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才之名 第445节

  酒馆老板,老乔治非常娴熟地勾兑着一杯杯酒。

  老乔治是香克利时代的活化石了,不然他也不会将酒馆名字叫做“靴室酒馆”。

  靴室这个词,对于利物浦死忠球迷,并不陌生。

  甚至谈起这个,他们都会说,这才是利物浦足球真正发源的地方。

  故事从利物浦永恒传奇香克利开始。

  1959年1月15日,利物浦足总杯被业余球队伍斯特城淘汰。

  10个月后,无计可施的菲尔·泰勒引咎辞职。

  时势造英雄,一位伟大的苏格兰人跨越奔宁山脉从哈德斯菲尔德来到安菲尔德。

  他就是比尔·香克利。

  在香克利入主利物浦后,搬进了主教练办公室,而将更衣室走廊另一侧一间不起眼的旧屋留给了他的助手们——派斯利和贝内特。

  这是一间方正的小屋,墙上挂满球员的训练球靴,空气中总弥漫着皮革和泥土的气息,“靴室”由此得名。

  最初这里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唯一的座位是几个啤酒箱——那是另一位助理教练费根从当地业余队教练奥尔那儿弄来的。

  奥尔常带队员来安菲尔德接受理疗,作为回报,他送来一箱箱啤酒堆在靴室角落。

  插一句,在1977年奥尔当选利物浦市长。

  从此,这间小屋有了别样的生机。

  赛后常有客队教练被邀来喝一杯,俱乐部的老伙计们也爱聚在这里,就着酒劲复盘比赛。

  但香克利很少踏足这里。

  或许出于主教练的矜持,他将这片天地彻底留给了助手们。

  谁知,啤酒箱上的闲谈渐渐变成了战术研讨,挂满球靴的墙壁开始被战术草图占据。

  人们经过走廊,总能听见“啪”的一声开啤酒声,夹杂着激烈的讨论。

  不知不觉间,靴室竟成了教练团队的中枢。

  费根是第一个将每日训练要点认真记录在案的人。

  渐渐地,所有人都养成了这个习惯——天气数据、伤病报告、球员状态,甚至鞋钉磨损对表现的影响都被悉数记录。

  倘若某个球员训练中出现异常,教练组便翻阅积累成册的记录,寻找类似案例。

  有时问题很简单:换双球鞋就能解决;有时则关乎战术调整或医疗干预。

  就这样,在一罐罐啤酒和满墙球靴的见证下,利物浦开启了他们对足球细节的狂热追求。

  这间小屋,最终成为了红军王朝最神秘的智慧摇篮。

  开启了传奇的香克利时代!

  如今的靴室的实体早已消散,但靴室的精神却留在了安菲尔德。

  靴室不是一间房,而是一群人用百年时光筑成的信仰与纽带。

  老乔治端着勾兑好的酒,送给一个个顾客。

  这些顾客都是老顾客了,都是死忠利物浦球迷。

  酒馆里人声鼎沸。

  电视上正重播着盖奥在巴斯蒂亚的集锦,空气中弥漫着啤酒和薯条的味道。

  因为利物浦打破了队史纪录买下盖奥,这让所有人都惊叹,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球员。

  四十多岁的暴躁出租车司机,肖恩,猛灌了一口啤酒,把杯子砸在桌上,“沙特佬这7亿镑,芬威是扛不住了!行吧,有钱总比霍奇森时代强!但别把我们变成第二个切尔西!虽然他妈的,这钱看着是真解气!”

  而他朋友,三十多岁的建筑工米克倒是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差点打翻酒杯,“肖恩,不花钱,你还想看着唐宁和乔·阿伦的‘梦幻’连线吗?上个赛季我们排第7!第7!我们需要革命!看看这小孩!”

  米克指着电视,“他的冲刺能让格伦·约翰逊看起来像在散步!想想看,苏亚雷斯,好吧尽管他刚咬了伊万诺维奇要被禁赛,但是等他回来,还有斯图里奇、再加上盖奥!这进攻线美如画!”

  一旁的莉兹推了推眼镜,她是米克的妻子,中学老师,她说道,“米克,不要那么乐观,盖奥才18岁,30万周薪,从数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会让更衣室炸锅的。

  杰拉德怎么想?

  而且,别忘了他从法甲来,不是英超。

  亚当·摩根也是青年才俊,但我们给他机会了吗?

  我们是不是又在对一个孩子进行一场昂贵的赌博?

  就像前两年的卡罗尔?”

  另一边有人惊呼,“天啊,卡罗尔?!

  莉兹老师,别提卡罗尔了!

  乔·阿伦上个赛季场均丢球多少次?

  唐宁的传中多少次飞到看台第二排?

  我们需要的是盖奥这种爆点!他能自己创造空间,自己能得分!

  罗杰斯的高压逼抢战术,就需要他这种前锋!苏亚雷斯可能被禁赛,我们需要他!”

  老乔治听懂了他们的聊天,将一杯杯酒放到他们桌上后,说道,“孩子们,我经历了香克利,经历了海瑟尔,也经历了霍奇森和狗血双雄,我要说的是,钱不是原罪,傲慢和愚蠢才是。”

  他目光扫过电视屏幕上盖奥过人的画面。

  “这小子有股狠劲,我在托雷斯刚来时见过,他拿30万周薪,只要他每场比赛都为胸前的鸟徽流尽最后一滴汗,能够为球队创造进球,我就认他这个自己人,因为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改变比赛的人,不是又一个‘勤勉’的亨德森!”

