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舰长室，林有德正把自己从核心空间站上顺手拿来的纪念品放到自己的收藏品架上。
“你竟然也开始搞这种东西了啊。”半躺在床上的夏咏芝看着他，“难道你要学那个老电影里的士兵那样，每到一个地方作战就收集一下那里的泥土？”
“太空中哪儿来的泥土给你收集啊。”林有德摇头笑了，“不过你看，这舰长室总得有点收藏品吧？以后万一有什么交涉要在这里举行，人家一进门看到收藏品，瞬间就觉得自己气势矮了一头。”
“那你也弄点看起来狂霸酷炫的收藏品啊，那不是来自原日本人的旧人类社区么，你不弄个铠甲啊日本刀啊回来能行？”
“我倒是想弄来着……”林有德刚开口，就猛的停下来。
“怎么了？”夏咏芝好奇的问。
“芙蕾雅那边似乎要开始有趣的事情了。”林有德把芙蕾雅共享过来的东西共享给了夏咏芝。
夏咏芝完全坐了起来，一副小有兴趣的口吻嘀咕道：“恩莱科突然变得上进起来了啊，不过……要说军官中战斗力最低的是你和我吧，竟然上进心都比不上恩莱科，这不太好吧？”
“你不觉得我虽然灵能等级低，但真正打起来不虚很多高级的对手么？”
“那是因为你的感知太规格外，我听德尼罗说过，和你对练的时候你总能准确读懂他的意图。但是灵能等级这东西总归要提升的吧？再说了，你作为现在全船的主心骨，理论上讲应该是本舰最能打的一个才行，只要你能打，你可以白痴可以路痴可以整天表现得像个傻逼，大家会把那些都当作你的人格魅力。”
“你是在讲某个草帽小子么？”
夏咏芝耸了耸肩。
“放心，我会提升等级的，今晚没去其实是想让芙蕾雅休息一下，要知道今天她和我一起在巫女小妹妹制造的精神回溯中消耗了很多精力，她还不习惯有纳米机械的人类身体。”
“然后被人抢先了呢，今后要是芙蕾雅要帮着恩莱科升级，你就无法让芙蕾雅帮忙了吧？”夏咏芝看着林有德，“这样真的可以吗？芙蕾雅是你的女人吧？而且我个人认为，芙蕾雅更乐意帮你的忙，我知道那家伙不懂爱意，但在我看来，她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个呆在喜欢的人身边的少女嘛，看她在你身边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林有德回头看着夏咏芝：“你说这些话内心真的没有疙瘩？”
“以前有，现在没了。反正我们新人类就是这么开放啦，尤其是看到旧人类们的反应之后，我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我过去曾经有过的对芙蕾雅的那点芥蒂，和旧人类对一夫一妻的坚持根本是两个等级的东西，她们应该从根本上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吧？所以才会露出哪种震惊的表情。说到底，我终归也是新人类，对传统婚姻的忠诚早就不存在了。”
夏咏芝对林有德咧嘴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个人好像有那么点拉拉的倾向呢，和芙蕾雅在一起的时候我超想推倒她。你不加油的话，我就要领先了哦。”
林有德笑了：“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你其实本质上是个拉拉，只是一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男性？”
“有可能哦！”
正好这时候，芙蕾雅开始引导恩莱科和镜花缘进入他们的心像世界了。
而心像世界内的情景也通过芙蕾雅和林有德之间的联系传了过来，而林有德又把这些共享给了夏咏芝。
“这样好吗？这不就等于我们在偷窥恩莱科他们的内心世界么？”夏咏芝有些疑虑，“要不暂时切断和芙蕾雅的连接吧？”
“不，你也说了芙蕾雅是我的女人吧，我要好好看着确保恩莱科没有在心像世界里对我的妹子动手动脚。另外，恩莱科知道芙蕾雅和我之间有深层的精神连接，他应该已经做好了被我偷窥内心的心理准备吧。”
“好像也对。”夏咏芝点点头，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和她刚刚的发言截然相反，看起来她对恩莱科的心像世界相当的感兴趣，完全就是一副想要看八卦的表情。
林有德看着这样的夏咏芝，心想她果然还是个十九岁——好吧现在是二十岁——的少女啊，这种年龄的女孩果然对八卦都没太大抵抗力呢。
他拿起手边的酒瓶走向夏咏芝呆的床，坐下后搂住女孩的腰。
“就让我们好好偷窥一下恩莱科的过去吧。”
