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说的这个故事从某一刻起就变得超出她掌控，因为有本不该存在的不速之客闯入剧本中，将结局偏向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世界线。
一年前，毁灭蒂露生活那个小镇、杀死她诸多挚爱亲朋的智械袭击，就是由她的姐姐玛姬自导自演。
目的正如她所说，为了伪造碧姬·柏菲尔的死亡。
碧姬与好友失散是她的安排。
失散后遇见沙匪捕奴队是她的安排。
最后被卖入天鹅绒舞团也是她的安排。
从此以后世界上就少了一个叫碧姬·柏菲尔的传奇牛仔之女，多了一个叫蒂露的芭蕾舞舞姬。
按照玛姬的设想，蒂露会在看似危险黑暗实则安全隐蔽的天鹅绒舞团中继续成长。
等到升华者之力随时间推移逐渐强大，蒂露也就有行走世界的本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可能只需要两三年。
但是付羲出现了。
重生军用的继承人大少爷自玫瑰城远道而来，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就从天鹅绒舞团带走玛姬藏好的瑰宝。
刚才那个气恼的眼神，就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听完付羲从平静语气中讲述的话，蒂露不由得又是浑身一颤。
原来不仅是父亲，那些邻居们、叔叔阿姨们、孩子们、玩伴们……
如果没有一年前的智械袭击，琳恩就不会遭遇后来的苦难，变成萨尔兰姆镇她见到的那个样子；如果没有一年前的智械袭击，镇上的无辜居民们就不会流离失所，被夺走生命。
“还不止。”
付羲再度出声：“还不止这些。”
他看向玛姬，后者故作苦恼，也同样似笑非笑看他。
玛姬故意嘟着嘴说道：
“哎呀哎呀，付羲先生就那么残忍，迫不及待想要把我在妹妹面前扒得一干二净吗？”
“想。”
付羲也故作认真看着她，真诚回答：“既然都说了那么多，再把剩下的边角料藏着也只是浪费，蒂露有资格知道事情的全貌，全部的真相。”
“哈哈哈哈。”
玛姬捧着肚子，右脚翘在左脚上盘旋一圈伸长。
“真是无法拒绝的理由。”
“玛德琳娜……我说的是黑峡的半智械‘神灵’，亚瑟·柏菲尔带走一半神之意识的故事是假的吧？”付羲问道。
玛姬痛快点头：“没错，神之意识这种事根本不存在，说到底神明也是生物，分裂只有可能形成新的个体，而不是一分为二还能长期存在。玛德琳娜之前一直受我控制。”
付羲微微点头，他就知道是这样。
从得知亚瑟·柏菲尔是巨企出生后他就在怀疑这件事。
巨企要扶持他成为在空落荒原的民间话事人，自然要投入资源支持。可金钱和装备都极容易暴露双方的关系，相比之下黑峡这样的“野生资源”就极为合适。
对顶尖巨企而言，半智械“神灵”只是麻烦，而不是无解。只要肯投入资源，自然能够拿下。
亚瑟·柏菲尔在巨企帮助下很有可能直接驯服玛德琳娜。
“不过现在它归伱了，核心权限已经转移，就当是劣质网游中困难关卡的通关奖励，或者我妹妹的抚养费。”
玛姬笑着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呢？”付羲又问。
这次他把目光转向蒂露，意思是他的问题已经暂时结束，玛姬还有其他问题要向妹妹解释。
“要听吗？”玛姬询问。
蒂露嗯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没错！碧姬！”玛姬骤然提高音量，对自己妹妹喊道：“我不仅是故事中的大公主，也是一直在幕后与你们作对，下令暗杀你们的主使！”
“唐参他们是我派去的，第一层目的是在还不熟悉的你们之间制造裂痕，你旁边的巨企少爷肯定会一个不落杀光他们，而你看见曾经和蔼的长辈被杀就不会再信任他。
“即便这层目的没有实现，也能让你从唐参和柯尔姆身上感受到人心的善变。”
玛姬竖起第二根手指：
“琳恩……她其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是在我安排下才会遇见尼禄·修尔，本意是想安插枚棋子，没想到提前派上用场。”
姐姐看着妹妹露出残忍的笑容：
“她能让你感受到人生崩塌，和自己过去完全被摧毁的绝望。”
蒂露瞪大眼睛与玛姬对视，没有逃避也没有情绪失控，只是捏紧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说完后，姐姐反而软化下来，撇头望向浮空车窗外。
“所以你长大了啊碧姬，为什么不懦弱的逃避，躲到角落去；或者跟着这位善良的大少爷去玫瑰城……这样子就不会出现在‘天神’的视野中，哪怕庸碌平凡一生，也好过变成‘祭品’。”
第69章 惊变！
（五一快乐）
“你为什么不逃避？哪怕庸碌平凡一生，也好过变成天神的‘祭品’。”
