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武圣 第17节

此时一片混杂的外面,也随着秦北和赵宗的到来而安静了许多,这会儿众多差役的目光都向着这边看过来,包括刘松李铁,也看到了从正堂走出来的陈牧,有些疑惑。

然而。

正当秦北要冲着陈牧问询时。

从内堂里却又走出来三个人,分别身披蓝色差服,正是九条里城卫司的另外三位差头,其中两人是之前跟着闵保义一同出行一趟的王供和钟常。

“老赵,老秦,都来了啊。”

王供看到外面走来的秦北和赵宗,顿时笑着招呼一声。

钟常也笑呵呵的道:“这是去哪吃酒了?怎么也不喊上老弟我。”

秦北微微一怔。

三班人马召集应该是大事,但王供和钟常的态度却有些不太像大事的样子,还有空暇和他打招呼开玩笑,于是心底也有些奇怪,这会儿也顾不上陈牧了,便看向王供,拱手道:“路上耽搁来的迟了些,不知差司大人召集人马究竟是……”

“这个啊,伱们马上就知道了。”

王供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却并不解释。

这下不光秦北眉头微蹙,心中有些纳闷,连旁边的赵宗都有些奇怪,心中一琢磨,正打算要进去问问时,却见一道人影迈着四方步,从内堂走了出来。

其人身着墨绿色差服,身形魁梧目光威严,正是差司闵保义。

“差司大人。”

连同秦北在内,赵宗、王供等几位差头纷纷向着闵保义微微躬身并行礼。

而台阶下面,以及后方门亭回廊底下的一大片差役,则齐刷刷的俯身下去单膝跪地,口中纷纷拜见。

陈牧就站在秦北和赵宗几人旁边,也冲着闵保义拱手,但口中出来的称呼,却让旁边的秦北、赵宗以及离得近的一些差役,都是一个趔趄。

“闵老哥。”

这个称呼一出,秦北的视线几乎是一下子就从闵保义身上转到了陈牧身上,一双眼睛微微睁大,露出满是惊愕的神色。

闵……老哥?

他怎么敢这样称呼闵保义,就是自己这个差头都不敢这么托大!

不止是秦北,除了王供、钟常等寥寥几人之外,旁边的赵宗也是看向陈牧发怔,距离最近的那些单膝跪地的差役们,更是一个个险些惊掉下巴。

紧接着。

更让众人愕然的事情发生了,就见闵保义被这般称呼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冲着陈牧一点头,随即将目光扫视一眼全场,沉声开口。

“差头赵宗年事已高,无力再处置司中各项事务,现本司批定,经由总差司审查,准许赵宗告老,差头一职暂不取缔,但其管辖各项事务,交由新任差头陈牧代管。”

此言一出。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无数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了陈牧身上,有震惊,有愕然,更有难以置信和困惑不解!

尤其是刘松和李铁等熟悉陈牧的人,更是一个个眼睛突的瞪大,惊愕的险些摔碎一地下巴。

……

与此同时。

张屠户家中。

吃过了午饭的张屠户,这时候正腆着肚皮,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而陈红则在不远处打扫院子,但眼中仍然满是忧虑之色,时不时往外张望一眼,等着听张海的回信。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张海那圆圆胖胖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进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倒,整个人踉跄几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张屠户听着动静看过去,呵斥了一声。

但张海仿佛没听到一般,仍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往里面走。

“小海?”

陈红那边却放下了扫帚,走了过来满是担忧的问道:“那边怎么样了?出什么事没?”

张海仍然浑噩的往前走,险些将陈红撞倒,碰了一下这才有些恍惚的站定。

看着坐起身子,皱眉瞧过来的张屠户,以及一脸忧虑的陈红,还有院子西边正在浣洗衣物,也有些好奇的竖起耳朵听着的张幼英,张海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似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脸上仍然还是如在梦中般的神色。

直至被张屠户又呵斥了几声,张海这才断断续续的,用仍旧无法理解的语气说着刚才见到的事,听的陈红一阵愕然,张屠户一番发怔,远处的张幼英更是如听天书。

这……

这都什么跟什么?

城卫司差司怎么会为陈牧出头,而且居然还和陈牧称兄道弟?

张幼英张着嘴,无法置信的看着张海,如果不是张海那浑浑噩噩,失魂落魄般的样子,她恐怕第一反应就是张海在信口开河,故意说笑。

可是……

陈牧不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底层差人么?

别说是堂堂差司,就是有个差头和陈牧称兄道弟,那都相当了不得,怎么都不会那样穷困。

“海哥你可都看清楚了?真的是差司大人吗?”

张幼英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张海脸上的肉堆在一起,道:“我……我没看清,但这世道,谁敢冒充差司啊……”

确实。

在这九条里,甚至整个南城区,谁敢冒充差司行骗,那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张幼英听罢也是有些茫然。

正当院子里一片寂静时,张屠户砰的一下拍在扶手上,冲着张海沉着脸道:“这是好事,你哭丧个脸干什么,滚一边去!”

