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温忻韫皱眉。
天夜毫无征兆的散去了逐渐凝聚的宙术道域,环着胸笑眯眯的盯着温忻韫:
“在这里斩了你除了暴露天衍道法之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你这又不是本体,对么?”
温忻韫感受到对方真的敛去了功法气息,沉默一瞬,低声道: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天夜摆了摆手,瞥着许元离去的方向,轻笑道:
“不好笑就忍着,我的恶趣味一向如此。只要在那边的战斗结束之前,你留在这陪我,我便不会对你出手的。虽然是身外身,但有如此修为,若是被斩了,对你而言也是极大的损失吧。”
“.”
温忻韫沉默着没有回答。
此刻的她已然有些摸不准眼前少女模样的老怪物心中所想,以及其所持的立场。
她很讨厌与天夜这类疯子打交道。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做一件事究竟是出于兴趣,还是因为有着某种深层目的。
在那属于圣人之上气息消散之后,整片山林又再度回归了平静。
二女立于虚空,雨后清风不断吹拂着衣裙。
在静默了半刻钟后,
温忻韫忽地出声问:
“阁下,据我所知,许长天乃是你们监天阁钦定的劫难,你如此护他,究竟意欲何为?”
“护他?”
天夜收回了看向天际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反问:“为何你会觉得我在护他?”
温忻韫皱着黛眉:
“你我一同出手,再辅以剑宗两阵,他绝无幸存的可能。”
“理论上是这样的。”
“理论?”
“唔怎么说呢。”
天夜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你信因果么?”
“.”温忻韫没接话,等着对方的解释。
天夜绝美秀靥微侧,悠然说道:
“若他是劫难,在他成长为完全体前,你便绝对杀不死他的因果。”
“荒谬。”温忻韫评价。
“我也觉得。”
天夜附和,有些无奈的道:“但这是事实,也是我监天阁以无数次尝试与无数强者生命换来的真理。”
话语至此,
她眼中情愫归于冷漠,话锋也兀地一转:
“不过杀不死,不代表不能用其他的方法限制。”
七百六十七章 大义之下的私心
与许元所在的简陋山林相比,天衍与冉青墨的比斗场所位于天元山脉的一座侧峰之巅,隐藏在茂密山林中的残破琼楼,诉说着这座山峰曾经的辉煌。
这里是剑宗十三峰中的天剑所在。
只是天剑峰已然随大势淹没于历史的洪流。
按照过往天元大比的管理,监天阁圣女与剑宗首徒这等举世瞩目的比斗理应会吸引大量的各宗之主前来观战,但今日比斗场地上的观战之人却是寥寥无几。
君子不立危墙。
相府的兵锋让这些宗盟高层不愿舍身犯险,仅仅派了一些宗内长老前来观礼。
不过这些都不是冉青墨所关注的。
天地寂静,冬日雨后的清风拂过少女的长发,带着肃冷的清凉,方才天衍话语不断回荡耳畔。
【用你那道蕴与我一同杀了他】
静候着天衍到来的时间,冉青墨独立于山巅,抬起的纤手感受着山巅的气流。
雨后的空气中遍布着水汽,此类天象能让她的术法剑技发挥出更强的威能,不过冉青墨却是清楚,即便有着天时相助,她也不可能是天衍的对手。
这是源初与蜕凡之间的鸿沟。
但对于天衍提出的交易,她却以沉默代替了回复。
杀死许元。
即便认识到了那条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利益鸿沟,她却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冉青墨垂着眼帘,抬手按向胸口,心脏急促的跳动总带着窒息,她想要压下这种令人烦躁的情愫,却怎样都做不到。
也许正如天衍所说,作为剑宗首徒的她并不合格,彷徨与纠结在少女的胸腔中不断翻涌蔓延。
直到
那股铭刻在脑海中炁机自天际传来。
每个人的炁机都是独特的,冉青墨亲眼见证了许元从凡人变为修者,纵使现在他的炁机早已变得不详而森冷,但她也依旧记得。
冉青墨下意识朝着炁流传来的方向望去,但由于距离过远,即便穷尽了目光她也仅能感知到那一股股震荡天地的炁机。
乌黑眼眸逐渐攀上一抹疑惑。
师娘她们对她隐瞒了许元抵达剑宗后的一切,但在清晨时天衍却将这些都告知了她。
今日会有一名源初与许元比斗。
但是许元与源初境应该不会造成如此之重的炁机翻涌。
那是谁?
“那是温忻韫。”
天衍的声音自天外传来。
少女娇小的身姿于山巅的穹顶浮现,她与她一并看着炁机传来的方向,声线清脆淡漠:“和预料中的一样,许长天依旧还是那副性子。”
“温忻韫?”
冉青墨眸中闪烁惊异。
天衍收回视线瞥向了她,却并未接话,而是自顾自轻言道:
“温忻韫无法杀死许长天,而以他的性子很快兴许很快便会赶到我们这,冉青墨,方才的提议你可考虑好了?”
“.”
冉青墨沉默。
但静默之时,森寒的冰晶却沿着她雪白孝服的垂落之处向着四周蔓延,几乎一瞬之间便在山巅形成一片冰雪禁地。
天衍俯瞰着下方发生之事,低声道:
“看来你打算拒绝。”
冉青墨握紧了腰间墨剑,道:
“我可以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天衍歪了歪头,问:
“为何?”
冉青墨瞥着那天际震荡的炁机来源,道:
“许元不能死在剑宗,至少现在不能,他虽然是为了当初的承诺而来,但以他的性情,应该还会有其他的目的。”
“你对他的幻想终是少了几分。”
天衍思索少许,问:“这是在担心剑宗会复刻当初的万象宗的下场?”
心思被戳破,冉青墨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见证了在许元主导下,那名为万象的宗门下场。
大兵压境,以武服人。
当初逼迫万象宗屈服,相府用了四万阵兵,而这一次剑宗所要面临的是当初的十倍!
许元若真死在这里,战争一旦失败,留给剑宗的只会是鸡犬不留。
所以,
冉青墨没有否认天衍的说法:
“.嗯。”
“.”
一时无声,
天衍看着她,视线似乎能看透人心:
“未战而先言败,在我印象中你并不是这样的人,欺骗自己真的有意义么?”
冉青墨下意识想要反驳:
“我我没有.”
“不,你有。”
缓缓降落于山巅,天衍离地半丈踏虚而行,裙摆随风扬起,她看着她,言语犹如恶魔的低语:
“你方才言语不过是披着大义外衣的私心,若实在纠结不若直接弃了剑宗,投了他相府。”
冉青墨深吸一口气,冷声反驳:
“我我只是剑宗首徒,没法代替师娘她们为整个剑宗做出如此重大的决断。”
失去了情感的天衍言语锋锐如刀,直切要害:
“是么?但面对朝廷降下的平税仙法,是你们剑宗自己选择了起兵与朝廷抗争,而非引颈待戮,你现在的犹豫不正是违背了整个剑宗的战略决断!这不是你披着大义外衣的私心又是什么?”
说着,
天衍瞥向脚下这属于天元剑宗的茫然林海,声线悠悠:
“冉青墨,许长天留给你们后路是在武力镇压之后的怜悯,但你认为这个争斗的过程中会死多剑宗弟子,又会死多少相府军人?而这些死亡带来的仇恨又会何去何从,以你与许长天结合而一笑泯恩仇么?所以少一点幼稚吧,血债之仇,必以血来偿还!”
字字诛心。
天衍的话语将冉青墨下意识想要遗忘的东西唤醒,乌黑的瞳孔轻微颤动之间,周身那冷肃幽然的冰晶逐渐开始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