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面色不动，心里有些尴尬，不久之前，他还准备着直接跑路来的，报答还是省省吧，承受不起。
张楚岚就更加不会吭声了。
寻思着以自己和丹哥的关系，离开这里后，狠狠开一拨小灶应该没问题。
“不用多言。”
张怀丹笑了笑，一抬手，止住还要开口的夏柳青和梅金凤。
“不过能够有多少收获，就看各位自己的本事了。”
第361章 性命不双全
一码归一码，后续众人确实没有插手的余地，但他的心猿之劫，有能耐插手的，估计也就陆叔和自家师父那些人，纵观整个异人界，也是凤毛麟角。
而他最虚弱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和心猿一战，是在参悟此地的天地灵机之时。
众人挡住了以利亚等人，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已经是很大的帮助，理该报答。
夏柳青欲言又止：“真人，真的……”
话音未落，张怀丹已经是再度显现出三头六臂的神通本相，众人还以为又有什么变故，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见他盘膝而坐，洞口风息射进来的月光，和那脑后淡淡的神光仿佛交融成一体，为这尊三头六臂的神像，添了一丝丝不可捉摸的神韵。
如果此刻有外人闯进来，第一时间就会觉得，他如果不待在云天之上，也该待在神台之上。
古时候那些被称之为神佛的异人，俯瞰这万丈红尘之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一时间，众人全都被慑住了，怔怔的盯着那神像、那神光，如同渴光的飞蛾。
心神也不能自己，仿佛化为了这神像的一部分，在神像的帮助下，看到了以往根本无法察觉的真妙。
此刻张怀丹所施展的，并不是法门或者神通。
而是唯有踏足准真人境界，才能发挥出来的伟力。
倘若有同样一位准真人在此，就能发现，张怀丹身周涌动着重重灵机，散发出来的灵光，像是辐射一般，落入众人的眼里，印在众人的心上。
就算是再怎么蠢笨、再怎么愚昧的凡夫俗子，得到这灵光之照，也能有所感悟，成为人生中一份宝贵的财富。
盖因每一个证得真人果位的真人，都可以说这片天地无数奇迹的显化、集合。
哪怕张怀丹还没有证得真人，也已经和凡俗的生灵拉开了界限。
亿万富翁给一个普通人一千万，就能让这个普通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何况是此等层次的存在。
……
不知过去多久，夏柳青从中醒来。
看了眼洞顶缝隙中射进来的月华，仍未偏移那三头六臂的神像，原来小半刻钟都没有。
夏柳青苦笑一声，心里却也知道，自己本性痴顽，一生求而不得，执念何其深重，有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也不是说半点收获都没有，体内真炁的流转，较之方才，顺畅了不少，说得俗套一点，实力方面，都有些微的提升。
望着那岿然不动的神像，心中之情简直一言难尽。
唯有轻声自语：“这般真人伟力，比起那降难伏劫的神通，还要更加震撼人心呐！”
“是啊。”旁边传来很轻的附和声。
“金凤？”夏柳青小吃一惊，又压低声音，其他人还没醒，可别坏了他们的机缘：“你，怎么醒了？”
金凤的聪慧远在他之上，还是先天异人，要不是痴迷掌门，这辈子的成就，肯定不止现在这一点。
梅金凤没有吭声。
夏柳青也默然了，如果说他是痴顽，那么梅金凤完全就是愚顽！
梅金凤目前还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看得见摸得着，没事还能感受一下金凤的‘玉足’踹击。
掌门却已经数十年没有丝毫消息，别说用五感去感受，连生死都是个大问号。
如果换成是他，面对这样一个大问号，绝对坚持不了数十年的光阴。
从如花少女到垂垂老妪，这其中多少痛苦挣扎，悔恨折磨，外人难以得知，只能看到如今的她，仍未变更心意。
是以方才。
梅金凤仅仅是怔了一瞬。
仅仅一瞬。
……
‘夏国的古语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的心，又岂止一窝蚁穴？’
又过不久，巴伦回过神来，同样苦笑一声。
梅金凤和夏柳青没有吱声，他也没有开口的欲望，沉浸在方才的感悟之中。
巴伦是个外国佬，但他修的是夏国的法门，八奇技之一，名为六库仙贼。
当年绝境之中，他没得选择，幸运的撞见了那位三十六贼之一阮丰，也是六库仙贼最初的领悟者，得授此法。
六库仙贼将六腑打造成完美的消化器官，有种种厉害至极的能力，而其中最让人发疯的，是生命的延长。
并且六库仙贼看上去，也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悟性，不得了的天资。
只需要那位最初领悟者的几滴鲜血。
可以预见，这门功法如果传扬出去，其他七大奇技都要靠边站，这世上将会有无数人陷入匪夷所思的疯狂。
喜生厌死，这是生命的本愿。
能够活下来的话，谁又会想着去死？
古时候那些被判处凌迟，生不如死的人，明明知道这种凄惨的下场，都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
死亡，或许不是生命最大的恐怖，因为总有一些金子般璀璨的人，能够坦然对待死亡，甚至做到超越死亡。
