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莱科说得正起劲，林有德下令道：“启动装置，开始制造黑洞，银河议会部署在附近的空间站和小型舰艇如果要阻挡就开火击毁它。胡桃，用所有可以播放音画的手段向外进行广播。”
“黑洞生成中。”
“广播开启。”
林有德抬头，确认了一下主摄影机的位置，随后对着摄影机的镜头说：“银河议会的诸位，我们根据你们的要求，前来陀川向你们自首，我们承认我们煽动并且亲自领导人类执行了对纳威、彭瑞两族的报复性种族灭绝行动。我们严重违反了银河宪章，但是我们拒绝认罪。没错，想要我们认罪伏法，就来抓捕我们吧！如果连我们都抓不到，银河议会在这个银河系中将再无权威可言！”
林有德这一番话，不但把银河议会找人类问罪的路给堵死了，还直接把“让林有德接受制裁”这件事和银河议会的权威挂钩，如果议会不追捕林有德而是执行对人类的灭族行动，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抓不到林有德，就如同林有德所言，银河议会将再无权威。
一小群人承担为一整个种族背锅，还骄傲的挑战银河议会的权威，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只要人类还存在，林有德和他的伙伴们就会被视作人类的英雄吧。就算不能在明面上纪念他们，人类也会用口耳相传的方式，传颂他的传奇。
人活到这份上，大概也可以算是“我的生涯一片无悔”了。
林有德正是带着这样的确信，说完了最后一个词。
这时候银河议会那边发来了回应，接通通讯后，新的银河议会议事大厅内景出现在舰桥主屏幕上。
海伯利安的代言人伊拉莱大美女正站在议长席上，看着摄像头方向。
“居然是海伯利安。”恩莱科在军官频道里小声嘀咕。
“战犯林有德！”海伯利安的代言人伊拉莱大美女一开口自己就先皱起了眉头，芙蕾雅在后宫频道里说“她似乎很抗拒这个词”。
“战犯林有德，”海伯利安驱使伊拉莱大美女用更加强烈的语气说道，“你刚刚在公然挑衅银河议会的权威，希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认罪也是一个死，比起憋屈的被审判然后处死，我决定死得轰轰烈烈一点。更何况，你们能不能抓到我还不一定呢。”
“你这一次正好曲速到太阳旁边，可以用太阳制造黑洞来逃跑，你以为你下一次还能如此幸运么？”海伯利安的代言人伊拉莱大美女如此质问道。
“这可不是运气，本舰有能力进行高精度的曲速，这是从一开始就策划好的计划，是对银河议会的挑衅。我说了，你们想要抓到我，可要费不少功夫。来吧银河议会的各位，让我见识下你们的本事。你们还有二十秒可以阻止我们。”
“有巡洋舰级战舰曲速到我们附近。”夏咏芝高声报告。
“击毁它。”
林有德一下令，新企业号上的正版意大利炮就开火了，连企业号那规格外等级的护盾都承受不住的重击直接命中刚刚结束曲速的战舰，但对方的护盾竟然还差一点点没有过载。
但从企业号那里复原来的山寨版意大利炮在这时候开火了，这一下直接贯穿了敌舰的护盾和舰体，好像还打穿了一块装甲区，直接让飞船炸成一团火光。
“后世的历史书会不会这样写：企业号的炮声，敲响了银河议会的丧钟。”恩莱科在军官频道里吐槽。
“那要看这个后世是个什么样的后世了。”林有德刚回应，通讯中就传来海伯利安的话语。
“既然是精心设计过的计策，那我们一定无法阻止你，我们这边无畏舰的曲速引擎准备完成时间估计都在你的计算之中了，不是吗？不过，你如果逃走了，我就会杀掉为我代言的这位伊拉莱大美女的灵魂——将她的灵魂彻底消灭，从此只要我不在使用这个躯体的时候，她就是个空壳。我想这么漂亮的空壳拿来慰问一下为了保卫银河议会尽心尽力的士兵们貌似不错。伊拉莱人的外表在银河系内受众很广泛，某种意义上相当方便。”
“我没搞懂你的逻辑。”林有德两手一摊，“我逃走和你的代言人有任何关系吗？”
“当然有，她可是对你动了情，不信就问问你的那个伊拉莱情人，凭她的心灵能力大概已经察觉到了。”
“是的，她对你动了感情。”不等林有德确认，芙蕾雅就肯定道，“我以前好像也说过。”
“她是个正常的伊拉莱人吧？”林有德十分的疑惑，“正常的伊拉莱人怎么可能……”
“和全银河系最厉害的知心姐姐在一起那么多年，还会像个正常伊拉莱人才比较奇怪吧？”莉莉打断了林有德的话。
“关键的问题是，不管她爱不爱你，我们都救不了她。”夏咏芝则直指问题核心，“顺便我们还有十秒就能逃走。”
林有德咬着嘴唇，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一现。
“芙蕾雅，和海伯利安建立心灵感应！”
