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里的青衫客 第25节

“外面怎么了?”

冯剑青眼神冷漠,脸色阴沉如水。

守门的侍从回道:“走水了!”

冯剑青当即不再多问,但他已无法入睡,准确的来说,他这段时间一直没睡过安稳觉。

自从背叛了白莲教,他现在简直过的比丧家之犬都不如,胆战心惊,见谁都要提防一二,日防夜防,生怕背后扎来一柄暗刀子,整个人都快疯了。

似他这般教中地位极高的人,对白莲教的恐怖之处当然也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

就像阳光下的影子,无处不在。

街上的贩夫走卒,拒付文人,甚至是朝廷的官差,三教九流,都有白莲教的耳目眼线,埋下了一个又一个暗桩,可谓手眼通天。

但后悔已于事无补。况且,成王败寇,他也不会后悔,若是他得了那遗宝,同样不会放过白莲教,不过是各自抉择罢了。

冯剑青缓缓合上了眼,想要再小憩片刻。

只是下一秒,门窗突然大开,风雨灌入,灯火瞬灭。

冯剑青豁然睁眼,正想开口,脸色蓦的大变,漆黑的雨夜中,那守门的侍从不知何时已丢了脑袋,颈上空空荡荡,一股滚烫血腥顺着风雨被捎了进来。

望着无头身子倒地,他瞳孔急缩,只因与风雨一同飞进的还有一轮骇人刀光,飞旋急转,一晃眼的功夫已在他眼前。

冯剑青下意识抬手抖鞭,长鞭如蟒,咬向那轮刀光。

不想鞭影一落,面前刀光竟一分为二,旋飞的同时,速度更急,直逼而至。

冯剑青大吃一惊,但到底是老江湖啊,向后一个筋斗,连连暴退,转眼人已似壁虎般倒贴在墙上。

发引千钧之际,一双大手飞探入屋,趁他惊诧的空挡,五指一握,擒刀在手。

风雨中,二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是你!”

冯剑青心中大惊大骇,几在瞬间便已认出这双眼睛的主人,他想要放声吼出这句话,可他此刻却只能吞气,连同到嘴边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眼前层层刀光急转而至。

快刀,快到忘生忘死的刀。

冯剑青吞气一毕,眼中几乎瞪出了血。他没想到,大半年的光景,此子身手竟能到这般地步,无论出手的时机还是这刀法,简直狠辣的叫人毛骨悚然。

长鞭一卷,冯剑青已退无可退,鞭影破空呼啸,将涌进的风雨抽的粉碎。

只是他眼中神情却在飞快黯淡,手中飞卷长鞭竟在某个时候唰唰唰断成数节。

没了那只猴子,他果然实力大减。

“当初就该杀了你!”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可惜他已说不出话。

刀光顿收,人影飞退,再看时,屋内只剩一具无头身子。

第39章 罗刹夜摘头

不多时。

“啊!”

惊呼声起。

院中火势已灭,赫然是府内下人发现了已死的冯剑青,几个丫鬟吓的花容失色。

“闭嘴!退下!”

宛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叫声出口,雨夜里已闪出几个人来,俱是身法矫健,根底扎实的江湖人。

他们皆是江湖中的高手、好手,如那徐立山,也如已死的冯剑青,俱是有着异于常人的过去,也正因为异于常人,才被奕亲王招至麾下,替其卖命。

便在所有人搜寻的时候。

“禀王爷!”

“冯剑青遭人一刀断首!”

一人飞掠至后花园的书房外,单膝跪下。

隔着窗户,透过风雨,能瞧见一道身影投在了窗户纸上,似在挥毫泼墨,来了雅兴。

“看来没了那‘山魈’近身相护,冯剑青苦练多年的‘打神鞭’已成鸡肋啊,亏我还费心思把他救回来,竟死的这么干脆。”

那人影落笔的动作缓了缓,轻轻说道:“京城里用刀的狠手不多,冯剑青虽说败在尹福手中,战心已丧,但到底还能撑撑场面,想要顷刻间取他性命可不容易,连一句话都没喊出来就被人杀了,应是位善使快刀的高手……呵呵,请他他不来,如今不请自来……好胆!”