说罢转头看向陈红,正色道:“我早说你那侄子是人中龙凤,做寻常差役那是埋没才华,但有一点机遇,便能平步青云,明儿你提几斤猪肉,几斤软骨,我与你一同上门去道个贺。”

听到这话。

陈红这才渐渐如梦初醒,应了一声。

旁边的张海和张幼英仍还是一脸茫然的神色。

第23章 落定

城卫司堂衙内。

底层的差人在城卫司是没有单独用来办理公务以及休憩的地方的,仅有一个后面的宽敞大院,以及数个公用的很是破旧的矮房。

但作为差头,却不同,五位差头在正堂堂衙后面分别各有一个独立的屋子,平时用来处置公务或休憩,其中赵宗所有的那一间,之前已经很久都没人呆过了。

赵宗年老暗伤发作后,基本就不来堂衙呆着,不过他的那一间平日里仍然是有人打扫的,依旧是干干净净,而今时隔多年,这一间屋子又迎来了新的主人。

陈牧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里面也就仅有一张横摆的长桌,桌子上叠放着一些书籍,以及一套干净的茶具,桌子后则是一把黄木椅子,椅把处轻微缺损了一小块,但并不影响实用。

无论桌子还是椅子上,都干干净净并无灰尘,青石铺起的地面也没有沉泥。

虽不轩敞,却也干净。

这么个评价应当是十分中肯。

赵宗站在陈牧旁边,背着手,感慨一声道:“我们这些练武的,磨损气血,纵使不与人争斗,也总会积累些陈年暗伤,到了年老,压抑不住,便发作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略有些不舍的抚摸了一下那张桌子,在这九条里城卫司没有人资历比他更老,包括差司闵保义,若不是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已经几乎不能与人争斗,他也是不舍得辞去差头的位子,现如今能暂时保留差头的身份,留在城卫司做教习把头,对他来说也还算是个满意的结果了。

本来是打算与任岩这位后起之秀接触一番,提前卖个人情,待几年后卸职时,能依着点情面保留一些权势,结果陈牧的出现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而在从王供等人口中得知,陈牧是由上面的总差司许红玉亲自提点的,赵宗立刻就息了所有心思,同时也恍然于,闵保义会和陈牧忽然间称兄道弟。

“这磨皮练肉的淬体之法,也有损于身体?”

陈牧听着赵宗的话,若有所思的问道。

赵宗笑了笑,道:“是啊,无论磨皮还是练肉之法,都是以各种方式淬炼身体,加以药散辅佐,自然是有损于身,既想练武又想长寿,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如今每日腰背如针刺痛,便是年轻时练功用的磨皮法过于注重效果,对身体内损很大,可有些时候难免身不由己,能有的练,便不错了,有多少人想习武,还没有门路。”

陈牧听着赵宗的话,便想到了许红玉给他的金玉磨皮法。

当时许红玉便提到,这法子效果或许不是最快的,但更温润平和,对身体损伤更小,倘若赵宗年轻时修的是这一门磨皮法,也许现在不会落到这样境地。

“好了,该和你说的都告诉你了,我也该走了,再有什么事,你就去问王供、秦北他们几个。”赵宗缓缓收回手,冲着陈牧一点头,往外面走去了。

“赵老慢走。”

陈牧目送赵宗离去,然后缓步来到桌旁,拿起桌上的几本书瞧了一眼,却是九条里的街区分布图,以及一些人口统计等等的文书。

放下手里的册子,陈牧来到窗户口往外看去,此时绵绵细雨已停,恰逢雨过天晴,一缕夕阳沿着窗户照进屋子里,余晖中能看到赵宗远去的背影,以及远处许多三三两两聚集着的差役,各自都在议论着刚才的事情,他们眼中的震惊仍然残留未消。

升任差头对陈牧来说是毫无意外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闵保义这么雷厉风行,才不过一天之内的功夫,许红玉那边才打的招呼,这边就已经直接做完了更替。

甚至。

连他的蓝衣差服、腰牌等等都还没弄好,仍在订制之中。

但从现在起,他已经是九条里的差头了,统辖着赵宗原来管着的那一部分人马,总计有三四十个人,另外他若是觉得人手不够,也可以随便从外面继续招募一些。

底层差役就是这样,随便募取,随便撤离,在一定数量之内,差头就能做主。

又回首打量了一番屋子。

陈牧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堂衙时,正遇上一同走出来的秦北。

“陈头。”

秦北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陈牧,向陈牧打了个招呼。

陈牧之前一直是他手底下的差役,忽然之间就攀上了总差司的关系,不仅升任差头,还成了闵保义的座上宾,这让他心中难免的别扭。

这和任岩还不同,一来任岩是早就有风声,更是他一直在主动提携,至今都半年多了,就算升了差头,也得喊他一声‘秦哥’,而陈牧却是不声不响的就一下子跳了上去,变成了与他齐平,甚至能压他一头的人物,这种别扭的感觉短时间内挥之不去。

“秦头。”

陈牧也拱拱手,他对秦北倒没什么特别的观感,他在秦北手下做事时,秦北虽然对他不冷不淡,但也没有故意为难过他什么,因此倒也很平静坦然。

秦北终究是做了多年差头的人,很快就强压下心中的别扭,道:“庆贺陈头高升,过几日有空,我请陈头喝一杯,陈头可要赏光。”

“一定一定。”

陈牧笑着回应,然后往外走去。

来到外面。

院子里零零散散的一些差役们,看到陈牧走来,先是各自顿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陈牧行礼问候:

“陈大人!”

相比起秦北,他们可要紧张的多,毕竟以往和陈牧是同院做事,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毫无交集,也至少曾背后议论过一二,加上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任岩升任差头是板上钉钉,所有人都过去溜须拍马,现在却是陈牧忽然平步青云,心中难免忐忑。

“都起来吧。”

“我接任差头,暂不熟悉,伱等之后仍按惯例做事便可。”

陈牧冲着一众差役随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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