“欸？可是感应需要双方都愿意才行，不然就只能采取攻击手段……”
“海伯利安会同意的，只管接触对方就好了。”
“可是，对方大概是银河系最强大心灵系灵能者，就算本体不在这里，只能通过代理人释放力量，也会非常强大……”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所在，进入黑洞的瞬间会强行断开感应，所以这种尝试其实没有那么危险。来吧。”
林有德说着瞥了眼诺亚。
【我不会干暴露自己的事情哦。】诺亚说，【这次芙蕾雅也参与，没法像上次那样，除非你同意我改动芙蕾雅的灵魂和记忆。】
【我不同意。】
【我知道。由我直接连接也不行，芙蕾雅会察觉到有强力的心灵接触发生。引诱对方主动发动心灵攻击是个好办法……】
【不，我会搞定的。击败对方不可能，但拯救一下那位爱上我的伊拉莱美女的灵魂应该没啥问题。】
第851章 推论
刚进入心像世界，就有一个声音直接在林有德心里响起。
“你居然敢闯进我专精的领域。”
林有德“循声”望去，看见只有简单黑白分色的空间里，漂浮着一个蓝色的光球，看来那就是海伯利安在心像世界中的形象了。
每个人会把自己的潜意识中对自己的认知投影到心像世界，那个光球就是海伯利安对自己的认知的具象化。
“你该不会是把自己当作银河系之光吧？”林有德忍不住吐槽。
“不，会是这个形象，仅仅是因为我直到进化出感知系灵能之前，我都没有认知外部世界的办法。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唯一的光。你们人类有哲人说过，‘我思故我在’，在那段无法认知外部世界的时光中，我一直在思考着，这是能证明我存在的唯一途径。”
林有德微微蹙眉：“你没有办法认知外部世界，那你思考些什么呢？”
人类的思考和自己的经验、感受息息相关，林有德无法想象没有了这些作为“原料”，人类要怎么“思考”。
“你们这些从一开始就具备认知外界能力的人很难理解吧。不过，那边那位大概很清楚我是怎么思考的。”
光球发射了一道细细的光束，一开始林有德还以为是攻击，但在发现它指向的是诺亚的时候他放下心来，反正任何攻击都不可能伤害到诺亚——就算同是超文明也不行，超文明之间只有一种杀死对方的方法。
“她很清楚，在无法认知物质世界的时候，我在思考什么。一般的物种，智能诞生于对外界的认知和改造，所以自行进化出智慧并且建立文明的物种几乎全部拥有视觉器官，少数没有视觉器官的物种也拥有其他种类的感知器官，可以保证他们了解自己所处的物质世界。没有和物质世界的互动，就没有智慧和文明——但这只是一般论。我是个例外，我没有感知到物质世界的存在，但这却给了我另一双‘眼睛’，我能够感知到更高层次的世界。”
林有德和诺亚对视了一眼。
芙蕾雅一脸莫名其妙，来回看着林有德和诺亚。
“她在说什么？你们难道听懂她的意思了吗？听懂了就告诉我一声啊，什么意思啊？”
林有德伸出食指按住嘴唇，对芙蕾雅虚了一声。
芙蕾雅依然满头问号，但乖乖闭嘴了。
林有德再次看着那光团。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你不问我这一句，我还不能确定。”海伯利安散发的光芒微微波动着，“我只是做了个基本的推论。我知道下一个进化阶段——更高层次的世界确实存在，而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文明会试图突破进入下一个层次的世界，而宇宙存在的时间已经非常漫长，在我们之前肯定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超级文明，这些文明绝大多数都在迈向下一个阶段的时候灭亡了，获得成功的几率在统计学上被视作小概率事件——但是，只要基数足够大，就一定会有那么一个超文明突破到下一个阶段。
“而我刚刚也说了，宇宙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宇宙中拥有无数的银河系，每一个都拥有无数颗恒星。所以这个宇宙中一定已经诞生过无数的超文明。这样一来，‘有文明成功迈入下一个阶段’就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所以，在得到情报，说你宣称自己身边有超文明留下的人工智能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推测：你身边的，会不会不仅仅是个超文明的人工智能？
