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兴义的身上都透露着一种无所谓的气质,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这大概便是许元能与此人谈得来的原因之一。
心中想着,许元随手将几瓶价值千两的灵酒放在了桌案上,又取出几碟路上购置来的下酒坚果,一边为二人斟酒,一边闲聊说道:
“说起家世,以兴义伱这姓氏和手下商队规模,应当乃是牧氏商会的人吧?”
牧兴义闻言没有否认,微微颔首:
“牧山海正是家父。”
许元闻言略微挑了挑眉,将斟好的酒杯递给对方,语带讶异:
“兴义你竟然是牧家嫡子?可为何手下商队连个宗师供奉都没有?”
“嫡子算不上,家母乃是家主的三房,十余年前犯了些错误,并不怎么受家主待见。”
牧兴义接过酒杯,淡然解释:“至于商队供奉.原本是有的,但他在遇到周兄你之前不久便战死了。”
“妖兽?”
“嗯。”
“节哀。”
许元低语一句,举了举酒杯,与对方一饮而尽。
感受着酒液在味蕾间的回甘,许元又低声问道:
“既然兴义你是牧氏商会中人,这么说来这数十辆马车的物资应当是送去镇西军了?”
牧氏商会乃是西泽洲境内最大的商会。
相府借着万象宗的“战争赔款”将天安商会的手伸入西泽洲后,与这牧氏商会发生了很多的矛盾。
各凭手段之下,天安商会没有在其手中讨到任何好处,直接堵死了天安商会在西泽洲的快速扩张。
原因有很多,其中最棘手的一个便是牧氏商会和镇西侯府有着极为深入的绑定。
镇西侯在西泽洲威望极高,但相较于武成侯府,镇西侯那老头少了一个辅国夫人那样的贤内助,对于自家产业的打理不能说是一窍不通,只能说一片狼藉。
若不是手握重兵武德充沛,按商业逻辑来说,好胸弟李君武家产估计早就被其他大型商会吃干抹净了。
镇西侯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鼓捣不来便请专业人士过来打理。
而其合作对象便是这牧氏商会。
镇西侯府提供各种原材料以及官府层面的帮助,而牧氏商会则提供产业打理,以及供给交易粮草和各种战争物资。
按照黑鳞卫的调查,
镇西侯府的军械需求中牧氏商会的供给量足足占了的五成,其余的有三成由朝廷提供,而剩下两成才是镇西侯府自家生产供给。
一个畸形的庞大战争机器,但也正是这种畸形造就了牧氏商会在西泽洲的“皇权特许”。
牧兴义听到许元的这个问题,倒酒的手微微一滞,略微沉吟后,轻声道:
“因为母亲,吾并不受待见,此行只是负责监送这批物资前往漠南都辖府,其余交易细节吾并不知晓,不过大概率应该是送往镇西军,毕竟鞑晁人最近已然再度大军压境了,镇西侯大人准备正面应敌。”
听到最后,许元挑了挑眉。
由于一路行旅,没有相府内院的情报来源,对于最近的一些天下大事他算是知之甚少。
略微沉吟,许元轻抿一口酒液,声音古怪:
“可我听说去年鞑晁人不是损失很大么,今年怎敢如此大军压境?”
牧兴义瞥了许元一眼,道:
“周兄你不知道么?
“鞑晁人的那位神女在年关之时,被君武郡主大人率领千骑俘虏了啊。”
说着,
牧兴义又在许元逐渐惊讶的目光中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也并非好事,
“俘虏那神女之后,君武郡主只来得及传了一条讯息回都辖府,便连带着那千骑近卫铁骑一同失踪了。
“现在,鞑晁王庭和镇西侯大人便是为了此事而大动兵戈。”
连更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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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生死
话落沉寂一瞬,风沙拂过二人的发梢。
牧兴义看着许元脸上的讶异,一边饮酒,一边淡然说道:
“观周兄神色,想来应是当真不知此事。”
许元意识到神色失态,收拢表情,道:
“周某已然离家云游数年,所见所闻皆是当地风土,鲜少有获取这等消息的渠道。”
“.”
