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好。”
李淼点了点头。
虽然能掏出三个绝顶高手,就已经证明这件事情背后的组织底蕴不浅,但其中也有差别。
绝顶高手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去年见到左黎杉的时候,李淼就曾说过,当下江湖之中有数个绝顶是名不副实,只靠年岁积累的深厚真气压人,其实招式上没有什么说法。
这种其实算是“假绝顶”,或者说,以他们的天资,上限就是绝顶了。即便给他们天人传承,他们也不可能再往前踏出一步。
而像左黎杉这种,在年富力强之时就修到绝顶的,就代表他的潜力并未完全兑现。若是有天人传承,说不得江湖上还真就能再多出一位天人。
所以,送信之人是年轻人还是老人,其中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
王海点了点头。
“是,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现下家里实在没有多少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了。”
他叹了口气。
“指挥使要在京城稳定局势,朱守静朱大人贴身保护他,以防出岔子。”
“几个忠于朝廷的供奉还没法放心来用,卜磊已死,我们几个虽然有天人传承,但一两年内恐怕都无法突破绝顶。”
“若只是这三个送信的,我们还能处理得了,但属下怕这下面藏的那个组织,恐怕也是个如剑王阁那般的隐世门派,门内估计有天人坐镇。”
“所以,不得不打扰您的休假了。”
李淼笑了笑,促狭的看着王海。
“怎么,王大人这次不带着人冲过去了?不想着‘为我分忧’了?”
王海登时涨红了脸。
“镇抚使,我……”
“行了。”
李淼摆了摆手。
“你做的对,几个天人,我去溜一圈杀一杀就是,你们去做说不得就得搭进去条命。没那个必要。”
“小安子。”
李淼转头看向安梓扬。
“看的如何了?”
安梓扬快步走了过来,将那张请柬递给了李淼,谄媚笑道。
“镇抚使,您看。”
李淼接过来一看,原本已经混杂在一起、乌黑一片的毒物,竟然已经被剔成了四五个小堆。
安梓扬得意一笑,用一根银针指向上面的毒物。
“镇抚使,这人嘴里藏了五种毒物。三种是江湖上有的,都是常见的东西,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有钱哪里都能买的到。”
“但剩下这两种就有意思了。”
安梓扬先是指向一堆青紫色的液体,被他用疏水的粉末在请柬上围住。
“这玩意儿,是我常用的唐门秘传毒物之一,名为‘丧贴’。但近些年原材料之一的毒草已经渐渐绝迹,唐门也培育不出,所以产量极少。”
“据我所知,绝大部分都在我这里,只在数年之前卖过一次。只要传回消息,应当就能查出购买之人是谁。”
李淼笑了笑。
“继续说另一种。”
安梓扬便又指向另一滩粉末。
“这玩意儿就更有意思了,可以说当今天下认得此物的,除了我,绝对不过五指之数。”
“去年我跟您去苗疆的时候,您跟苗王争斗之时,我扔给您的物什里边就有这东西。”
“七星海棠。”
李淼想了想,笑道。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说是‘海外的七星海棠’对吧?此物有什么稀奇?”
安梓扬连忙拱手奉承道。
“镇抚使果然博闻强识,去年属下随口一说,您便能记下,果然是——”
“说正事。”
“是……”
安梓扬悻悻住嘴,说道。
“此物产自琉球,七花七叶,每逢八月十五盛开,只开一个时辰便会枯萎。要取其作毒,便要在它盛开之时取下才行。”
“而且此物在琉球好像跟什么宗教沾边,当地土著都对其奉若神明,基本不会出手,只有一些经常与其交易的海商才会得到几株。而这些海商为了不触怒他们,基本也不会将此物出售。”
李淼捻着手指,思索了片刻。
“也就是说,这送信之人,要么是跟某个在琉球做生意的海商关系匪浅,要么他本身就是个在琉球有关系的。”
“没错。”
安梓扬点点头。
“我会传信给我父亲,让他在商会打探一番。这年头有资本出海的人不多,相信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再加上唐门那边的记录,两相印证之下,此人的身份应当就会浮出水面了。”
李淼闻言一笑,伸手拍了拍安梓扬的肩膀。
“不错啊小安子,现在做的有模有样了。”
安梓扬也是立即谄媚笑道。
“全都是您的栽培,小的铭感五内。”
李淼笑道。
“不过,我觉得你八成查不出什么结果。”
“先试试吧。”
李淼也不多说,转头看向地上的沈寻凝。
“怎么样,缓过劲儿来了没有?”