“正合我意。”夏咏芝从林有德手中接过一只酒杯，然后轻轻吻了下林有德的脸颊。
**
心像世界中，恩莱科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咂嘴。
“不会吧。”
这时候芙蕾雅出现了：“好奇怪啊，这个心像世界好正常的感觉，简直就像现实世界……”
“是啊，和我记忆中的某个现实世界非常的相似。”恩莱科瞥了眼芙蕾雅，马上吐槽道，“什么鬼！你怎么变成天使了？”
“嗯？我吗？”芙蕾雅回头看了眼自己背后，“啊，真的耶，有翅膀。啊哈哈果然这里是心像世界啊，我以为又像上次那样精神回溯到真正的时间里了。说着芙蕾雅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滚，然后脑袋撞到路边的招牌上了。
“哎呀！痛！”她发出可爱的悲鸣。
“看来到了心像世界里，天然呆依然是天然呆呢。”镜花缘的声音出现了，恩莱科循声望去，立刻吐槽道：
“卧槽你怎么变成恶魔了？”
“不合适吗？”镜花缘抬起双手晃了晃，背后带着倒三角的尾巴甩来甩去，“按照一般的设定，我的尾巴会是敏感带哦，轮机长要不要来试试？”
恩莱科正要说话，他的目光就落到街对面背着书包低头前行的少年身上。
镜花缘也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接着高呼起来：“那不是轮机长你么？”
“是啊，小学时的我。”恩莱科的声音低沉，表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
“看起来是个好学生！”
“当然，是个非常好的学生，所有科目的考试都是满分呢。”
新人类进入青年阶段之后，学习就主要以实操为主，毕竟所有的记忆有关的学习对新人类都没有必要。但在小学阶段由于对自身纳米机械的操控还没熟练，也不能特别娴熟的调用纳米机械来进行记忆，所以学习中还是有不少以记忆知识为主的科目——学习这些科目可以加快对纳米机械的适应。
进入青年阶段后的科目基本不可能拿满分，因为都是实操课，很多没有标准答案，满分也就不存在。但在小学阶段，拿满分这种事情完全可能，只要你对纳米机械的操控特别有天赋，或者平时特别努力的去学习，就能做到。
这也是新人类成长期中和旧人类最相似的阶段了。
“那个时候的我，完全就是个模范学生，同龄的孩子都认为反正只要年龄到了自然就会熟练使用纳米机械，变成过目不忘的‘大人’，所以对学习都没什么兴趣，老师也是抱着教过就算的态度来应付差事，所以努力学习的我看起来十分的另类。”
恩莱科看着道路那边低着头快步穿过放学后的人流的童年的自己，依然一脸复杂的表情。
“真意外，”镜花缘如是说，“所以轮机长你是碰到变故才变成问题少年的？”
“碰到变故？不，我的降生本来就是个变故。我的家庭非常奇怪，我家里有很多个爸爸，很多个妈妈，他们组成了一个复合式的家庭，并且根本不想生育，只想过自己的快活日子。我的诞生是个纯粹的意外。”
说话的同时，眼前的景色开始快进，马路对面的孩子穿过人山人海，回到了看起来是家的地方。
那是一栋有些古旧的公寓楼一样的建筑。
“我在古代的动画里见过这种！”镜花缘大喊，“我记得叫一X公寓……”
“喂，别玷污我心目中的经典啊！这才不是那么温馨的地方呢！”恩莱科语气瞬间激烈起来，但马上又变得平缓。
“你们进去看就知道了，反正按这个尿性，我们马上就能跟着这个孩子的视角进去了吧？”
孩子已经走进了公寓的围栏，一只小狗在对他叫着，他蹲下来摸了摸狗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点食物塞给小狗。
“这狗叫TOMOYA，也不知道是公寓里谁养的，但自从我懂事以后，就是我在用自己剩下的午餐来喂养它。小时候的我只有在和TOMOYA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到有些开心。”
“欸，这……真意外……”镜花缘小声说，她背后的恶魔尾巴早就不摇了。
小男孩喂完狗，站起身，向着公寓的大门走去。
开门的瞬间就看见有一对男女在玄关**，看到进门的小孩两人都露出扫兴的表情，男的还恶狠狠的对小男孩吐了口口水。
“你也不看下回来的时间！在门外听一下就那么难么！”
第395章 恩莱科（2）
镜花缘直接上前一步，一拳打爆了那男人的脑袋。
但一片雪花飞散的景象之后，那男人又原样复原了。
“奇怪，如果是正常心像世界，我们的行动应该对场景有影响才对啊。”芙蕾雅托着下巴说道，“这样马上就复原，感觉……不对劲啊。”
“指挥官之前在心像世界里特训是怎么样的？”镜花缘问。
