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睫毛剧烈颤动，藏在被褥下的手指死死揪住床单，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
窗外暮色愈发浓重，乌鸦嘶哑的啼叫穿透窗棂。
林澈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姚惜雪泛红的眼眶，这才惊觉她鬓角的白发不知何时已爬满青丝。
只见林澈想抬手为她捋顺凌乱的发丝，却发现手臂重若千钧。
“明日卯时，我在马车旁等你们。”
沙哑的声音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寒鸦，林澈别过脸不去看妻子瞬间亮起的眼眸。
月光爬上窗台，在两人佝偻的身影间投下蛛网般的裂痕，谁也没看见，他掌心已被掐出深深的血痕。
……
翌日。
林澈带着姚惜雪与林烨朝着城外的青山湖畔走去，这里很少有人来，因此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
姚惜雪牵着林烨的小手，宁静含笑。
似乎能够在此生陪着林澈在青山湖畔游逛，是自己人生中最完美的事情了。
林澈看了眼早已经不是血祖姚星海之女姚惜雪，神色微微发生变化，最终到嘴的话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姚惜雪这时道：“林哥哥，忘记告诉你了，烨儿最近已经凝聚妖力，目前已经相当于……”
“你让他修炼了？”
林澈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姚惜雪，微微皱起眉头道：“我上次就已经和你说了，莫要让他接触妖力，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姚惜雪贝齿紧紧咬住嘴唇，“我…我不想……”
“大道轮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本就是炼制而成，你这般作为，就不怕道心受损吗？”
毕竟傀儡终究是傀儡，完全没有自己的血肉，此生也没办法真正化身成人，因此，让他修炼，最终的结局就是孤独终老，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
姚惜雪看着身旁的林烨，还是于心不忍，毕竟就算是傀儡，但他体内流淌的，可是自己的血液啊。
“你这么做，只会害了他，多年以后，你就会发现，未来的他，将会孤独一生，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姚惜雪紧紧抱住林烨的身体，多年来的接触，已经让她对林烨产生了母子感情。
因此，姚惜雪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寿元最终去世。
眼见姚惜雪如此决定，林澈也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对方后，便是转身离开了这里。
林烨有些好奇的问道：“娘，我爹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生气？”
姚惜雪蹲下身子，揉了揉林烨的脑袋，温柔道：“你爹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烨儿，你可要努力修炼，争取有朝一日成为统领天下的妖帝。”
林烨乖巧的点着头，信誓旦旦的说道：“放心吧娘，孩儿一定会突破境界，保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
不知不觉，十年的时间再次转瞬即逝。
二十五年的光阴似箭，令林澈的脸上充满了皱纹，早已经没有当初英俊的样子，整个人就像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一样。
对于样貌的变化，林澈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就是凡人的一生，若是连这点都没办法接受的话，那如何才能够感悟天道呢。
而铁蛋也已经结婚生子，目前孩子都已经五岁了，每次都会来林澈家里，想要跟着林爷爷学习酿酒。
“林爷爷，林爷爷，我爹说你喜欢吃烧鸡了，让我给你带来，不过我有点……饿了，能不能吃个鸡腿？”
只有五岁的孩童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热呼呼的烧鸡，递到林澈的面前道：“林爷爷，我爹还说了，让你少吃点油腻的，对身体不好。”
林澈扯下一个鸡腿，剩下的都推到孩童面前：“今天林爷爷就吃一个鸡腿，剩下的都给你吃。”
铁柱笑道：“嘿嘿，谢谢林爷爷，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在给林爷爷带好吃的。”
林澈揉了揉铁柱的脑袋，转过身子看向房间里的摆设，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
如今早已经须发斑白的林澈，也是捋了捋山羊胡须，迈步走出房间，看着街道，早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铁蛋的父母明显苍老了很多，毕竟林澈已经来到了这里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们目前已经六十多岁，早已经是满头白发，沧桑无比。
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大多数能够活到六七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他们目前已经六十多岁了。
若是铁蛋父亲早些结婚生子的话，或许目前也已经子孙满堂了吧，
某日。
林澈盘膝而坐，口鼻之中呼出炽热的浊气，周身三尺此刻也已经出现了无数由灵力形成的萤火虫，每一个萤火虫都在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第206章 生死离别，悲痛於心，大道无情，终究归于天地之间
“没想到道意与始意，竟然如此难以领悟，怪不得古往今来，能够掌握这种意境的修士，都极为希少。”
林澈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眼前的能量，又看了眼已经枯瘦的身体，同样有些无奈。
姚惜雪这时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米粥：“林哥哥，你都修炼这么久了，也该吃点东西了。”
林澈收起先前的能量，接过姚惜雪递过来的米粥，道：“烨儿加入天妖郡的军营了吗？”
姚惜雪点着头：“烨儿如今已经掌握千甲妖力，目前相当于我们修士的元婴期修士，你这边，你也可以安心了。”
林澈有些无奈，不过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将面前的米粥全部喝光。
