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孙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边角还留着她咳血的暗斑。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医案上,情火腾地窜起,火光中浮现个佝偻的影子——是孙婆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药渣。
忘忧引不是毒,是钥匙。她的声音比记忆里更3.5轻,却像根针戳进苏阳心口,开的是人心,不是命。
你承的不是情,是债。
千人之痛,终归你身。
话音未落,苏阳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战火里的村庄在烧,穿粗布裙的女人跪在雪地里,怀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破庙里,几个姑娘裹着同条破被子,睫毛上结着冰碴;还有白狐卫的刀疤,每道都是被北莽马队追着砍出来的...
大人!夜莺的手扶住他后腰,刀疤面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她腕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用另一只手托住他胳膊,你听见了?
苏阳喘着气点头:听见了...她们的痛.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雨夜藏账本,盐引旧人
炉鼎空间里,第九道人影缓缓抬手,指尖抚过面上的虚影。
当那层虚影剥落时,露出的竟是孙婆婆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药渣。
系统冷音突然炸响:警告:宿主已触碰亡者执念,情火承劫将不再限于生者。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北莽黑渊谷,风沙突然卷起。
祭坛上的血字火将临世被埋进沙里,新的血字缓缓浮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听痛者,即火种。
苏阳扶着虎符站直,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他腰间的蓝布包上——那是从通判府细作那里截获的残账,边角还沾着血。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隔着布面都能触到纸页上的墨迹,像在发烫.
文书生。他声音发哑,却带着股狠劲,把城防图拿来。
文书生递图时,瞥见他眼底的暗火,突然打了个寒颤——那火不是情火,是烧穿所有谎言的光。07
而在听潮亭外,风卷着焦糊味掠过墙角,那里有半片未烧尽的纸,隐约能看见废驿密室四个字。
听潮亭外的焦糊味还未散尽,苏阳已裹着件青衫钻进城南废驿。
他腰间蓝布包被夜露浸得发沉,残账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那是通判府细作被白狐卫截杀时溅上的,当时他蹲在尸首旁翻找,指尖触到布包内纸张的褶皱,突然想起孙婆婆临终前说的粮不能走。
吱呀一声,废驿木门在他掌心裂开条缝。
密室位于驿馆后墙下,他记得原著里徐骁曾在此藏过军报,石砖缝隙间还嵌着当年的火漆印。
弯腰钻进半人高的洞口时,蓝布包擦过墙灰,他听见纸张窸窣,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炉鼎空间在识海微微震颤,他摸出残账的手顿了顿。
情火自丹田腾起,沿着指尖渗进纸页——不是普通的烫,是种微涩的麻,像沾了没晒透的陈皮。
借着情火微光,他看见纸面浮起若隐若现的纹路,像盐粒结晶时留下的网。
楚国秘盐显影法。苏阳喉结滚动。
原著里姜泥母亲为防敌国截获盐引密信,曾命宫中老御医改良显影术,用雪水、井灰和宫盐调和药液,写在普通纸页上的字遇热即消,需特定配方才能重现。
这法子早随西楚覆灭失传,如今能解的...
文书生。他退出密室时,白狐卫的暗号从檐角传来。
文书生裹着件破棉袄从草垛后钻出来,怀里抱着卷泛黄的家谱,城南七户老匠人家谱查完了,只有东头柳家那口枯井,每天寅时三刻有人去焚香。
带路。苏阳摸了摸怀里的宫灯。
这盏灯是孙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灯罩上的西楚宫苑图被油烟熏得发暗,但檐角那朵并蒂莲还能辨出颜色——当年姜泥母亲总在灯下批盐引,这灯该照过她的眉梢。
枯井在巷尾老槐树下,井沿青苔被踩出条小径。
苏阳走到近前时,听见细碎的叩首声——是个老妪,灰布衫膝盖处沾着泥,正往井里撒黄纸。
宫灯在他掌心亮起的刹那,老妪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
这是...她踉跄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指抚过灯罩上的莲纹,公主娘娘的夜读灯!
