开始只想替父亲报仇，与自己和解。但难以和解的事情越来越多，如今手上沾着那些曾经对我很好的人的血，因为大家立场变了，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和助力。甚至今后这样的事情可能越来越多……”
“唐参叔叔和琳恩他们说我姐姐还在航空港，我都不敢去面对她……”
蒂露身体微微颤抖着，别过脸去。
“抱歉，老板，我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于是付羲双手捏住她的脸庞，一点一点将女孩的眸子扳回来。
泪水打在付羲手上，填满手掌与脸颊的间隙。
有些温热，有些潮湿。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蒂露，而不是碧姬·柏菲尔吗？”
蒂露摇了摇头。
“因为碧姬·柏菲尔是个背负其他人意志，替为别人而活的人。她容易被内疚心和责任心裹挟，将别人的期望当做自己的愿望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
在《境界线》的未来之中，碧姬·柏菲尔为了父亲的遗志、他人的期望、普通人的拜托，一步步成为巨企的反抗者领袖。
最后为了这份别人的正义，在最终决战中牺牲我，斩下反派头颅的同时自己也被能量光束贯穿。
“而我希望的蒂露，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为自己而活的人。她可以不是什么悲情英雄，只去当一个普通的、有欲望的女孩。”
如果最后不要再砍掉反派脑袋就更好了。
付羲松开手，擦掉蒂露脸上的泪痕。
蒂露吸了吸鼻子：“那就要抱歉了老板，除去为父亲报仇外，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别太心急，你可以慢慢找。”
付羲笑了笑：“如果等到我们这趟旅途结束，你还想当‘蒂露’而不是‘碧姬’的话，可以从我这里借走一个目标。”
“那不还是借来的意志，替老板而活？”
“如果你真这么选，成为‘蒂露’是你自己的选择。”
蒂露眨了眨眼睛，再度移开目光。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老板，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果然，说出来心情要好受一点，下次再也不像这样憋着了。”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单手捞过一直旁听的机器猫肚皮。
“老板……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付羲叫住她。
见蒂露停下来，转身安静等待问题到来之后，付羲才说道：
“刚才莉莉说，几年前白旗运动的时候，你就抱着这只机器猫挥舞旗帜，你之前认识它么？”
蒂露闻言犹豫两秒，然后点点头：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它应该是以前我家的机器宠物，我八岁那年……我爸爸和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第30章 猫的坐标
“谢谢付羲哥哥你们的招待，咱们后会有期。”
第二天一大早，莉莉和洛奇就过来告别。
他们要继续逃亡之旅，绕一条路穿过空落荒原，尝试摆脱‘皇帝’的追杀。
付羲怀疑两人特意过来打招呼是莉莉的主意，这个屑女人是想再蹭他一顿早餐。
起码从她把盒装牛奶还有糖果零食熟练塞自己兜里的动作开看，付羲的判断没有出错，她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祝你们一路顺风。”
忍无可忍的付羲把零食小偷撵出去后，付羲才对他们说道。
说罢停顿片刻，才对莉莉单独说道：“如果你以后还想当偶像，可以来玫瑰城找我。”
莉莉捂着装满零食的口袋笑嘻嘻挥手：
“有机会一定，下次一定。”
奇洛站在她身后，像一尊巨塔，对付羲比了一个机械教的祝福手势。
“愿机魂祝福伱，先生。”
付羲又瞟一眼他背后的链锯剑，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告别结束，莉莉和洛奇收拾帐篷行礼重新上路，朝着更远的荒原无人区跋涉而去。
等到两人的背影在地平线上变成小黑点，付羲才扭头对AI管家诺亚说道：
“让公司情报部派个小队关照一下这两人。”