牧兴义盯着许元看了数息,微微颔首,表情依旧是那副仿若亘古不变虚弱笑容:
“嗯是这个道理,云游虽见万千趣闻,但多是市井琐碎,这等军国大事确鲜有人闻。”
大炎皇朝对于战情消息的舆论管控极为严格,朝廷若是准备打一场仗,若无直接关联,别说市井小民,就连一些州郡政要长官都只能在正式开战之后才能得知确切的消息。
而说到这,牧兴义顿了一下,轻声道:
“不过周兄就未曾借用传讯晶站与家中通讯么?”
许元盯着对方眼眸,含着笑反问:
“兴义你对北境那边战事了解么?”
“.”
对视一瞬,牧兴义会意之后,略微垂下了眼帘。
大炎十四州太大了,很少有势力能够遍布整个天下。
北境的战事西漠这边的势力虽不能说一无所知,但也大多仅仅局限于表面。
反之也是一样的。
牧兴义很礼貌的拱了拱手,自罚一杯后道:
“呵倒是吾有些自以为是了。”
见状,许元也略微收拢神色,问道:
“所以此事兴义你可否细说一下?”
“细说不了。”
牧兴义放下杯盏,在许元略感兴趣的注视下摇了摇头:“周兄,方才所言,已然是吾知晓的全部。”
“.”许元眼眸不自觉的挑了挑。
虽见许元这细微表情,牧兴义却也只是饮酒没再说话。
沉默随着夜风卷来的黄沙持续了数息,许元才轻笑着摇了摇头:
“僭越之处,还望兴义海涵。”
“吾并未骗你。”
牧兴义话语很轻,清秀面容不含情绪,盯着许元,乌黑的眼眸中一如既往没有任何高光:
“若周兄实在感兴趣,吾倒是可以为伱引荐这镇西府内的间商,他那边有不少情报贩子的资源。”
许元自饮一杯,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必了,西漠的战事再怎样发展都不会与我家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周某来此地界也不过是为了领略一下这千棘峡的风光。”
牧兴义回礼一杯,侧眸望向脚下那深渊巨谷的彼岸,若有所思的低声呢喃:
“千棘峡么.这里面近期似乎并不太平。”
“怎么说?”许元下意识问。
“嗯原因大概有二。”
牧兴义语气慢条斯理,指尖的轻轻在案桌上比划着:
“其一自然便是方才提及的西漠战事,千棘峡最深处可达万丈,地形错综复杂,鞑晁人经常借着地势在其内藏兵。”
“而其二则是千棘峡里应该死了一条妖龙。”
“.”
听到这话,许元眼眸微微张大,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一抹古怪,语气故意略显迟疑的问道:
“妖龙?此事牧兄可否说说?”
“一些传闻罢了。”
牧兴义病恹恹饮着许元的好酒,声音闲淡:“数十年前曾有一条化形妖龙跑来大炎境内,后被大炎强者击成重伤后下落不明,吾太爷当年便参与了那次围剿,在吾尚年幼之时他曾与我聊起此事,说他怀疑那妖龙便死在了千棘峡中。”
许元眼眸闪了闪,伸手拿起精美酒壶为对方添满,细声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千棘峡中有一头妖龙遗藏?”
“周兄,你觉得若千棘峡内真有妖龙遗藏的话,我牧氏商会会坐视不理么?”
“.”许元。
“周兄不要着急.吾出此言绝非是想逗弄于你。”
牧兴义声音温吞,不紧不慢:“当初吾确实以为这是一个假消息,但这个假消息最近似乎成真了。”
“为何?”
“吾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在千棘峡中看到过一头活着的妖龙现身,两条信息相连,结论不言而喻。”
“你是说,古渊那边有妖龙过来寻找族人遗骸?”
“.”
这话,牧兴义没有立刻回答,轻轻呼出一口气,回答模棱两可: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因为妖龙现身之事的来源并未得到确认,不过周兄若要游历千棘峡,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
看着眼前这病恹恹的淡然青年,许元心绪逐渐开始复杂。
讲真的,当初救下对方商队乃是习惯之举,与其结交也是觉得其性格有趣。
牧兴义知晓西漠战事,乃至于李君武大漠神女之事倒可以用其家室来解释,但那头小妖龙和小龙女的事情用家事可解释不了。
深吸一口气,许元拱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