“你不是想走江湖吗?跟我走,让你看个够。”
第258章 血渍
黔州省,思南府。
城门外。
数个江湖人在墙根盘坐着,嘴里叼着旱烟袋,腰间挎着已经生出锈迹的刀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看见有人入城,便抬眼看去,见是寻常百姓,就又低下头闲聊。
李淼自打入了江湖之后,所接触的其实都已经算是江湖人中的上层。最次最次的也是二流高手,那也是在一府之地数得上的人物。
所以他们都多多少少有些李淼前世话本中所描写的那种,“不切实际的江湖气”。
其实,这江湖上没出身的底层江湖人,大多都是这般——拿着已经磨薄了的兵器,在城门外蹲着,看有没有什么活干。
看家护院、护送客商,乃至装卸货物、端茶送水,只要能糊口的活计都干。收了钱护送人归乡,结果在无人之处一刀宰了雇主的事情,也不罕见。
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要求江湖人遵纪守法,其难度跟让狗改掉吃屎不相上下。但凡在江湖上走过几年,没几个人能说自己是干净的。
毕竟,侠以武犯禁。
所以,当远处官道上传来剧烈的马蹄声时,这些江湖人的第一反应是将头上的斗笠拉低,将兵刃放到身后,手半握在刀柄上,小心翼翼的偷看。
待到那股烟尘越来越近,马匹上的人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刚一看清,立刻亡魂大冒。
“嘶——”
“卧槽!”
“你妈!”
几个江湖人嘴中叼的旱烟袋掉在地上,摔出一地的火星。
“锦衣卫!”
“亲娘啊!谁他妈惹来的!”
几人双腿在地上一蹬,登时便如兔子一般窜了出去。甚至兵刃都来不及拿了。其中一个身上背了人命官司、藏身于此的江湖人,见那队锦衣卫越来越近,竟是在逃窜途中一刀鞘砸在同伙膝盖上。
“对不住了兄弟!你拖一拖这帮朝廷鹰犬,我日后一定来救你!”
“去你妈!!!”
那人合身一扑,将他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害我,你也别想活!”
“呃啊啊啊啊!”
两人就这样在地上厮打起来。
待到李淼和沈寻凝来到城门外,两人已经打的满地鲜血,一个手指抠着对方眼珠子、一个手攥在对方胯下,都是龇牙咧嘴、狼狈不堪。
李淼扫了一眼,招招手,几个锦衣卫上去一人一刀鞘砸晕,轻车熟路的捆了起来,扔到马背上,熟练得好像农妇宰了一只鸡。
沈寻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随李淼行走江湖,已经有段时间了。
这场面,她已经见了数次。
但无论看过多少次,她还是适应不了。这与她在山门内所想象的、自己行走江湖时的景象,实在差得太远了。
论,跟锦衣卫一起行走江湖是什么体验?
鸡飞狗跳、人憎狗嫌、道路以目、避之不及。就算是江湖上最为凶恶的魔头,也就如此了。
沈寻凝看向李淼,想说句话,却又不敢。
李淼也不在意,挥挥手,一行人便进了城。
又是一路鸡飞狗跳。
有跳上屋顶逃命结果把屋顶踩塌掉下来的,有转身想逃结果在柱子上把自己撞晕的,也有跟城门外两人一样、自己先打了起来的。
李淼手下的锦衣卫也是干练,都是一刀鞘敲晕、两三下捆个倒攒蹄,直接扔到马背上。
等到一行人到了城内的食肆门口,几个锦衣卫的马背上已经密密麻麻摞满了人,其中有几个受了伤的江湖人,淅淅沥沥地滴着血,沿着李淼等人的来路画出一道狰狞的痕迹。
“都别动!”
一个锦衣卫喊了一声,止住食客们逃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