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请听我解释 第1044节

  许元沉默了许久,方才幽幽说道:

  “既然知晓,您还要将这个天下的未来托付于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兴许会让您这数十载的努力付诸东流。”

  “有何不可?”

  许殷鹤看着眼前儿子,眼眸中带着浓浓欣赏,但在这份欣赏之下却有一丝隐隐的心疼:“长天,你想要的未来比为父更加远大,但同样也会更加艰难。”

  “所以孩儿想要您的帮助。”

  “.”

  许殷鹤深邃眼眸微微睁大,随即带上一抹无奈的笑意:

  “为父自然是愿意的,但为父身体你应当清楚。”

  许元当然知道。

  在灵视感应下,眼前这父亲体内正存在着三股圣人之上的气息,知晓着父亲术法体系的他,窜连起一系列的信息甚至能够还原出当初的战况。

  天门山一战中,

  三人皆是一个时代的绝巅。

  对于他们而言,早已不存在什么同阶无敌的说法。

  但他的父亲却几近是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杀死了温忻韫,并让‘天意’受到了某种损伤,令其甚至无法维系代行人的神无之态,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如今这一具濒临崩溃的身体。

  许元略微攥紧了手掌:

  “我有办法能治您。”

  许殷鹤略显讶异,但眼中无奈更甚了几分:

  “生命道蕴,亦或者死亡道蕴?还是与西漠那头鬼婴类似的生灵死域?”

  “都不是。”

  许元将一本书册与几份丹药放置在了茶案之上。

  许殷鹤看着这些物件,略显讶异:

  “这是功法?”

  “嗯。”

  “治好了你那绝脉的功法?”

  “是,修行此功需要一种丹药,但配方却已绝迹,我私下让姜荷研制了三载,虽未完全将其复刻,但凭如今的完成度想来应当值得一试,更没有其他选了。”

  “.”

  这一次,许殷鹤沉默着拿起了那卷书册,没在说话。

  他清楚李耀玄那好友的手有多毒了,也清楚眼前子嗣当初的绝脉有多险,兴许此功真的能治他。

  随着浏览书卷中的内容,许殷鹤那双黑瞳中掠过了惊叹,掠过了讶异,但最终却归于沉寂。

  许元垂着眼帘盯着面前未动分毫茶茗,淡绿的茶水倒映出的影子随风晃荡。

  以这父亲的眼界必然能够看出这功法的基理。

  换而言之,

  这父亲必然能看出他已不再是当初的他。

  许元的心跳随着纸张翻页飒飒而开始加速,像是等候着某种最终审判。

  天地静谧,时间分秒而过。

  哒.

  览尽血元心陨诀的许殷鹤动作轻柔的将书册放在一旁,而许元也在此时屏住了呼吸。

  许殷鹤语气如旧柔和,没有丝毫变化:

  “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功法很不错。”

  “是。”

  “也许它真的能救治我如今的身体,但为父不准备修行。”

  “是”

  许元话语出口立刻怔住,随连忙抬眸问:“为什么?这应当是天门剑仙为突破圣人之上准备的功法,您应当能用。”

  许殷鹤微笑回答着自己的理由:

  “丹药的不确定性太大,而且就算成功了,为父也需散功,你觉得这天下容得下一个没有修为的许殷鹤么?”

  “我三载时间便可修至蜕凡,以您才情,重来一遍只会更短.”

  “你有些着急了,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这样的你可不会让为父感到开心。”

  “我只是再说一个事实。”

  “长天,你的经历无人可以复刻。”

  “那您可以假死!”

  “瞒不住的,就算能住李昭渊,也瞒不住天上那位前人。”

  说到这,许殷鹤捋了捋袖袍,端然正坐,看着许元眼神含笑:“而且他应当要降临于世了,为父也总得为你,为你想要未来尽最后一份力。”

  “.”

  许元愕然。

  他不知道这父亲从何得知这个讯息,应当不是天夜告知,所以.他究竟是从何得知?

  许元忽然有些痛恨对方的无所不能。

  看着孩子眼中的纠结,许殷鹤终是于心底轻叹了一声,摩挲着指尖的须弥戒,眼神柔和含笑:

  “公事总是聊不完的,为父此前已与长歌和歆瑶告过别。”

  说着,

  许殷鹤的指尖拂过茶案,看向许元,笑道:

  “最后一次了,饮酒还是茶?”

  许元深藏着悲伤,声音略显沙哑:

  “随您。”

  “好。”

  许殷鹤应了一声,袖袍挥过古朴的茶具出现在面前的矮脚茶案,开始亲自为二人煮茶清杯。

  瓷杯轻触叮咚窸窣,曾经煮茶时间总显漫长,但此刻却是那般短暂,当那父亲为他冲泡的最后一杯茶水被推至近前,许元终是忍不住问道:

  “您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许殷鹤为自己添上茶水反问:

  “问什么?”

  “问那功法。”

  许元握着茶杯的手略微用力,语气微颤:“问那功法中的融魂之法。”

  “.”

  许殷鹤看着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柔声道:

  “何必多此一问,以后别再低头了。

  “儿子,

  “你是不是长天,为父还能看不出来?”

  “.”许元。

  许殷鹤饮尽杯中茶茗便站起了身。

  听到动静,许元立刻跟着站起,下意识唤住了对方:

  “父亲。”

  “.”

  许殷鹤回眸。

  无言静默,

  丝缕覆雪从檐角滑落,掀起一阵白雾。

  承载着记忆的书房像是回到了曾经,

  回到了那无数个平和的午后,

  恍惚间,

  许殷鹤看到了那个总是突然推门而入,一边含糊不清喊着爹爹,一边跌跌撞撞的向着他跑来的稚童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曾经,

  但这一次,

  他没有再去接住孩子的呼喊,

  就如同他那一直不善言辞的沉默,

  最后一次,

  他亦是沉默着消失在了孩子的眼前,转身走向了孩子所想要的未来.

七百九十三章 逝去之后

  褪去了那属于大炎宰相玄黑龙袍,许殷鹤独自沿着那年入京的路向城外走去,为这天下付诸一生的男人临终之行没有十里长街的相送,有的只是那缓步融入人群的背影。

  曾经的过往种种浮现眼前,入京时踏马行街,来自天街两侧豪门贵子俯瞰的目光犹如昨日。弹指数十载,街道人流依旧熙攘,曾沿街奔跑的稚童已垂垂老矣,当年的建筑大多翻新不见,那些目光的主人却已化作他脚下枯骨。

  他在万众瞩目中来到这权力的中心,又在无人在意角落悄然离去,但这片大地终会记得,曾有那一簇星火在时代的幕布上划过最璀璨的轨迹。

  一路向外,庙堂一生,临终之际,曾经掷地有声的争执与拍案,都化作了指尖消逝的流沙。

  胜负不必在他,有一相伴一生的知己,有一不离不弃的红颜,有那阖家尽欢的孩子们,以及,那接过他手中火炬继续向前的继任者.

  许殷鹤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然足够。

  他笑着离开了帝安,去往了那初见时的无名小山。

  山坡草坪悠然,随风脉动,常年盛开的流苏树下,两座土包静然矗立。

  许殷鹤立于流苏树下,看着这已故的两位至亲。

  依稀间,

  许殷鹤看到了与他一般闷葫芦的长安向他恭敬颔首。

  也看到了当年在这树下向他提出那笔交易的奇女子,笑靥如花的再度向他出了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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