如果说刚才玛姬还抱着一种轻佻的态度，现在就真正的认真起来。
这句话出自她的真情实感，她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逃避不可耻，同时有用。
别看平日里付羲风轻云淡，待人谦和，遇见的很多人也嬉笑怒骂，大大咧咧，把“巨企”这两个字说得很轻松。
可对真正与之对抗过的人而言，那是不可逾越的大山，是恐惧与绝望本身。
巨企中有人，人可能会善良随和，但巨企不会。
只有面对过波涛，才能真正感受无力。
玛姬就是这样的人，她见识过巨企真正的力量。
哪怕她背后有‘皇帝’，哪怕她是[摇光星]，哪怕暗中掌控许多巨企出生的二代，她也一样恐惧。
‘皇帝’为什么躲躲藏藏，因为一旦真正暴露出触手，整个组织就会在雷霆中化作飞灰。
“因为……我想知道真相。”
隔了很久，蒂露才慢慢吐出这句话，给出自己的回答。
“天真。”
玛姬眼里有些失望：“从小太溺爱你，就像温室的花朵，还不知道真相这两个字的分量。”
付羲冷眼旁观，在这句话后出声，淡淡反驳：
“玛姬小姐，是你小看了的她的坚韧。”
玛姬嘴角勾起一个滑稽的笑，朝付羲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小看了她的坚韧，是我小看了她身边的‘尤比乌斯’。”
她忽然用吟唱般的语气朗诵：
“强大的‘尤比乌斯’啊！伱怎么能明白？你与天神并肩，甚至超越天神。”
“你是可以依靠的山，是最仁慈的父。”
“只要在你身边，哪怕最懦弱的人都会升起勇气；最胆小的人都会变得猖狂；最和善的人都会变得暴虐。”
几句话后，玛姬恢复常态，冷笑说道：
“‘尤比乌斯’将军，是你把勇气借给她，否则她连站在我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蒂露身子摇了摇，头也垂下一点。
最后，玛姬摊手总结道：
“所以我放弃了后来准备的尝试，除非把付羲先生您也除掉，否则就没有意义，但我已经得罪一位‘天神’，可不敢真的得罪第二位。”
“神国幻境是我最后的的安排，付羲先生也没让人失望，居然那么快就理解了故事背后的隐藏含义。甚至理解的太快，雷厉风行找上门来。”
她遗憾地叹气：
“本来多准备一段时间，我的假死还能更精致些，如今没办法也只能提前发动。”
付羲听完她的吹捧，内心并没有波动，只是用余光看了蒂露一眼：
“听你的意思，你根本没想和妹妹见面。”
“做了那么多事情，想要被原谅很难的吧？肯定要被记恨一辈子，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见。”
蒂露忽然抬起头，赌气般说道：
“正好！我也不会原谅你。”
玛姬摊手：“你看吧，我就知道。毕竟是亲手喂大的妹妹，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说着，浮空车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警报，然后在空中猛烈震颤起来。
左右替代安全气囊作用的微型斥力矩阵自动激活，防止车内的人东倒西歪磕伤自己。
浮空车的顶棚被悍然撕开，玛姬身体的纹路亮起，义体是没见过的型号。
她的头发在风中烈烈，像是勇武的女武神。
“要说的事情就那么多，很高兴能见到你们，果然有些话说出来要舒服多了。今后‘皇女阿比盖尔’就交给你照顾，不要辜负她，‘尤比乌斯’。”
“等等！”
“等等！”
付羲和蒂露同时开口。
付羲是因为玛姬还有事情没说清楚，比如‘皇帝’的幕后，疑似有游戏记忆的情报从何而来；蒂露只是单纯下意识的阻止，她虽然接受了真相，但心很乱，不想放姐姐跑掉。
浮空车在短短几秒内稳定下来，车上的特战小队成员动作更快。
他们在作战装甲的反重力装置支持下，已经从浮空车窜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玛姬团团围住。
感受到避无可避的枪线，玛姬又望过来。
“还有什么问题？”
付羲朝不远处的明楷点点头，然后转过来说道：
“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了，玛姬小姐我必须提醒你：你要杀我，我们就是敌人，难道以为来一番良苦用心的发言就想勾销所有问题，潇潇洒洒跑掉？”
明楷肩膀处弹出一架小巧的蜘蛛无人机，落到玛姬身上，后者的义体顿时黯淡下去，遭到瘫痪。
两个其他特战队员上前，再度将玛姬控制住，这回用的是重力锁，玛姬将始终保持一个悬浮的姿态，无法利用摩擦力规则移动。
被扣住后玛姬问道：“付羲先生，那你想怎么处置我？”
“审问，榨干净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后，在丢给蒂露，让她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