但，它永远的这世间所有生命最为恒久的恐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学会了六库仙贼的巴伦，也已经和普通人、普通异人不同了！
他可以完美的消化人类的食物，也不局限于食物，只要是有机物，他都能通过消化液进行分解，吸收其中的养分。
甚至他还能够通过掠夺这天地间的生机，来供养此身，供养一人。
这是六库仙贼的能力，真是一门可怕的八奇技！
‘这年来，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了，甚至产生了……’
巴伦心中凛然，六库仙贼让他有了更长的生命，也让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通过掠夺天地间的生机恢复自身。
换而言之，他只要小心一些，就能够苟很久。
但死亡不单是一种恐惧，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
人固然是万物之灵，也有着亘古长存的局限。
一个人活到六十岁八十岁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往上就开始稀少了，至于再上一层。
一个问题油然而生。
该怎么活？
失去了参照物，就难免会陷入迷茫之中。
但如果仅此而已，倒也还好。
六库仙贼带来的不单是长远的生命，还有一些莫可名状的欲望！
巴伦近年生出一个欲望，一个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欲望。
人。
是什么滋味？
人类是万物之灵，屹立在这颗星球食物链的顶端，高高在上，掌控着无数族类的命运。
但即便如此，人类之中，也有不能触碰的禁忌，比如说乱X，弑父弑母，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不管是身处于哪个文化圈，这都是受人唾弃的禁忌，做了这种事，通常意义上来说，便可以不再被称之为人了。
而食人的禁忌，更在其之上，乃是禁忌中的禁忌。
在一人独处的深夜，巴伦心中这种欲望涌动的时候，每每叫他噩梦连连，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以他现在的能力，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为什么偏偏会产生吃人的想法？
是自身的意志不够坚定吗？
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些，因为就算是杀人万千的屠夫，也不会有强烈的吃人欲望。
岁大饥，人相食，因为没有食物来源，在生命存亡的威胁下，吃人都不能被理解，何况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
巴伦也曾尝试着剖析这份欲望的来源，得到过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那样。
会很刺激。
后来，他就不敢再探寻了，他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作为往日军人中的精英，他的意志不可谓不坚强，却始终无法摆脱内心中的欲望。
他明白，这一切的变化，已经和意志坚定与否没有关系，这是六库仙贼这门功法的后遗症！
完美的消化系统，让他的生命已经和一般人拉开了界限，他的命和他人不同，但在其他的方面，他依然是个普通人，无法支撑起自己这漫长的人生。
此时此刻，在那尊神像的光辉下，巴伦如有所悟。
为什么这尊神像能够如此完美，因为他内外始终，性命双全！
而六库仙贼没有修‘性’之法，只是单纯的提升‘命’的程度，导致了某种不可窥见难以理解的生命失衡。
将每一个修行六库仙贼的人引导到未知而凶险的道路上，为这份长寿付出代价。
巴伦心里有一种直觉，随着时间流逝，他终有支撑不住，开始吃人的那一天，而他一旦开始吃人，那么距离变成怪物，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他，抵挡住吃人的欲望了吗？’
所思及此，巴伦心中一震，那个传给他六库仙贼的人，必然也深受困扰，不知道是否走出了藩篱？
心神颤动着，他醒了过来。
他明白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那份欲望来自于性命不双全，可具体如何才能解决这份隐患，却是一筹莫展，难要拜入性命双修的门派吗？
深吸口气，总而言之，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根源，这次来二十四节通天谷，真是收获惊人。
也幸好没有独自跑路，不然的话，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明白这些。
‘怀丹真人，应该不会有我这样的苦恼吧？’
望着三头六臂的神像，巴伦不禁出神，如果自己出身在夏国，从也如怀丹真人一样性命双修，是否就没有如今的困扰？
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一笑。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夏国人，近几年才来到夏国，听到张怀丹的声名。
却也深深明白，性命双修，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