“我们很开心的打怪升级……”
“打怪升级？”镜花缘瞪大眼睛。
“嗯，我们分别扮演剑士、弓兵、魔法使和奶妈，愉快的在心像世界里打怪升级做任务……我妈妈当年训练我的时候虽然没有打怪升级，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现在这感觉只是恩莱科的记忆在回放……”
“你们俩两个不快点走我就丢下你们了哦。”恩莱科站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口，回头看着两人。
两人赶忙飞过去。
“为什么你们俩都是飞的，我要走路啊！”
恩莱科抱怨了一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搭配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上楼的路上，众人看见一名男性人类坐在楼梯上，靠着楼梯的扶手，正摆弄着平板电脑，玩着很古典的网络游戏——就是那种在四十五度角俯视的战场上，操作小人和敌人拼杀的游戏，时不时能听到平板电脑发出“大包Q”“吹爆Q”之类的语音提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上了楼，可以听见正对着楼梯的房间里传来硬物撞击的声音，十分的规律，还搭配着女人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种颓废的气息。”镜花缘皱着眉头，“既然小时候的你会上学，说明这天是工作日吧，为什么他们都在家里？也不像是通过网络在工作的样子。”
“工作姑且还是有在做。”恩莱科用低沉的声音回应道，“不工作的话不可能有钱花吧，但是大家都是有点钱了之后就从工厂跑掉，等没钱了再去工厂做工。”
“为什么这样？这样不是从根本上堵住了升迁之路么？”
“就是因为根本没有升迁之路，大家才这样啊。”恩莱科瞥了镜花缘一眼，“闭上嘴跟着，我会让你看到这是怎么回事的。”
这时候小时候的恩莱科放下了书包，马上就离开了给他的小房间，沿着楼梯继续往上走。
楼梯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有很多东西看起来连包装都没拆就被丢弃在楼梯上，其中不乏看着昂贵的电器和家用品。
镜花缘想要提问，但似乎又想起了恩莱科刚刚的叮嘱，没敢开口。这时候恩莱科说：“这些看着高档的东西，都是被欺骗了之后买下的东西，你可能不知道有种古老的拍卖骗局，一开始他们会真的卖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卖着卖着就开始卖根本不值得买的东西，而浑然不觉这里面有陷阱的人会受到气氛的影响继续出价，期望得到便宜——也可能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给那些‘真的想买’的人添乱，但是拍卖师会突然宣布你是最高出价者，这东西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你的了，信用点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么蠢的骗局也有人上当么？”
“有啊，因为世界上就是有这么蠢的人啊。”恩莱科回头看了眼镜花缘，又扭头看着芙蕾雅，“伊拉莱的公主殿下，在你看来新人类的身体非常的方便，非常厉害对不对？所以你大概会觉得人类是个很厉害的种族，觉得我们全员都聪明能干充满了可能性对不对？然而这并不是事实。公主殿下，你看吧，这才是事实。”
话音刚落，小时候的恩莱科就推开了楼梯尽头的门，大步走了出去，尾随他的众人也赶忙出门，站在天台上。
整个天台所见之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从所有的方位遮挡住了视线，天空被这丛林切割得只剩下小小的一点点缝隙，就这缝隙还要被川流不息的飞行车遮挡。
“我从小开始，就没见过星星和太阳，阳光照不到我们这里，星空会被摩天大楼的灯光遮蔽。由于气候操纵，我们从未见过雨和雪，永远都是适合上工的晴天、晴天还有晴天。我到十八岁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自然风，吹到我脸上的空气永远都带着鼓风机的油污味道。我从未吃过自然生产的食物，餐盘里永远都是酵母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带点特殊馊味的食品。”
