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朱无视将局面这么一简单的剖析,上官海棠觉得,就算那个离谱的野史有真实地部分,也绝对不多!
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性,是先帝和故西宫娘娘故意演出来骗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赶走史艳文,免得他接触到和密诏相关的蛛丝马迹!
“现如今,‘王’在江湖不在庙堂,管理东西二厂的曹正淳、雨化田都是皇帝的心腹。”
“阳明先生年事已高,听说过两年即将致仕,在江湖上也有‘心宗’,算起来他门下也有不少江湖人,可以说是完全脱离朝堂了。”
“原本该归属‘将’管辖的六扇门,在数年前已经与‘将’完全分割,现任六扇门总捕头金九龄,还是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宰相严嵩只知一昧敛财,这两年更是谄佞专权、结党营私,民愤已足,不日必将自取灭亡,锦衣卫都指挥使应无求是他的人,严嵩倒台了,这人必定也跟着遭殃。”
“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说道这里,朱无视身上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
仿佛一个忠君爱国之人,却在同时遭到了主君的猜忌、同僚的背叛、家人的嫉恨,虽然胸中有满腔悲愤,却无处去倾诉,只能在夜深人静之下,独自舔舐心中的万般苦楚。
“义父……”
段天涯张了张口,却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习武之人,总习惯在修炼当中,慢慢消除自己身上的破绽;当皇帝也一样,不可能留着一柄随时能除掉自己的剑。”
“这次皇帝让护龙山庄公开招聘‘黄字第一号’,无疑就是要在庄内安插上他的人,他这是准备要对我下手了……”
“这……义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份上,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眼见三人面露急色,朱无视忽然松了口气,淡淡一笑道:“不用慌张,现在还没到最紧急的时候,我毕竟是皇叔,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他又恢复了平日三人眼中,那个敦敦教导的神侯。
“其实就帝王权术来说,皇帝做这种事情无可厚非,我也不是怀有异心,非要捏着那份密诏不可,只是终究想为后世之人留一份保险。”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你们记着,若某天我当真遭遇不测,不必因此对皇帝心生怨怼,但……”
说到这里,朱无视转过身来面对三人,沧桑睿智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情无比:“我不希望你们同我一起死!”
“为了自身安危着想,我希望你们三人,到时候在第一时间辞去大内密探的位置,远离朝堂,遁入江湖之中。”
三人都没料到,朱无视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各个错愕不止。
原本他们都以为,义父(神侯)会要求自己也以死明志、尽忠职守的。
“我一生无儿无女,天涯和海棠两人是我一手带大,一直以来,我也拿伱们当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一刀虽然不是我的义子,但在我眼中,你和他们二人没有两样。”
朱无视不知何时湿了眼角,声情并茂地说道:“无论情况变得有多糟糕,我都希望你们三人能够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如果有余力的话,再尽自己所能做一些侠义之事,不让这个皇朝变得太过糟糕,也就算对得起为父这么多年对你们的养育和教导!”
三人闻言大受感动,纷纷忍不住红了眼眶。
段天涯难抑心中悲怆,直接对着朱无视双膝跪下,立誓道:“孩儿定当谨记义父教诲,恪尽职守,永世不忘!若违此誓,将来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
朱无视老泪纵横,将段天涯从地上扶了起来。
“现在该让你们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我也算再无后顾之忧。今日就到这里,你们三人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义父!”
片刻后,段天涯三人离去,房间沉寂下来。
直到这时候,朱无视的嘴角,才终于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神秘笑容:“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这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往往都是事实。
他刚才想段天涯三人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皇帝确实有将四把利剑收回自己手上的企图,也确实有要对他动手的想法,而有这样的企图和想法,确实是很正常的。
但这话从忠君爱国的‘铁胆神侯’口中说起来,皇帝就成了一个爱猜忌、多疑的形象,在段天涯三人心中的印象分大大降低。
从此以后,无论小皇帝再说什么,他们三人都不会信了!
……
当意识重新恢复,睁开双眼的时候,路平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的房间当中。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好!
猛地掀被起床,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完整,他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天在客栈一楼,自己和陆、花二人举杯畅饮、通宵达旦,吃喝玩乐直到丑时末,最后在酒精作用下,无奈倒下,然后在朦朦胧胧中,让小二哥带自己回了房间。
朱雀皇朝酿酒行业的技术,自从多年前延平王从海外带回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便像是在无形中启动了酒水革命一样,在短短数十年间迅速发展,达到了近现代的程度。
偏偏路平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个非常不会喝酒的人,能够从日落坚持到丑时,已经是练武带来的增益了。
“果然,酒精这种对人体全然无益的东西,我就应该少碰才对!”
感叹声中,路平洗漱完毕,出门下了楼。
昨晚他们三人吃喝玩乐的地方,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陆花二人也不在那里,至于他们去了哪里,路平也不关心。
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是自己的三倍了,又都会武功,还怕他们出事吗?
