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卵胎化 第339节

  孟南看得出来,这不过是黄躁子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就是活跃会上气氛,这些个恶徒哪里会害怕血腥场面,怕是越血腥,便越是兴奋。

  已是失望的孟南,对着一道而来的谢春池说道:“春池师侄,待会儿我们便离去,去那佛经会上看看。”

  谢春池心不在焉,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孟南知道谢师侄这般的失神,乃是刚才在百宝山外飞遁之际,意外的撞见的那位鼠四的行踪,这让谢春池回忆起了一位太平山上的故人。

  这谢春池如今能潜心定性的修行,逐渐挑起五仙教中的重担,同那位真人的影响有着很大关系。

  这人呐,在年轻的时候,那就不能遇着太惊艳的人。

  这一旦遇着了,便发现往后人生中遇到的那些人,都没有鲜活光彩,总是差了几分意思,这谢春池就是一个例子,如今连那些面首都不养了。

  会上,黄躁子一副难挡众人热情的模样,只好让众修开开眼界。

  只见他口中默念几声,手指对着前面虚空连指数下,当即有一十六道黄烟自虚空喷出。

  这每一道黄烟内,便有一面黄幡迎风招展,每一幡面上都有合抱的两具骷髅,骷髅在幡面扭胯摇头,传来靡靡之音,让众修沉醉其中。

  黄躁子在台上步踏斗罡,默默祷祝,这一十六面黄幡在虚空排布,上面黄烟垂落,将地上的牛羊群罩在其中。

  伴随着幡上合抱骷髅的交颈扭舞,一头头牛羊发出近似于人的喘息,听得会上众修汗毛直竖,不多时牛羊口下涎水直流,双目充血,毛发顷刻掉光。

  它们对着众修发出求欢似的低鸣,听得众修口干舌燥。

  这牛羊群光溜溜的躺倒在地,一个个血脉喷张,身上红肿一片,硬是肿成数倍大小,其口鼻内喷吐大量腥热血气,被幡面上的骷髅吸收,场面极为邪性。

  黄躁子心中颇为自得,这一十六面「天魔形躁幡」费了他数十年苦功,一经招展,便是正道真人也难挡幡上的魔法。

  见到会上这邪异之景,除了五仙教的孟南,那来自桃岫洞的一干弟子,也是大皱眉头,那些弟子当中,隐藏其中杨乾更是难掩心中的厌恶。

  他本在桃岫洞中避难,想着找个机会请师傅和师兄在山上斡旋,好使自己免去被发配北方二州的惩罚,不料师傅对自己不管不问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师兄徐偃子倒是有几封信简,但也只是让他去北方吉量府,追随那位已被逐出山门的张霄元修行,静等来日起复之时。

  对杨乾而言,太平山弟子是他仅有的底气,让他去吉量府这教外别传之宗,还追随一位被逐的上府弟子,那无疑是否定自己数十年的努力。

  师傅的漠视,还是师兄的提议,都让杨乾感受到一种背叛。

  恰好这时桃岫洞中的几个好友都准备前往百宝山佛经会上涨些见识,他便也一道的前来,并被不老峰上的人强邀到了这什么百宝会上。

  开始这百宝会还一切正常,后来越来越不像话,眼下这牛羊被施魔法,更让他心中恶心不适。

  这时正见那五仙教的孟南和谢春池悄悄离会而去,心中念头一动,即刻追了上去,他刚准备攀谈几句,忽见观外的一道血气冲贯而来。

  那血气之上有一车辇,车辇下有抬辇四尸,掌灯二尸,鸣锣三尸,辇上坐有二人,其中一人又高又瘦,身着黄袍,形貌很是出挑。

  辇上,血林主表情颇为无奈。

  他无意掺和庆真观内斗,但是作为空乐老佛的弟子,他深知阿鼻二气的不凡,委实难以拒绝此法诱惑,只得暂为马前卒,来这不老峰上一趟。

  在辇上,那金小郎君也在此处,一副跃跃欲试之态,这神情让血林主很是忧心。

  果然,他刚驾着血河宝辇抵达观内,金小郎君已是高呼起来,举着那册《阿鼻二气》道:“尔等蠢虫,好好看看此册,正是佛门中的禅定妙法。

  你等自以为在这里混些灵丹,吃些珍馐,已是大占便宜,孰不知此举乃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随便拿个册子,谁知是真是假。”

  会上有人说道。

  “哈哈,我金逐流就让你看看清楚。”