“回想一下你至今为止经历过的事情：你无数次化险为夷，干出了让整个银河系都震惊不已的大事，经历了无数次殊死之战，但是你却毫发无伤，不但你和你的高级军官们如此，你飞船上的杂兵们也维持着零伤亡。一开始还可以用你们人类抗揍来解释，图拉人上船之后，零伤亡就开始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但这个时候依然可以用‘成员密度’来解释这个现象，企业号成员太少，船太大，所以幸运的没有产生阵亡也不奇怪。你们人类历史上也有一艘这样幸运的舰船，我记得叫雪风号。但再往后，事情就变得离奇起来了。我们还没有收到你和组织编号头目交战的详细报告，但，我猜，你飞船上不管人类还是图拉人还是那些因缘际会上船的外星人科学家，全都没有死，对不对？”
“是的。”林有德点头答道，“我们运气比较好。”
“运气？哼，难道不是因为，更高级的生命——不，也许称呼他们为‘神明’更合适，难道不是因为神明的眷顾，才变成这样的吗？‘诺亚的神光护佑着我们’。这并不是你们人类军队中流传已久的迷信传统之一，你们是在向真正的神祈祷，我说的不对吗？”
“欸？欸？”芙蕾雅来回看着林有德和诺亚，“小诺亚是神？神也会贪吃吗？”
林有德笑了。
“很有意思的推论，不过结果是错的。我们飞船零伤亡，确实很奇怪，然而这只是纯粹的运气。你的推论很容易反驳，如果诺亚真的是神，我为什么还会被你威胁？”
“也许是你提供的信仰心不足，不能像以前一样引发神迹，也许神另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的打算——这些都能解释得通，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另一种说法：神不止一个，银河系里还有其他进化了的超文明在看着，他们之间正在竞争，而我们就是他们用来比试的棋子。银河系就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你我都不过是更高级存在用来实现自己意志的道具……”
林有德问诺亚：【有这回事吗？】
【没有，说到底，我们超文明只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我目前只遇到了一个超文明，我们最大的分歧是甜甜圈到底好不好吃，为此我们打了一架。】
【……】林有德很无语。
不过当前的目的并没有改变，海伯利安应该也知道，随便宣称有个完成进化的超文明存在什么的，会让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大概也不会随便乱说。
于是他拍了拍手：“我对你的猜测不予置评，我的诺亚只是个超文明留下的人工智能，你爱认为她是什么那是你的事情。我来这里，是准备夺回那位伊拉莱大美女的灵魂。它在哪儿？”
“就在这里。”
海伯利安的光闪烁了一下，接着一个巨大的鸟笼出现了，美丽得仿佛人偶的少女正沉睡在鸟笼当中。
“来吧，用你的力量来夺取她吧。只要你能解放她的灵魂，我答应你，把她的肉体用长距离传送送到你飞船正前方——那之后，肉体是被黑洞压成碎片呢，还是被你救回船上，就看你的了。来吧，出招吧，公主的骑士。”
第852章 这可是你们人类教的
心像世界中的战斗，本质上是意志力的角逐，双方争夺心像世界的控制权，剩下的就交给想象力——一旦能做出让对方大吃一惊的场面，就能分散对方注意力，从而占得先机。
林有德上一次进行这种战斗的时候，动手的是诺亚，他只是个吃瓜群众。
而诺亚不会被任何场景所迷惑，因此看起来就是两边在不断把场景变化着玩。
现在林有德亲历这种战斗，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瞬间的惊诧就可能导致极度的危险，要不是他的精神和诺亚挂钩，大概就死球了。
当然诺亚除了帮助稳固林有德的精神世界之外，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全靠林有德一个人和海伯利安对抗——也不能说一个人，芙蕾雅也在使出浑身解数帮忙。
“你为什么不让超文明动手，像我这样还没进化的家伙，它一下子就能干掉吧？”海伯利安看起来很有余裕，一面发动攻击，一面使出“聊天攻势”。
“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不过好像有了灵魂的样子，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你如果非要把你的臆想当真我也无所谓，你就把诺亚的袖手旁观，当作她对你高抬贵手好了。”
“难道不是因为，这是她设置给你的考验么？众神为了考验信徒而故意出难题，这样的故事在各个文明的文化中都普遍存在。你们人类也有为了得到神的垂青而不得不经历八十一难的说法吧？”