找个位置坐下,点了份早餐,随后就边吃边思忖着今天该去哪里玩。
一刻钟后,早餐吃完了,但路平还没想出来,于是决定沿着昨天未去过的街道,走到哪里算哪里。
第75章 京中闲逛,老郑书塾
和昨天相比,今日的京师更热闹了。
“算算时间,护龙山庄的招牌大会,今天已经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正式开比了,现在这里聚集这么多人,实属正常。”
路平低声念叨着,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简陋的书塾面前。
这家书塾地段不错,占地面积也很大,从门口的石狮和篱笆后的小花园、习武台、几间房屋,可以判断出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挺有钱。
再看正门口,木制牌匾上书写四个大字——老郑书塾。
“起名这么随便的吗?”
正吐槽间,蓦然看到那书塾当中,推门走出来一个眼熟的人。
娇小削瘦,步履轻盈,不是那‘一枝梅’的燕三娘又是谁?
想起来了!
‘老郑书塾’不就是那个离歌笑的师父,前锦衣卫老大的郑东流开的吗?
虽然名字起得是书塾,但这里实际上就和孤儿院差不多,郑东流得罪了严嵩,被搞得退休之后,就建了这里,专门收留京师里无家可归的孩子,教导他们读书、练功。
路平盯着书塾打量的时候,就站在大门口,那燕三娘推门出来刚好就碰上,两人相距不到三步的距离,视线便如此恰好地在空气中撞上。
坏了,目光对上了!
逛街的时候最烦遇到熟人,哪怕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毕竟算是认识的,如果及时避开也就算了,但既然碰上了目光,不打招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要是就这么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对方说不定以为自己居心叵测、心怀鬼胎,专门潜伏过来这里打探消息,准备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呢!
到时候我路某人的清誉岂不受损?
不得已之下,路平只能硬着头皮抱了抱拳:“真是好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燕女侠,你们住在这里吗?”
“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过来京师凑热闹,今天出来逛逛,碰巧路过。”
“哦……”
本来话说到这里,路平就可以走了,但正当他准备离开之时,燕三娘突然又喊住了他。
“等等!”
“燕女侠有事?”
“你们上次在峨眉,没往禁地里去吧?”
你这话问的,这世上难道有宝库就在面前却不想打开看看的人吗?
“当然是去了。”
“你说什么?!”燕三娘顿时怒目圆睁起来。
路平顿时一愣,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你耳朵不好使吗?那我再说一次好了,当时禁地在前,我们没能忍受住宝物的诱惑,所以去了……”
“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去的吗?你们竟然还敢擅闯禁地?!简直找打!”
燕三娘向来心直手快,说动手就动手,半点也不含糊,一声‘找打’刚说出口,手上脚上就已经有了动作。
她手上使得仍是峨眉派的功夫,脚下轻功却是脱离峨眉后在江湖上学的,但能将两套截然不同的体系同时运用得炉火纯青,还能营造出‘一加一大于三’的效果,倒也算对得起‘七怪’的名头。
可惜,这自成一家的轻功,在路平面前仍是有些不够看。
眼见燕三娘出手攻来,路平不慌不忙,脚下立刻用出水风行步,身形腾挪间,将对方的攻击尽数闪避。
为了不在大街上造成混乱,两人在一攻一躲间,渐渐将战斗转移到书塾之内。
燕三娘的轻功,在‘一枝梅’四人中是最好的,在江湖上也曾有过‘燕子神偷’的名声,虽然如今金盆洗手,但为了方便行侠仗义,一身本事却是日日打磨,不曾落下。
不过路平得到水风行步也有一段时间了,仗着超人一等的‘精气神’,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套步法学得小有所成,应付一个过气的老江湖,完全不成问题。
不多时,两人上蹿下跳的动静,就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吸引了出来。
住在这里的离歌笑、柴胡、贺小梅、郑东流,甚至是大清早就赶过来帮手的乞丐小孩们,都被两人这场轻功追逐战吸引了注意。
“歌哥,那人不是我们在峨眉遇见的少年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三娘打上了?”
身为燕三娘的闺中密友,贺小梅还是很关系这个好姐妹的,不过相较之下,离歌笑这个正牌男友,就显得有些随意了。
“谁知道……”
女朋友和人在打架,男友却不管不顾,甚至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放在现代多少要被喷两句,好在这是武侠世界,没有那么多蝇营狗苟。
离歌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两人这场战斗,明显是燕三娘在主动攻击,而且她还追不上人家,也就没了兴趣,转身走到水井边,打水洗漱。
众人的出现,并没有让正在交手的两人停下。
路平和燕三娘两人,依旧在书塾内追逐着,甚至起了比试轻功的心态。
眼见离歌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贺小梅忍不住问道:“我们不用上去帮忙吗?”
“帮忙?怎么帮?你追得上他们?”
出声的是向来爱和贺小梅呛声的柴胡,他的目光饶有趣味地看着将燕三娘溜得团团转的路平,看到步伐巧妙处,甚至还拍手叫好起来。
“当时在那狭窄的石室中,看到这小子和老离打得有来有回,已经让人出乎意料了,没想到他的轻功竟然也这么高明,连三娘都不是对手……”
“郑老前辈,你怎么看?”
郑东流捻着颔下几缕胡须,叹道:“这少年不错,气息绵长,脚步沉稳,内力深厚,反应也机敏,别说我在他这个年纪,就是现在都未必有这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