旁边的付红缨伸手勾在他脖子上，然后才似笑非笑调侃说道：
“哟呵，付大少爷的XP系统最近添加新目录了啊，先是舞姬后是医生，现在你喜欢‘大少x村姑’这种古早玩法吗？”
付羲翻了个白眼：“人家又不信我，况且那两个人不是简单货色，说不定以后还会遇上，交给朋友准没有错。”
“你这种不怀好意的样子别人当然不信。”
付红缨笑嘻嘻：“我的探测仪怎么在报警，哦，原来是你溢出的荷尔蒙过量了呀，要不要试试姐姐身上最新款的义体？”
“……你开心就好。”
付羲选择不和乐子人姐姐纠缠，她就是对家人关心过度，还想从家人身上找乐子。远离父亲之后，她开始放飞自我了。
结束调侃，付羲敲着手指思考。
无论‘皇帝’是不是第二个重生者，追杀主角团肯定有他的理由。
派人盯着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比如抓到‘皇帝’的马脚和线索之类。
他揉揉眉心，把目光放回到蹲在蒂露脚边的机器猫猫身上：
“处理完别人的事，现在该处理我们自己的……话说起来，昨天晚上黑峡找到了么？”
“一无所获。”
付红缨摊手：“魔熵探测器和机械探测器都没在周边区域找到你所说的地方，那破地方真的存在？”
一直没插话的蒂露也点头：“老板，我这边也没有收获。”
略微沉默，付羲表示心态平稳：“那我们继续前往下一标记区域搜索，被惊动的半智械‘神灵’可能比较警觉，会将黑峡隐藏较深，我们搜寻仔细一点。”
神明的魔熵波动的掩盖不住的，只要半智械“神灵”存在，特制的魔熵探测器就能找到入口。
“明明是我们在干活，你就在炽日号上睡觉，都没动过。”付红缨吐槽。
付羲面色不善盯着她：“‘红龙’特别行动官，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你是指挥官，听你的咯。”
付红缨倒是没什么意见，这种工作可比她在玫瑰城处理的麻烦要简单很多。
“老板！”
这个时候，蒂露主动叫付羲的名字，她举起左手，右手还抱着机械猫猫：“我有一个提议。”
“这猫还在这里？来历不明的东西赶紧丢掉吧。”
付红缨面露嫌弃，往后退了几步。
“别打岔！蒂露你继续说。”
付羲嘴了她一句，这机器猫来历可不简单，与蒂露的父亲和黑峡半智械“神灵”有直接联系。
还没搞清楚缘由前，宁愿承担一定风险付羲也准备把机器猫带在身边。
蒂露已经是三阶升华者，有能力看住机器猫。
说着，蒂露就把机器猫往几人中间放下来，然后掀开猫咪背后的金属外壳。
外壳里面，是块简陋的光子显示器，标注距离和方向的十字线直接刻在显示器屏幕上。
此时猫咪背后的显示器上，有一个光点正在闪烁。
“这是什么？”付家姐弟顿时被吸引目光。
“我昨天晚上发现的，看上去应该是个坐标。”蒂露解释道：“老板我在想，小咪它找上我们，是不是想带我们去坐标的位置？”
付羲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蒂露说的话很有可能，那个闪烁的坐标明显是位置指示器。
可这样的话，机器猫又是哪位的部将？
谁派它来的？目的是什么？
推断下来就三个嫌疑人最有可能，一是蒂露的父亲亚瑟·柏菲尔，机器猫是他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不管亚瑟本人死没死都可能留下给女儿的信息或后手。
二是黑峡中的半智械“神灵”本尊，毕竟机器猫的确能使用与神灵相似的能力，克制付红缨。
最后是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皇帝’，机器猫显示的坐标是个陷阱。
付羲眯起眼，脑中闪过把机器猫拆开研究的念头。
良久之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重新恢复平日的慵懒。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还在等待他做决定。
“那就去坐标看看吧。”
付羲毫不客气的提起机器猫猫的后腿：“这玩意儿背后的人都已经主动找上门来发出邀请，要是不接受岂不是显得我们重生军用不太礼貌。”
“既然对方藏头露尾，那我们只好堂堂正正找上门去，直接问对方想干什么。”
阴谋和算计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想要驯服半智械“神灵”，不承担点危机和风险怎么行。
“现在你是老大，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