“姑且算是有。”林有德回应，同时将心像世界的场景变化成前宇航时代欧洲小镇，“但是你没有猜对，根本不存在什么测试，诺亚只是具备了灵魂的人工智能，和组织的人偶是一回事。我说，你搞这么多事情，难道就只是为了确认诺亚是什么吗？”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消灭你，因为我认为，你的存在可能导致银河系被倒向一个错误的发展方向。”
“还真是傲慢，你有什么权利来判定哪个发展方向对银河系有利？”
“没有，不过我见识过错误的道路，所以我得避免银河系重蹈覆辙。我必须避免这种状况出现。”
林有德一面继续和光球争夺心像世界的控制权，一面继续说道：“让我来捋一捋逻辑，结合你刚刚的说法，你这样做大概是为了避免最先进的海顿人建立单一文化的银河帝国——而现在，你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想要维持银河议会的存在。
“回想一下当初嘉苏人的出走，你根本就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当时你说你只能借用代言人来投放力量，所以没能阻止嘉苏在银河议会的头目的逃跑，但如果你是故意放走的呢？那个嘉苏的领导者，很可能在嘉苏全族中都很有份量——不，肯定很有份量，如果她被银河议会逮捕，嘉苏内部不愿意同组织同流合污的力量说不定会重新得势。”
“哦，很不错，分析能力很强嘛，人类。不过这种程度的逻辑思考，聪明人一般都能做。”
林有德察觉到对方的力量稍微有些动摇，不过这也可能是为了诱使他这样想而设下的陷阱。
因此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大意，完全不为所动，继续一面争夺控制权，一面贯彻聊天流的精髓：“结合现在银河议会的现状，你大概认定，银河议会也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单一种族和文化的帝国最终会慢性死亡，最终科技创新完全停止，研究人员只会不断的翻找故纸堆来寻找那些前人的设计来满足现在的需要，把人工智能当作机械的灵魂来侍奉。我曾经亲眼目睹那庞大的银河帝国的逝去，所以我在银河系的第二轮生命周期里。
“但我又错了，问题的关键是多元化，就和基因一样，只有多样化的基因，才能保证进化的可能性，这个比喻你们人类也能理解吧？因为你们这么多年来都在努力的保证基因多样性，避免因为广泛的基因调整导致基因过分单一，不是吗？所以我建议海顿人，建立了银河议会。
“但是议会现在也陷入了一潭死水中，落后的种族不思进取，强大的种族正在慢慢死去。但幸运的是，银河议会保证了文化的多样性，只要打破了现在的桎梏，就一定能有其他的出路。”
“可以问下那个出路是什么呢？”
林有德问。
白色的光球闪烁了一下。
“竞争机制，我一直弄错了，多样性固然也是进化的必要条件，但没有竞争机制的话，进化就会停滞。你们人类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的银河系太安逸了，所以变得死气沉沉。我早该想明白这点，不过现在明白了也还不算晚——生与死是矛盾的一体两面，没有死亡就没有新生，没有毁灭就没有创造。
“你们人类最清楚这点了，对不对？因为你们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的毁灭与创造的历史，因为害怕被毁灭，所以奋力求生，而求生的最好办法，就是保证在敌人毁灭自己之前先毁灭敌人。毁灭与创造的循环由此诞生，杀戮与新生、希望与绝望，所有这些矛盾的词汇，其实彼此缺一不可！我确实帮助了组织的建立，但那时候我还没想好该把银河系引导到什么方向，但是通过对你们人类长期以来的观察，我终于醒悟了。”
光球的光芒变得强烈，而且白光中出现了黑色的部分，黑色的部分逐渐扩大，直到和白色部分平分秋色。
“阴阳鱼。”林有德轻声念出那个图案的名字。
“没错。过分的毁灭，会导致失败，过分的和平也一样，银河议会和大一统国家就是两个极端。而要走向下一个阶段，这两个极端都是死路，只有调和之道才是正道！”
“所谓的调和之道，该不会是银河系分成两派永无止境的互相残杀吧？”
“难道不是吗？你们人类，在进入银河议会之后，因为外部威胁的存在科技突飞猛进，但在那之前，你们人类科技发展最快的时期是哪段？你应该很喜欢研究人类的历史，回答我！”
“冷战。”林有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