当年她批盐引到三更,总说这灯芯子暖,照得账本上的数字都软和。
苏阳按住她要跪的身子:她女儿活着,在北凉王府当侍女。老妪的手突然抖起来,指甲掐进他手腕,那小殿下...可还记得我?
当年她抓周,抓了块盐砖,我哄她说是糖,她舔了一口就哭...
她不敢碰盐。苏阳声音放轻,一碰就梦见火焚皇宫。老妪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像滚烫的雨。
她转身扒开井边的野蔷薇,从砖缝里摸出个布包,这是雪融引的方子,三钱雪水、七钱井灰、一钱宫盐...得用铜壶隔水熬,熬出青雾就得停,久了要化。
子时三刻,通判府后宅的狗突然不叫了。
苏阳贴着围墙阴影,夜行令在指尖发烫——这是徐渭熊给他的,能开北凉所有官宅的暗门。
密室在书房地下,赵文才今晚要烧账本的消息,是夜莺混进后厨听来的。
炉鼎空间在他识海展开,时间流速放缓的刹那,他看清了密室里的情形:檀木架上堆着十二本账册,最上面那本封皮还沾着墨迹;墙角炭盆里的火刚点着,火星子正往上蹿。
他伸手去够账本,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炉鼎共鸣突然剧烈震动。
我愿为北凉铸铁甲三千,哪怕背千古骂名。
沙哑的男声撞进识海,苏阳看见年轻的赵文才跪在徐骁马前,铠甲上还沾着北莽903人的血。
他手指微蜷,终究没让情火灼穿这道执念——孙婆婆说过,承的是债不是情,可有些债,该由活人来还。
假账本是巧儿仿的,她跟着工部修了十年虎符,连霉斑都能调出三种深浅。
苏阳将真账本塞进炉鼎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他退到窗外的老梅树后,看着赵文才掀开门帘,火折子噌地亮起。
大人。
姜泥的声音带着股冷,苏阳转身时,见她站在书院偏院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摊开掌心的布包,雪融引的方子在月光下泛着旧纸的黄,这是你母亲的笔迹。
她的指尖刚碰到纸页就缩了回去,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苏阳看见她眼底闪过火光——是当年西楚皇宫的火,烧红了半边天,烧得她缩在柜子里,指甲掐进掌心。
他立刻运转《大黄庭》,情火化丝绕上她心脉,像团温软的云,不是火,是雪。
你在救人,不是被烧。
她的睫毛颤了颤,慢慢伸出手。
药罐里的水开了,她捏着盐勺的手稳了些,雪水、井灰、宫盐依次落进罐里.
第二百七十章 盐洒灰烬上,饿殍千里
青烟腾起时,她突然抬头看他,眼里还泛着水光,我娘写盐引时,也是这样的青烟吗?
应该比这暖。苏阳说。
他没告诉她,刚才在通判府,他看见真账本里记着:去年冬天,赵文才以盐引为押,从北莽换了三千石粮,可粮没进北凉粮仓,全喂了北莽的马。
雨是后半夜下的。
夜莺换上北莽使者的黑袍时,刀疤在脸上绷成条线,这假账本要是被识破...
识破了更好。苏阳把瓷瓶塞进她手里,赵文才要烧的不是账,是北凉的根。
城西废窑的砖墙上还沾着雨珠,赵文才的马车碾着泥坑驶来,车灯照出他腰间的玉牌——那是通判的印。
夜莺掀开窑门帘的刹那,他扫了眼她怀里的假账本,冷笑:清流总爱翻灰烬.
刺史大人。
雨声突然大了。
苏阳站在窑外,雨水顺着青衫往下淌,手里的瓷瓶举得老高,药液在瓶里晃出淡青色的波。
他看见赵文才的瞳孔骤缩,看见他身后的随从摸向刀柄,还听见炉鼎空间里系统的提示音:任务进度:1/1,姜泥好感+5,信诺之誓波动——倒计时三日。
赵文才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鸷:你懂什么...
