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脚下动了动,却是没有迈步,只老远使了个暗器手法,将信封甩给了梅青禾。
梅青禾伸手接下,面色一肃。
“镇抚使的消息?”
游子昂点点头。
“是。”
“给谁?”
“指挥使。”
“何事?”
游子昂一摊手。
“镇抚使交代,只有王、李、安三位千户能打开看。但若是他们不在,就由梅千户您交给指挥使。”
“至于里面的内容,除了您四位之外,就只有指挥使能看了。”
梅青禾点点头,毫不停顿地走出班房,路过游子昂身侧的时候,再次冷声说了一句“还回去”,见游子昂干笑着连连点头,这才转过头朝着朱载的班房走去。
噔、噔噔。
梅青禾并指敲响了房门。
“进来。”
里面传来朱载有些焦躁的声音。
梅青禾推门走入,就见屋内满地都是废纸,几卷明黄色的布料堆在墙角,上面隐隐能看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字。
朱载就坐在书桌后面,满脸倦容地对着桌上一张空白的圣旨皱眉思索,一只手捏着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一只手拿着笔,半晌不曾下笔。
梅青禾站到一旁等待。
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朱载长叹一声,提笔在圣旨上写了几个名字,卷好之后放到一旁,这才揉着眉心看向梅青禾。
“何事?”
“镇抚使传信,游百户亲自带回,要直接给您。”
梅青禾上前将信放到桌上。
“啧!”
朱载满脸嫌弃。
“死东西,又弄了个什么烂摊子甩给老夫!”
手上却是连忙拆信,展开细看。
这一看,老头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再看了两眼,脸就红了。
待到看完,朱载的胸口已经是起伏不定,连带着胡须都被吹的飘飞起来,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混账!明教的东西他都敢卖!”
“吃里扒外的混账!!!”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嗖!——
梅青禾轻车熟路地躲过飞出门外的文房四宝,又提剑把飞过来的桌子挡下、放在地上,最后飞身摘下空中的茶碗、茶壶,原样放在桌上。
“呼——呼——”
朱载气得满脸涨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去,去把那个畜生给我擒过来!”
梅青禾面色不变。
“您说的是谁?”
朱载怒吼道。
“还能有谁!?”
“我那个不孝子!朱翊镜、朱千户、朱大人!把他给老夫绑过来!”
梅青禾点头应是,转身离开。
只留下朱载缓缓坐到椅子上,喘着粗气。
第337章 锦衣
片刻之后,梅青禾就提着一个五花大绑、身穿飞鱼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回来。
那年轻男子还不住挣扎,嘴里说道。
“梅千户,梅千户,你这是作甚!我还有差事要办,你在我属下面前直接捆我,我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谁让你这么干的?淼哥还是我爹?你先把我放下,放下!你听见没有!”
“你聋了吗!?”
梅青禾不语,只是一味地前行。
待走到朱载的班房,梅青禾丝毫不管朱载和年轻男子的关系,抬手就将人扔在地上,一拱手。
“指挥使,人带来了。”
那年轻男子也是一脸委屈的喊道。
“爹!你这是做什么!”
却不想他这一开口,朱载甩手就把桌上的镇纸扔了过来,直接砸在他的头上。他一声痛呼,额角登时就鲜血如注。
“你还有脸问!”
朱载怒吼道。
“若不是李淼恰好去广信府走了一趟,又恰好碰上了那个什么罗敏成,你是不是后面还要捅下更大的篓子来!”
“明教的东西你也敢卖!你怎么不去把咱们朱家的祖坟刨开卖了!”
“还他妈有什么东西是你不敢卖的!”
听到朱载的话,年轻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垂头诺诺不语。
朱载一脚踢翻椅子,一边来回走着一边指着他的鼻子继续痛骂。
“你要是缺钱,就去问你娘要!要是想升官,我这里大把肥缺任你挑!若是有人欺负你,李淼自会给你出头!”
“你二流的武功、三流的手段,不入流的脑子,若非是我强提了你上来,你哪里配做这个千户!”
“追查明教贼子的据点,这种差事李淼自己的人都没去做,让给了你,你是如何做的!啊!?”
“你就是把钱自己昧下了,我都懒得管你!你却、你却!”
朱载怒极,一时连话都说不下去。
年轻男子,也就是他的亲儿子朱翊镜却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是,爹,您听我解释——我不是为了钱。”
“我是,我看您不是跟那帮文官不对付吗?我就想着,咱们是不是也在他们那边儿插上几个人……我没想要钱。”
“我是拿了明教的钱,去跟罗敏成买了官,但那是为了把内应插到他们那边,日后或许有用……我是想成了以后,再跟您说的……”
朱翊镜这话一说,朱载登时眼前就是一黑,连一边的梅青禾都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天可怜见,朱载聪明一世,在皇陵之事前就威风八面的锦衣卫指挥使,皇陵之事后在朝堂上更是只手遮天——却不想他天生就是个被“儿子”克的命。
“蠢货!蠢货!”
朱载怒吼道。
“用反贼的东西,去对手那里做交易,用对手给你安排的空缺安插内应……你还不如直接把脑袋送给人家砍了算求!”
“梅青禾!”
梅青禾一拱手:“属下在。”
“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办差不力,照锦衣卫家法该当如何!”
梅青禾没有一丝犹豫,张口就把朱载噎了个半死。
“枭首示众,除其亲族。”
朱载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忘了,堂下站的不是李淼,是这个愣子。
朱载再是气急,这也是亲儿子。再说,真按锦衣卫家法办,他包括自家夫人这两个亲族也得一块被“除了”。
面对一个傻子、一个愣子,朱载有火都不能发,还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罢了,罢了。”
朱载摆了摆手。
“梅青禾,领他下去,抽五十鞭,送回家养伤。”
“此事可还有人知道?”
梅青禾摇了摇头。
“镇抚使直接传信,游子昂亲身带回,除您之外没人看过。”
朱载挥挥手。
“那就如此吧,带这个小畜生出去。把信交给安梓扬,让他处理一下手尾,该杀的都杀了,不要留下隐患。”
梅青禾点头,拎着不住大喊“冤枉”的朱翊镜走了出去。
朱载一声长叹,待到两人都走远了,挥手隔空关了房门,起身走到堂前蹲下。
伸手在地上捻起朱翊镜流到地上的血,攥成拳头捂在胸口,半晌,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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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千户,到了。”
梅青禾掀开轿帘,对着面色苍白的朱翊镜说道。
“指挥使说,为免老夫人担心,会对她说出了公差。你就在此好好养伤,你常用的仆役都调过来了,也有护卫在此看着。”
“你且安心养伤,半月之后想清楚了,就传信一声,指挥使会见你。”
说罢,也不管朱翊镜带着敌意的眼神,安排人手搀着朱翊镜进了门,又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便转身离去。
且说这朱翊镜被自己的书童扶到了床上,见没了旁人,便再也憋不住,脸上流露出怨恨、不满之色。
“锦衣,你说我是不是投错了胎,是不是前世我欠了父亲的账,今生做他儿子来还?”
“我不做事他要骂我,我做事他也要骂我。我做事之前跟他汇报他骂我蠢货,我想着做成了再跟他说,又生生挨了五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