言语间智珠在握,好似已知来人是谁。

然就在“好胆”二字出口刹那,屋内身影猝然转身,挥手一抖。

他抖的是手中毛笔,“噗噗噗”,窗纸霎时千疮百孔,数十滴墨点破空而出,掠过风雨,直逼那单膝而跪的人。

那人亦是及时做出反应,脸谱后的双眸乍见冷光,足尖一点,人已暴退后窜,墨点余势不减,悉数落在地上,眨眼被风雨冲散。

“不错,胆魄惊人,是把好刀。听说你还擅长暗器,唔,倒是颇有几分古时刺客的形神,须臾可变,开合如弦上之箭,力求惊雷一瞬之间取人性命。可惜,我和冯剑青不同,他半生心血多付诸于那只‘山魈’,浪费大好天赋,而我,从不会忽略自身实力。”

窗后之人看着雨中扑出的凶悍身影,似是品鉴般地微笑开口。

弯刀裂风破雨,雪亮寒芒在雨点的倾泻下激出一串快急且微弱的鸣动。

刀光一闪而逝,一过即没,果真如其所言,行的是瞬杀之道。

只是刀光未中,而是在破窗一瞬被一只白玉般的右手拿捏在半空,上扣食指、中指,下合拇指,拿得轻描淡写。

灯影之下,陈拙冒雨而立,面遮脸谱,双眼冷冽似刀。

但他心中却在暗惊,只知这奕亲王是文武双全,身手必然不弱,但没想到竟然是个不得了的大高手,仅是之前那以墨珠掺劲的手段便足够骇人一跳,眼下这双手更是非同小可。

“铁砂掌?”

陈拙刀身一震,内劲一催,刀柄上的铁丸立马如转轮般滚动开来,嗡鸣大作,刀身急颤。

奕亲王猝不及防,手指一松,指肚上已多出一条血口。

“比起掌毙武探花哪会儿,你似乎又精进了,冯剑青当真死的不冤!”摩挲着拇指上的血迹,奕亲王毫不吝啬的称赞了一句,然后徐徐开口,“你便是陈拙?何不好好想想,若入我麾下,功利唾手可得,比起跟着你那丧家之犬一般的师父,要舒坦多了。”

陈拙看了看刀身上多出的两枚指痕,眼神一烁,终于开了口,“做你的一条狗?”

奕亲王淡淡一笑,反问道:“不好么?”

回应他的是一抹森然刀光。

木窗拦腰斩断,陈拙终是看见了这位王爷的真面目。

此人身穿蟒袍,气宇轩昂,脑后长发披散,年纪约莫半百,脸色白净,天庭饱满,一双圆眼精光内敛,眼角生着几条细纹,若是再年轻些,模样应是不错。

然其笔下所画之物却叫人不寒而栗,疾风掠过,画纸一荡,一具东拼西凑而成的菩萨跃然纸上。

那菩萨是个女身,不着cunlv,被绳索勾吊半空,面相庄严。

陈拙眼角莫名一抖,余光一扫,就瞧见屋内还悬吊着一人。

那是个女子,如那画中菩萨般身躯四肢被绳索固定捆缚,悬于半空,手脚四肢皆有针线缝合的痕迹,仿佛提线木偶一般,维持着古怪的姿势,诡谲怪异。

观其面目,已死多时,至少不是一天两天,散发着淡淡的尸臭,再混着难闻的药味儿。

再看那手脚四肢,长短有异,皆非一人所有,头颅身躯亦非一人所有,死灰面容上还带着几分慈悲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奕亲王避过刀光,好像在炫耀般呢喃道:“如何?这座菩萨像?我可是找了最好看、最动人的面目,最勾人的身段,连同手脚也是一等一的完美,才堆成了此像,阿弥陀佛!”

他满脸虔诚的宣了声佛号,又古怪的看着陈拙笑了笑,说出一具令其杀心大盛的话,“听说那白莲圣女姿容罕见,乃世间绝色妙物,我本想以她来塑此像。”

敢情这名震天下、权倾朝野、西太后身旁的红人,竟然是个心性扭曲的怪胎。

“草菅人命,该死!”

