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跨入第一进,涌入的锦衣卫就已经将外宅中的仆从、厨子、侍女都捆了起来,刀锋压在脖子上,只等李淼发话。
李淼脚下不停,伸手点了几下。
噗嗤——
“啊!”
朱翊镜惊叫出声,原本多少强撑起来的腿脚又是一软,好在他是被人架在当中,没有再度跌倒。
“余下的带回家里养着,一月后再放。”
安梓扬挥了挥手,剩下几个已经被吓晕的下人就被架出了门外。
跟在李淼身后,几人迈入内院。
内院之中,锦衣卫们却没有靠近房屋,只在周边的墙边、屋顶、门边站着,数十柄绣春刀出鞘,遥遥对准了正房。
就在这时,朱翊镜忽然不知从哪儿来了精神,低垂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
“锦衣!淼哥!不要!”
他竟是流下泪来。
“淼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都是我的错,我心思不正、我忘恩负义,我认罚!只求你……不要杀她,求求你!”
声泪俱下。
而出乎他预料的,李淼还真的停了下来。
却也没有回头看他。
旁边的安梓扬面色已经冷的可怕,看向朱翊镜的眼神中已经再没有半点善意,冷声说道。
“朱千户,闭嘴吧!若非你是指挥使的独子,就你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我现在就应该实行家法、将你逐出锦衣卫!”
安梓扬面露讥讽。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镇抚使是冲着你来的吗!笑话!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放在江湖上,就你这般货色,我都不会让你出现在镇抚使眼前!”
“你可知镇抚使是何时回京?”
朱翊镜木然摇了摇头。
“不过两炷香之前!你又可知,三日之前镇抚使在何处!”
“南京!”
“疾行两千四百里、杀两百四十余人,镇抚使手上的血都还未干!就是为了你!你还在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间焉有你这般不知耻的人物!”
“你这——”
“行了。”
前方李淼平淡的制止了安梓扬蓄势待发的人身攻击,仍是没有回头。
安梓扬不能继续骂,便冷着脸挥了挥手,示意两个架住朱翊镜的锦衣卫松手,朱翊镜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到了眼下,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淼、淼哥……你是,冲着锦衣而来?”
他嗫嚅着开口。
“可是,不应该啊……她不是,她只是个弱女子,她,她……”
说话间,前方正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
一双如瓷器一般的赤脚走了出来,往上则是一片半透明的轻纱,风一吹便露出莹润雪白的肌肤,在腰间松散的打了个结。
再往上,就是不着寸缕的上身,和一张清秀可人的脸,正笑着看向李淼。
“锦衣!”
朱翊镜面色涨红。
自己的爱人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旁人面前,他如何受得了!可他也是真的爱刘锦衣,眼下却是顾不得生气,一个劲儿地说道。
“锦衣,锦衣,回屋去!”
“我与淼哥有些话要说,你回屋去,不要出来,我过会儿再来找你!听话!”
朱翊镜一个劲儿地说着,可盏茶之前还满是憧憬的那双眸子,却是丝毫没有分给他半点目光。
“李淼。”
女子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还活着。”
“果然,南京的局,终究还是没能将你留下。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将所有筹码一并压在南京,没了你,杀死朱载只是时间问题……可惜。”
朱翊镜的指甲刺入手掌之中,嘴角被自己咬出血来:“杀死,父亲?锦衣,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已经无人在意他了。
李淼上下扫了他一眼,皱眉说道。
“你不是太监。”
刘锦衣提起腰间围着的轻纱。
“当然。”
“你也不是刘瑾。”
“也可以这么说。”
李淼嘴角勾起。
“看来你与瀛洲的勾结,比我想的要深……安期生长生的办法,已经交给你了。你在这个女人身上,种下了你的性,对吧?”
刘锦衣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跟你那个主子一样。”
李淼冷笑着说道。
刘锦衣仍旧是面无表情,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等你输了,你也会跟这个女人一样的。被安期生种下性,你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也不会再有半点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不同于李淼之前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对手,没有什么得意的宣称,也没有被李淼的话语动摇,就仿佛一个冰冷的机器一般。
他双手一张。
“你可以杀我了。”
“不用想着拷问我,这具身子已经被我用蛊虫损了颅脑,就像籍天蕊手下的那些蛊女一样,感受不到一丝疼痛。至于其他的手段,你也可以尽情来用,我保证你拷问不出任何东西。”
“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之前任何一个对手一样,在确认你死掉之前,我绝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和朱载,都会死在顺天。”
“等你死了,我才会——”
嘭!
清秀姣好的面容陡然消失,无头尸身晃了晃,倒在地上。
李淼回头看了看已经傻了一样的朱翊镜。
“带上,去见指挥使。”
说罢,迈步朝门外走去。
第388章 皇帝
紫禁城,文渊阁。
二楼。
朱翊镜垂头跪在门外,不见任何动作,仿佛已经失去了魂魄一般,愣愣的看着身前的地面。
门内,李淼坐在朱载面前,两根手指夹着那支朱笔,不住摇动,甚至都转出了风声。
朱载坐在主座上,却是没有心思去在意朱笔,只不住揉着眉心。半晌,才一声长叹。
“辛苦你了。”
李淼一挑眉。
“嗬~您这是闹得哪出,真新鲜嘿,二十来年了,头一次见着象牙嘿。”
“滚蛋。”
朱载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却是没有像往日那般把东西扔过来,只不住地摇头叹气。
李淼转着手里的笔,心不在焉地说道。
“您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直接让我在顺天痛痛快快杀上一通,然后彻底给我放个两三年的长假。省的三天两头出事,我休息都休得不安生。”
朱载捏着眉心。
“都这时候了,莫说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
李淼随手把朱笔扔在桌上。
“今年年初您就不该拦我。”
朱载再度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他伸手从桌子上摞了数尺高的奏折里抽了几份,递给了李淼。
“之前只管着些刑狱之事,还不觉得有多么危急。自打真的把这天下接过来,才知道已经是踩在了悬崖边上。”
李淼接过奏折瞄了一眼,也是皱了皱眉。
“这么烂?”
“这还是地方官员粉饰之后的,若是按照实际的来,少说要再往下降个三成。”
朱载摇头叹息着说道。
“去年明教那一遭,影响终究是没那么简单能够消弭。嵩山赏月宴你压服了那些大派,但归根结底,他们心中也还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若非定下了领赏的规矩,他们不会那么简单就屈服的。可这小半年来发出去的赏银越来越多,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已经是见底了。”
李淼皱了皱眉。
“少发赏银,多发秘籍呢?”
朱载摇了摇头。
“可以顶一顶,但这就相当于给他们发兵器甲胄,一时看不出什么,但只要到了一个限度……就会轰然炸开。”
“各地卫所本就腐朽得不成样子,人心一动,就是你再怎么杀,也难以挽回了。”
“宗室被压制多年,一时不成气候,杀完了人也无法填补,那些文官再鼓动一番,地方一乱,带着江湖一起乱,这大朔就算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