  说着,金逐流从辇上遁下,将册子放在那出声之人眼前一翻,看得那人两眼冒光,呼喊的道:“我信了,我信了,佛经会竟真要共赏妙经,我这就去孤狐寺里拜见小老爷。”

  此人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金逐流单手将那人脑袋拍得爆开。

  “蚩神子高义,不计前嫌,还想请你们前去共赏妙法。

  但是我一过来,见你等的蠢样,怕不是要污了妙法,脏了真经,这可不妙。”

  会上,西荒大桑叶寺里的高僧乌斯藏合掌道:“善哉,善哉,蚩神子能摒弃门户之见,不论根性差别,一体传法,实在是佛门之大幸。

  我原先还以为他是邀名之举,现在一见实是惭愧,小僧这就去向蚩神子告罪,望他原谅则个。”

  “哈哈!”金逐流大笑的道:“好个伶牙俐齿的秃驴,这话我都揪不出错来,好在蚩神子不似你这般伶俐,不然我金逐流真不乐意待见他。”

  会上,谁也没注意黄躁子越来越差的脸色,正在纷纷拿话讨伐金小神君,着急去那佛经会上见识妙法。

  先前谁也不信佛经会上真有真经妙法,他们以己度人,只当这是蚩神子邀名赚声之举,这才没有顾忌的来到这百宝会上,如今心中大为后悔。

  血河宝辇之上,血林主见事态如此,便对金小郎君劝道:“蚩神小老爷既然让我们引人过去,你纵使看不惯他们,起码放几个人过去,有个交代也好。”

  “好!”

  金小郎君点头,随便在人群中指了几下,“就你们几个过去。”

  “我看谁敢!”

  黄躁子再难忍受下去,不顾金二娘娘在旁劝说,他指着金小郎君道:“金逐流,念你转劫一次,殊为不易,自行退去,我可既往不咎。”

  “你算老几。”

  金逐流呛声说道,丝毫不给面子。

  他知道黄躁子业已在金丹中期,或许已快到了后期。

  不过他在转劫之后,金丹早成,若非当初元阳早失,何至于久久滞留于金丹中期的「采铅添汞」一关,即便如此也自认不弱于这黄躁子。

  黄躁子强忍怒气,若非忌惮霄烛金庭中的独角神君,他早已发动一十六面天魔形躁幡,将金逐流化为一滩脓血。

  “呵呵,金逐流,你家仙经之中缺少副册一部,那上面本是绝妙的魔法魇术,若非金庭上代神君惧练册中之法,你家又何至于被那老母镇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黄躁子只这一句,便挑起金逐流的邪火,气得金逐流将额上箍子一摘,大喊道:“你不是想看副册上的魔法魇术,便让你见识一下。

  今日刚好我带了金庭祖上根据副册所炼的「烈神箍」,就拿你来祭我金庭法宝。”

  黄躁子一听这箍子,面色一下煞白,他哪里能想到这金小神君竟将金庭法宝随身而带,还以为那头上的箍子只是个饰品,用来显耀自家法宝而戴的。

  当金逐流将那法宝烈神箍一举,黄躁子心都提到嗓子眼,当即惨叫一声,卷起一阵魔焰,往峰下千花洞里遁去。

  “哈哈,瞧他那怂样。”

  金逐流将箍子重新戴在额上,拍掌大笑的道。

  此时,季明心知再闹下去,异日这哭麻老祖回来,自己定落不了好,于是在寺中传声道:“金小郎君,血林主,既然诸位道友已经到齐,且速来听法。”

  在孤狐寺中,杨乾和孟南、谢春池,一众桃岫洞弟子,及其几个有眼力见的,早在乱中来到寺中,往这大殿中一坐。

第518章 论法,座次分

  孤狐寺,大殿。

  高高的法台之上,季明双手结成纳财增宝印,当他阐述阿鼻二气之时,又变幻手印,转为说法印。

  台下一众人等,静静的听法。

  一部分听得痴醉,摇头晃脑,全然忘我一般;一部分听得抓头挠腮,在玉简之中落炁成字,死记硬背;一部分则是若有所悟,垂首沉思。

  这其中偏偏有个异类,便是那金小神君。

  只见他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深思,时而拍掌,也偏偏他能举一反三,在道佛两家之上皆有涉猎,往往能同季明说个禅,论个道,余者只有听的份。

  当然,也不排除有那故意藏拙之人,譬如五仙教的孟南。

  当年季明在岭南征战,这位螣蛇公金丹真传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其所炼就的盘柔之体,还有法意之术·五色华盖,准法宝·五毒剑胚,再配合腹中一粒可以随意夺身就舍的成盘之金丹,真可算得上是所向披靡。

  这许多年过去,即便五毒剑胚已被玄坛真人收缴了去,道行必然还有精进。

  在阿鼻二气这一门禅定妙法讲完后,很多人还是稀里糊涂的,尤其是刚才摇头晃脑的那些,光顾着沉浸于其中玄妙,重要之处一点没记。

  一门妙法说完,大小和尚俱行弟子之礼。

  季明轻轻的摆手,目光扫过杨乾那一处的修士,道:“尔等可是睡虎地桃岫洞落英老人的弟子?”