姚惜雪坐在林澈的身上，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林澈的脸颊，柔和的说道：“三十年的化凡，我已经忘记以前的身份，全心全意成为相夫教子的好女人，可林哥哥…为何……”
林澈轻轻抓住姚惜雪的手，轻声道：“这次结束以后，我便归还你的魂血，几百年后，你就可以离开妖灵之地，返回血星了。”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林哥哥，我……”
林澈手指微动，阻止姚惜雪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休息。
姚惜雪看着眼前的林澈哥哥，也是心如刀割，最终只能转身离开，似乎对于这些年来的接触，她早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眼前的男人。
………
然而就是在这一年，铁蛋的父亲也是因为大限将至，最终变成了一个枯骨老人。
铁家一家跪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就连铁蛋的母亲，此刻仿佛都已经苍老了几十岁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林澈坐在床头，看向白发苍苍的铁蛋父亲，深深地叹了口气，脑中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刚刚来到这条街道时，自己和他们一家把酒言欢的时候。
铁蛋父亲伸出右手，轻轻抓住林澈的手腕，苦涩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一直活下去，那该多好啊。”
“林兄弟，这么多年来，多谢你陪着我们，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们铁家…”
林澈重重点着头，拍了拍铁蛋父亲的手背。
铁蛋父亲的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她踏上修仙之路，有她的追求和使命，但为人父母，心中的牵挂却始终无法放下。”
林澈心中也涌起一阵感慨，他能理解铁蛋父亲的这份深情与无奈。
“铁大哥放心，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如果有一天，我也会让你的子嗣，成为这个世界上的最强。”
林澈的语气坚定而诚恳。
铁蛋父亲缓缓松开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林兄弟，这些年也多亏有你。若不是你时常带来一些消息，我们这心里的念想都不知该何处安放。”
林澈微微摇头，“铁大哥言重了，我与铁蛋也算是有过一段缘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此时，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过，仿佛也在抚慰着铁蛋父亲心中的伤痛。
林澈看着铁蛋父亲那满是沧桑的脸庞，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上的生死，不会这般悲痛。
可明显，这本就不切实际。
铁蛋父亲再次转过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脸上流露出些许欣慰之色，最终在一缕微风吹过之时，彻底没了动静。
“爹！”
“老头子！！”
林澈站起身子，朝着铁蛋父亲的位置拱手一拜。
姚惜雪轻轻抱住铁蛋的母亲，不知为何，杀人无数的她，此刻也是留下来伤心的泪水。
同时，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手指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在这一刻，林澈成功看到了即将消散的铁蛋父亲魂魄。
嘴唇微动：“下辈子，我送你长生。”
铁蛋父亲的魂魄看到林澈后，也终于明白，相处这么多年来的朋友，乃是这个世界上的仙人，此刻的他，也是流露出一抹自豪的表情。
跪了下来，对着林澈轻轻磕了几个头，随后恋恋不舍的望了自己媳妇与儿子一眼，轻叹一声，整个身子，仿佛蹬天梯一般，慢慢的升高，最终在虚空之中，消失了。
大道无常，天道轮回。
这不过是人间百态，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澈叹了口气，见过无数生死的他，此刻也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水，这或许就是体验凡人的真谛吧。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这同样是感悟天道的一种方法。
“始意……不如即兴霸道，不如道境神秘，但始境之悬奥却是最高。”
“原来如此，生死离别…悲痛於心，大道无情，终究归于天地之间……”
林澈喃喃自语间，忽觉周身气息骤变。
窗外狂风呼啸，乌云翻涌如墨，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澈的发丝无风自动，周身萦绕的能量开始疯狂流转，在虚空中勾勒出玄奥的符文。
姚惜雪见状，美目闪过一丝担忧，刚要开口，却见林澈迈步朝着房间外的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还能够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而且只能是修士看到。
光芒之中，林澈仿佛看到了无数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看到了生命的轮回，看到了无数修士在大道之路上艰难前行。
“原来如此……”
林澈突然睁开双眼：“大道并非无情，而是包容万物的有情。生死离别，悲欢离合，皆是大道的一部分。”
“所谓始意，并非要摒弃情感，而是要以一颗包容之心，去接纳世间的一切。”
霎时间，狂风骤停，暴雨消散，天空中出现一道绚丽的彩虹。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屋舍，都被一层柔和的光芒笼罩，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祥和与安宁之中。
姚惜雪看着此刻的林澈，只觉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往的他，虽有超凡脱俗之姿，却总带着一丝疏离与冷漠。
第207章 天妖郡与火妖郡开启战乱
林澈握紧手中的能量，心中也有预感，三十年内，自己定会感悟始意，突破到窥涅境界。
姚惜雪整理一下耳畔旁的白色长发，抿了抿嘴唇，喃喃自语的说道：“终于……是领悟了吗？”
等到铁蛋的父亲完事以后，林澈便是整日呆在家里，每天都看着书本，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时间。
直到某日，原本蔚蓝如海的天空突然雷云滚动，暴雨狂鸣，整个东陵城内再次被暴雨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