两名女孩都默不作声。
“很难想像吧？没错，纳米机械化让人类全种族进化了，让人类这个种族具备了可能性，但是这种可能性对每个人来说并不公平。住在这钢筋混凝土底层的人们从来就没有获得那些可能性。你想想，所有人只要下载就能学会任何知识，那不就意味着只有那些有独特天分的天才才能获得成就了么？过去的时候只要你努力学习一个科目，就算没什么天赋，也能因为付出的努力比别人多而掌握更多的知识，在这个领域获得超过别人的优势，不是天才也能成为专家。但是变成新人类之后，学习是无用的，当人类 的下限被提高到所有没才华的人所能达到的上限同样的高度后，努力就没有意义了，上下限都一样还努力什么，下载就好了啊！
“有天赋的人，在掌握知识之余还能做出创造，他们可以被漂亮的小飞车接到钢筋混凝土森林的顶部，看到阳光和星辰，剩下的人就只能在这底部碌碌无为的度过自己的一辈子。说什么半机械化的人类比机械更优越，是这样没错，但大部分的人类在干的其实都是机械的工作，制造一条机械化的生产线是很贵的，但可以在啪啪啪中诞生的新人类却很便宜，因为厂家不用生产你们嘛，而新人类可以做和机械一样的活，一样的精准一样的高效率，而且和机械相比，故障率还低！不，根本没有故障率！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被当作机械来使用。”
恩莱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继续用缓和的声音说道：“当然，以新人类的特性，一旦进入到宇宙开发中，每个新人类都会变得有价值，但宇宙开发这种事情，有多少人能做呢？真正能进入太空的人类，占总人口的多少？联合国宇宙军那么庞大的军队，看起来人丁兴旺，但实际上和千亿级的总人口比起来什么都不算。事实就是，进入联合国宇宙军的都是精英，每一个都比留在地面上的这些人强许多许多，也许是拥有什么天赋，也许是胆识过人，反正肯定强过地上的人。
“被留在地上的人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住在钢筋混凝土森林最底层看不到太阳和星星的公寓里，每天无所事事。”
“可是，轮机长你是有天赋的呀！我无比确定这一点！”
“是啊。”恩莱科点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但是年幼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这样了却自己 的一生。我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离开这里的途径，就是通过甄别考试，进入真正的初等学校深造，而不是随便进入一个初中混日子。”
说罢恩莱科扭头看着年幼的自己，那孩子坐在楼房的通风机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意料之外的心情还不错，双脚啪嗒啪嗒的摆动着。
恩莱科注视着自己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两个女生看着这一幕，她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和恩莱科一起沉默着。
**
外面，林有德和夏咏芝也在通过芙蕾雅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说真的，我还从不知道发达殖民地是这个样子呢。”林有德嘀咕道。
“我也是。”夏咏芝立刻附和，“这么想我们生活在新郑州还是个好事？”
“是啊，现在看来是好事。”
**
这时候，心像世界内的画面再次切换，恩莱科进入了中学时代。
他坐在食堂里，低头写着报告——因为记忆性的教学彻底消失，新人类的中学时代作业都是写报告这种需要一定独创性的东西，而且很多时候蛋疼的老师会要求学生用笔来把报告写出来。当然林有德他们学生时代都是提交电子报告，那可能是因为新郑州作为新垦地，需要劳动力比较多，学生们大多回家都要帮家里忙吧。
这时候一帮年轻人找上了恩莱科。
“竟然还有人在认真写报告，哈哈哈，难道你还想升学不成？反正你到最后，都是和我们一样在工厂干一辈子的活。”
“没错没错，听我说一句，”说话的人伸手捏了捏恩莱科的脸，“待会和哥们一起出去浪一波，找点女人来一发，可比报告带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