似是窥破了陈拙心中所想,奕亲王淡淡道:“似你这等俗物如何能体会本王心中所念。功名利禄,本王生来便已坐拥,论武功,我不到双十便劲通周身,步入化境,被族老誉为三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呵呵,凡人一生所求,在我眼里不过粪土,可为何我要历经生老病死?都说世间万物,唯佛不朽,我便要一见真佛!这便是真佛!”

与此同时,王府各处,皆有杀声惨叫传开。

想是那白莲教的人也在动手大开杀戒,但陈拙心知不能久拖,脚下一跟,手中刀光忽转,双刀交错无影,已贴向了奕亲王的脖颈。

奕亲王怪笑一声,暴起发难,身子一斜如陀螺

般绕了半圈,飞掠一闪,单掌已按向陈拙后腰。

竟是太极门的路数。

且精奇绝俗,俨然是练出了真髓,练出了火候,比那武探花还要狠辣一筹。

陈拙惊觉眼前一空,人已做出反应,反手回斩一削,同时拉开距离。

奕亲王笑声更大,足下一点,双臂一扬,人已飞退出书房。

可他甫一飘出,一轮刀光紧随而至,旋飞急转,搅乱了眼前雨幕,令其眼神微凝。

刀光在前,人影在后,陈拙脚下一赶,凶相毕露,双臂一屈一伸,口中大吞风雨,杀招频出。

兔起鹘落,二人已在满园花卉中交手。

奕亲王动作大开大合,见那轮刀影来的势急,双脚扎根一顿,腰身后倒,避开的同时双手撑地一送,双腿已连环扫除,腿影翻飞,与陈拙双拳撞在一处。

“啪啪啪啪……”

不想奕亲王除却拳法,腿法更为惊人,双腿忽刚忽柔,如两条龙蛇,搅散了雨幕,激出漫天水雾。

二人激斗正酣,嗡鸣忽至,却是那轮刀影如飞燕折返而回,奕亲王虽说闻声反应,但想是雨声太大,猝不及防间慢了半拍,脑后长发竟被削去一截。

长发坠地,奕亲王脸上骤然再无表情,但下一秒他面目扭曲,对着陈拙发出了一声嘶吼,“啊!”

翻身一落,人已似毒龙般扑来。

腿法愈发凌厉,如离弦之箭,脚背绷直,连扫带勾,地上石板青石无不被磕的粉碎,令人吃惊的是,那石板下竟然压着不少森森白骨,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人。

陈拙眼中杀意升腾似火,退出几步,伸手一接那刀影,转腕间又推送了出去。

可这一次,奕亲王神情忽变,原来刀光竟直逼屋内那具悬吊的尸体。

仿佛心爱之物即将受损,他攻势一收掠向刀光。

几步奔出,腿上鼓足劲力,翻身跳纵腾空,竟后发先至,给追上了。

动作快如鬼魅,伸手便打向那轮刀光。

哪想刚一出手,刀光霎时一分为二,倒飞一转,齐齐没入奕亲王胸膛。

人影摔落坠地。

陈拙面无表情,走到近前正想拔刀,可不曾想地上的奕亲王忽一扭脑袋,古怪一笑,双掌一探,连抽代打,突袭狠手。

再看他的胸膛上,哪有什么伤口,蟒袍下竟还穿了一件甲衣。

陈拙眉梢一拧,饶是他见机不对已在急退,可还是被数记鞭手抽中胸膛,整个人倒飞而出,脸谱都已残缺。

奕亲王大步追出,气机迫人,身后乱发飞扬,厉笑道:“真当本王没有丝毫防备之心?若不如此,如何抓你们这群反贼,那冯剑青便是诱饵,本以为来的是白莲教,没想到居然是你。抓了你,但凡和你有关的人,都得死,那白莲圣女连同前朝遗宝,亦是我掌中玩物。”

陈拙目光沉凝似水,嘴角见红,眼神却无变化,身在半空,双手悄然一翻。

数柄飞刀

破空而出。

刀光瞬息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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