  那几个被注视的修士,一脸的局促,耳红脸热,将小宗小修的气质展露无余,直叫旁人心中看轻了几分。

  “何故如此小家子作态。”

  季明微微摇头,面有不悦,“睡虎地桃岫洞中的法脉源头,当可追溯到东方太乙青木山上的两位南方鬼王,他们把守通往蒿里的鬼门,使天南免遭群鬼侵害,其中苦劳甚多。

  你等传继这二位的法统,这般拘谨局促之状,岂非是给他们二位面上抹黑。”

  那几个桃岫洞弟子听得心头狂跳,精神大振,见蚩神子如此的看重自家,一个个在殿中拱手作揖,神采飞扬起来,渐渐的放开了一些。

  季明瞧见杨乾站在几个桃岫洞弟子中,鹤立鸡群一般。

  他不着急接触杨乾,刚才那几句只是当个引子,待自己再于此显圣一番,到时候接触杨乾,效果应对会更好一些。

  “蚩神小老爷!”

  殿中一个大和尚膝行上前,举着自己抄录的阿鼻二气道:“按小老爷所讲,此等禅定妙法重性不重命,可我等妖类慧光不盛,何时才能彻悟其中妙谛。”

  “红尘中去寻。”

  季明严肃的说道:“法讲千遍,不如事上一遍,一切法由心而生,一切事由心而起。你于红尘之中,见花见草见众生,即见一切佛法。”

  大和尚如获至宝一般,当即记下此言,又问道:“道佛皆讲性命双修,形神俱妙,可是从阿鼻二气观之,此禅定少有提及命功,不提身中真炁周天之妙。”

  “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季明说了一句,而后道:“譬如世上丹头之物,为密功修行点化之用,只需一星半点,其效用已可比作顽石化金,朽木逢春一般神效,禅定之法便是此中道理。

  你若将阿鼻二气第二重圆满炼成,建立苦空无常无我之正知见,也就是佛门初果,那肉身将顷刻被点化,腹下脐轮瞬间打通,届时在这命功之上,自是可媲美道门金丹真人。”

  “好个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殿中,来自大桑叶寺的乌斯藏抚掌说道。

  那坐在殿中,身子却还超过众修的金逐流,一副感慨样子,“佛法虽然精妙,却是晦涩难明,一悟就得,可若是悟不得,那便永在门外。

  不过说起来,还是道法更妙,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在道行上取得突破,性功之上总会进步一些。“

  “这是何道理?”

  金猊猿若有所思的问道。

  金逐流看了一眼金猊猿,笑着说道:“这便似你得了一朵花,自然也得了花香,你抓住一律风,便也抓到一丝轻盈,个中道理也是一样的。

  若是丹道无有此等玄妙的话,难道只是因为如今苍天当道,你们妖魔才这样上竿子的转成人道。”

  金逐流不愧是金逐流,平等的得罪每一个人,包括每一位妖魔。

  不过金猊猿向来不以口舌恶语来评判一人,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倒也同这金逐流在殿中浅浅的交流了几句,受此带动之下,大家论法热情高涨。

  如此气氛下,寺中的佛经会一连开了数周的时间。

  许多修士的玉简,足足记有百余支,已经可以编成数卷简册。

  百宝山外,越来越多的修士赶来,佛经会上的事情在西荒之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来,被好事者誉为佛门大集结一般的论法盛会。

  因为见这后来的修士越来越多,金逐流直接提议占据大殿,只让后来者在殿外闻法。

  此议得到众修一致认同,大家接着开始在殿中排上了座次,好让后来者知道此处自有规矩,而这座次之分自是由季明亲自来定。

  法台之上,季明受一道道视线的注视,面上总是佛陀般的浅笑,双眼微有开合,此等宝相庄严未有一丝松垮,只如泥塑的佛像一般无二。

  见季明闭口不语,殿中杂声逐渐停下,一时间神色各异。

  其中有心思活泛的,已经想到了另外一层面上,如若座次一定,再将这佛经会当个成例来开,两三次之后,便是搅动风云的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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