苏阳没接话。
他望着窑里跳动的烛火,想起孙婆婆说的千人之痛,终归你身,想起姜泥调配药液时颤抖却坚定的手,想起炉鼎空间里静静躺着的真账本。
雨还在下,可他知道,有些火该灭,有些火...
该烧得更旺些。
雨帘裹着风往窑口灌,赵文才的青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盯着站在雨里的苏阳,喉结动了动,忽然爆发出一阵带着哭腔的笑:“你懂什么?北莽铁骑十年内必南下!朝廷拨款三年未至,边军连刀鞘都锈穿了々〃 !”他踉跄着退到窑壁前,反手一拍,潮湿的泥灰簌簌落下,露出半具泛着冷光的玄铁甲——甲叶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铁屑,在烛火下像凝固的血。
“这是我铸的‘玄甲营’,三千具,只差最后一批铁料!”他指着铁甲,指甲几乎要嵌进甲片里,“你以为我想拿盐引换粮?北莽的粮能填肚子,北莽的铁才能铸刀枪!等玄甲营成军,就算徐凤年带着北凉骑军死在草原,我也能用这三千铁甲守住幽州!”
苏阳的指尖在雨里收紧。
他看见赵文才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爬满眼白,想起半月前在书院查账时,老库丁颤抖着说“今年冬粮少了三车”时的模样——那些本该喂饱边民的粟米,此刻正化作北莽战马腹里的草料。
“你拿百姓口粮换铁器,是救北凉,还是毁民心?”他反问,声音比雨声更冷。
赵文才的笑僵在脸上。
这时苏阳举起手中的瓷瓶,将最后半瓶“雪融引”洒向废窑角落的灰烬堆。
淡青色的药液渗入焦黑的纸灰,像是被施了某种妖法,那些本已碳化的纸页竟缓缓浮起,字迹如墨梅般在雨雾里舒展:“调粮三万石,走青崖道,换北莽生铁五千斤”“接头人:灰狼之妻红姑,藏于马场东厩”“铁匠铺小铁,月供甲钉三百”……
文书生抱着抄录本冲进来,笔尖在纸上疾走如飞,墨汁被雨气晕开,倒像是他眼底的震颤。
远处传来马蹄声——铁手带着白狐卫早候在废窑外,此刻正策马往马场方向狂奔。
“你……怎知此盐?”赵文才踉跄两步,撞在铁甲上发出闷响。
他盯着那些浮起的字迹,像是看见自己精心织了三年的网正被利刃一寸寸挑开。
苏阳转头看向雨中的姜泥。
她站在离灰烬堆三步远的地方,发梢滴着水,却连伞都没撑。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落进衣领,可她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显影的字迹上,像是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骨头里。
“因为她记得每一个被烧死的人。”苏阳说。
姜泥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空中浮着的“陈阿牛”三个字——那是三个月前在幽州城饿死的放牛娃,她曾跟着徐凤年去施粥,亲眼见那孩子攥着半碗稀粥断了气。
此刻这三个字在雨里发着微光,像极了那晚她在义庄看见的,盖在尸体上的草席缝里漏出的月光。
“` 「这上面……有孩子名字。”她的声音轻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翅,“他们用粮换铁,可那些铁……打成了马蹄钉,不是刀。”她猛然抬头,雨水混着泪从眼角砸下来,“你比他更懂百姓。”
话音未落,窑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苏阳心口一热——是情火共鸣。
他看见姜泥眼中的执念化作无形的风,卷起地上的灰烬,竟在空中拼出“饿殍千里”四个血字。
那些灰烬是赵文才烧了三次的账本残片,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扎进每个人的喉咙。
“好个‘饿殍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