  听到老乔治的话。

  肖恩哼了一声,但语气缓和了些,“亨德森也不差,至少他跑动还是积极的,好吧,但愿你是对的,乔治。

  但我告诉你,如果他在8月16号对斯托克城的英超首秀里,被肖克罗斯撞散架,或者被雨浇得找不到北,我会是第一个在电台热线里开骂的人!”

  有人嘀咕着,“那也得他能上场,万一罗杰斯不用他呢?听说罗杰斯对于球队塞进来这样一个不回防的球员,心情很不爽,或许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

  米克大笑着接话,他用力拍肖恩的后背,“你们会闭嘴的,肖恩!我赌他首秀就能进球!为了新老板!为了盖奥!为了他妈的再也不看唐宁传中变成打飞机!干杯!”

  众人大笑着举起品脱杯碰撞,酒沫飞溅。

  “YNWA!”

  莉兹也笑着摇摇头,举起了杯,“好吧,你们这些乐观的疯子。”

  老乔治回到吧台,用布缓缓擦拭着台面。

  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氤氲的酒气,望见了遥远时光里的沉沉浮浮。

  他嘴角挂着一丝复杂的笑意,那是在漫长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掺杂着骄傲与痛楚的神情。

  他是看着香克利带着红军铁骑踏平英格兰的人,也是眼睁睁见证球队从欧洲之巅骤然坠落的人。

  那七年,被撒切尔夫人亲手承诺的禁止英格兰球队踏入欧洲赛场的禁令,如同刻进骨头的寒冰,至今想起仍让他指节发白。

  他记得再清楚不过:海瑟尔惨案发生的前一年,英格兰球队刚刚以包揽欧洲三大杯的绝对强势,向世界宣告了无可争议的统治力。

  从1977到1984,八年七座欧冠奖杯——那时的英格兰,就是欧洲足球当之无愧的王。

  然而惨案之后,一切戛然而止。

  时任首相撒切尔夫人以“高风亮节”的姿态,敦促英足总让所有职业球队“主动”退出欧洲赛场,以示深刻反省。

  于是,

  整整五年,欧洲各项赛事中,再不见英格兰俱乐部和三狮军团的身影。

  利物浦更是被禁赛七年,他们的黄金时代,就在这样的外力打击下,由盛转衰。

  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在他们的同城死敌埃弗顿,以及英格兰足球身上。

  关于撒切尔夫人与英格兰足球,尤其是与利物浦这座城市的恩怨,足以写下厚厚一本书。

  弗格森爵士便是公开反对她的教练之一。

  而所有这些历史的回响,在两个月前,汇聚成了一种极具利物浦特色的、令人窒息的告别。

  就在今年的4月13日,在雷丁的米德杰斯基球场,随队远征的利物浦球迷们丝毫没有因为球队被垫底的雷丁队逼平而沮丧。

  相反,他们挥舞着旗帜,高唱着歌曲,以一种近乎狂欢的姿态,“庆祝”着一个女人的离世。

  就在那场比赛的五天前,玛格丽特·撒切尔这位英国第一位女首相,利物浦球迷最恨的政客,因中风病逝,终年87岁。

  对此,

  英超联盟的处理方式极为微妙——他们破天荒地没有为这位在英国历史上占据极其重要地位的人物组织联赛统一的默哀仪式,而是颇为“民主”地表示:“这是各俱乐部自己的事,我们不予干涉。”

  老乔治擦拭玻璃杯的手微微一顿。

  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氤氲的酒气,又一次听见了那遥远而复杂的歌声在酒馆里隐隐回响。

  撒切尔走了,但利物浦丢掉的黄金岁月却也不会再回来了。

  如今呢?

  利物浦再度易主,新东家一掷千金,以创纪录的8000万欧元将赌注押在了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身上——扬·盖奥。

  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序幕?

  是复兴的曙光,还是又一场泡沫般的狂欢?

  无人能够断言。

  老乔治心底固然盼着利物浦越来越好,可他更明白,有些事,强求不得。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他见过香克利的铁血王朝,经历过海瑟尔的至暗时刻,也熬过了霍奇森时代的迷茫。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

  他早已学会在喧嚣中保持沉默,在狂热里守住清醒。

  只愿这一次,结局不要太糟糕。

  吧台被老乔治擦得发亮,台面映出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安菲尔德的晨昏与岁月沉淀后的从容。

  忽然间,

  酒馆的门被“砰”地推开,撞响了门后的铜铃。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旧款利物浦夹克、脸颊泛着红光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凉气和毫不掩饰的兴奋。

  “嘿!老乔治!给你最忠实的顾客来一杯最烈的酒!”来人正是杰米·卡拉翰,默西塞德著名的“香克利精神”球迷协会负责人,嗓门洪亮得能盖过酒馆里的喧闹。

  老乔治头也没抬,嘴角却先扬了起来,熟练地倒上一品脱苦啤酒推过去。

  “杰米,听你这声音,像是捡到了杰拉德丢了的球鞋?”

  杰米接过酒杯猛灌一口,泡沫沾满了他的胡茬,他用力一拍吧台,震得几个空杯叮当作响,“比那好上一万倍,乔治!我刚从俱乐部回来,听到了天大的消息!”

  整个酒馆瞬间安静下来,连电视里盖奥的集锦似乎都调低了音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杰米身上。

  肖恩皱起眉头:“别卖关子,杰米,难道是苏亚雷斯不走了?”

  米克眼睛发亮:“是新老板又要买人了?”

  杰米·卡拉翰享受着这片刻的焦点,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环视全场,故意压低了声音,却让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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